可是,而今,他們師兄弟四人各為其目的,圍繞著這個女子進行的一係列的爭鬥,無論如何,都還是將這個女子推向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黑夜的涼風吹來,吹起點點涼意。拂在臉色發燙的諸葛英武的臉上,溫涼如水。諸葛英武微微地低下頭去,望著自己身上正逐漸碎開的女子的衣衫,還有那衣衫下露出的小麥色的肌膚,忍不住地想要發出一聲歎息。過了半晌,那個沉默著的男子這才抬起了頭,望著陶心然,語氣堅定地說道:“師傅,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事實上,正如大師伯所說,小唐正去往天山幫您求得解藥,而小柳就在他的身邊,暫時扮成徒弟的樣子……”

陶心然的臉色白了白——果然不出所料,事情還真如師兄所說,還真如她之預料……

陶心然微微地點了點頭。是的,自己的三徒弟和四徒弟朝夕相處,焦孟不離,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而今這兩個徒弟還在一起,自然不會引起其他人的疑心。而小柳那個丫頭呢?陶心然早就看出,她對唐山似乎也有那麽一點意思——如此的朝夕相處,怕是她求之而不得想吧?所以,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小丫頭,怕是一看到唐山,就將自己這個主子拋到腦後去了吧……

不過,知道小柳現在跟著唐方,陶心然倒也沒有過多的擔心。先不說憨厚如唐山,即便是唐方,也必定會好好地保護小柳,不會讓她出一點點意外的。這樣說來,小柳的問題倒是解決了——可是,這事實上,陶心然想要問的,並不是單單隻是小柳啊……

聰明如諸葛英武,隻要一看陶心然的眼神,就知道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麽。可是,真正要說的時候,他還是微微地遲疑了一下。先不要說這結果是如何的難以令人接受,單單是那份折磨,都同樣的令人心驚——

“師傅所中的毒,名字叫一場相思空如水——”想起唐方的憂心,再想起陶心然之前數次因為這毒而所受的苦,諸葛英武的眼神漸漸地黯然下來,他望著陶心然:“隻要師傅不想起心裏的那個人,不動情,不動心,自然就和常人一樣……可若是動了的話……”

可若是動了的話,怕隻能引起劇毒數以倍計地發作,然後還沒有到小唐所說的那個期限,陶心然的命,就早已喪失在黃泉路上了吧……

想想這個女子的宿命,以及遠在他方的小唐的擔憂,諸葛英武隻覺得心裏頗不是滋味——

而今的自己,越來越不象那個傳說之中隻認錢不認人的殺手了——不知道是受唐方的“隻有自己關心的人,才大過天”的影響,還是受陶心然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心態,諸葛英武開始站在他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最終也變得為他的著想起來——當然了,這個所謂的著想,也是有著局限性的——比如說是自己關心的人,再比如說,是自己心裏的人……

“說下去。”一說到自己所中的毒,陶心然的語氣重了一些,心裏隱隱約約地感到不妙的她,忽然之間想起上幾次痛得自己直接暈過去的事情。她記得,那疼痛,是從唐方離開之後開始的,最初的時候,還能自己克製,可是,到了最後幾次,就直接的痛得暈了過去,而且,每次痛過之後,她都會心口痛上幾天,感覺到了體虛力乏。

而且,這痛是有個周期的,最初是七天,四天,三天,到了半個月後的今天,幾乎每天都會痛上一次,若是心無旁騖,那疼痛倒還可以忍受,她可是清楚地記得,兩次痛不欲生,都是因為她在偶然之間想起了小唐,然後心口開始絞痛,直痛得自己仿佛進了煉獄一般。

“疼痛的周期逐漸縮短,而且痛到極處,必嘔心血,心血嘔盡之時,就是死期——”諸葛英武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望著陶心然,甚至不敢去看她的臉上的表情——她甚至不敢想像,若是這女子知道了自己的毒之後,又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嗬嗬……”陶心然忽然冷笑起來:“一場相思空如水——如此好聽的名字。”如此好聽的名字,卻是殺人於無形的利刃,而她,終逃不過即將死去的命運?

“師傅,小唐隻要您好好地等他回來——”諸葛英武壓低聲音,望著陶心然:“他說,即便真有危險,他也會有辦法解決,而且,他知道這件事情瞞不了你,所以,請你在知道真相之後,務必等他回來……”

等他回來麽?

陶心然微微地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由苦笑變得冷定。她方:“英武,不了,我不等小唐回來了……”

是啊,沒有什麽比起等待更加的漫長,就如沒有什麽比起等待更加的難捱一樣——與其坐而待之,何不起而追之呢?先不說塞外天山,是如何的遙遠,隻要再想起小唐因為算計著時間,因為擔心著毒發的日子而憂心如焚的話,那麽,若再遇到其他的危險,這個少年,又要何以化解?更何況,他的身邊還帶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小柳呢?

當然了,這隻是陶心然在聽到小唐遠去天山之時時,心裏冒出來的每一個想法,事實上,陶心然更加擔憂的,卻是小唐的身體,以及安危。

當然了,突然之間想起的話,表達起來,自然欠妥,所以,這些話一聽到諸葛英武的耳裏,卻完全地變成了另外的一種解釋。

而對於這個解釋,諸葛英武也實在是給出了一個相應的反應——

“嘎?”諸葛英武被陶心然的話幾乎嚇得白了臉——師傅說的不等小唐回來,又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她這麽容易就放棄了不成?可是,小唐還以努力,小唐還在九死一生。若被他知道自己的師傅會是如此輕易放棄的話,都不知道他會有多麽的傷心。

“師傅,你不能……”想要勸阻的話,幾乎脫口而出。諸葛英武望著陶心然,腦子裏卻是那個向來不講道理的小唐,在知道了他沒有成功地阻擋師傅之後,所帶來的所有的後果——

“什麽不能?怎麽不能?”徒弟的過激的反應,使陶心然陡然一愣,隨即微微地笑了起來:“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英武,我的意思是,我決定了,不等小唐了——”

我決定了,不等小唐了。諸葛英武微微一呆——師傅的話,似是下了某種決心的,可是,她的目的呢?難道她真的不理小唐了?他千裏跋涉她不理,他即將被人刺殺,她也不理?

陶心然微微地轉過身來,望著透過半開的窗子裏麵,蕭隱的不知道是昏迷還是沉睡的臉,忽然無聲無息地歎了口氣:“我不等了,因為,我決定要啟程去找小唐……”

師傅要去找小唐?諸葛英武驀地一愣,以指尖輕輕地拂額頭,微微地苦笑起來——哦,原來都是他誤會了呢,也是啊以師傅的向來護徒心切的性格,又怎能讓自己最小的,向來最心疼的徒弟隻身涉險呢?

可笑自己還以為師傅一心想要放棄呢……於是,他上前一步,用幾乎是堅定的眼神望著陶心然:“師傅,讓徒弟陪您一起去……”

然而,陶心然已經聽不到諸葛英武的話了。她的眼前,漸漸地出現了小唐隻身涉險峰,還有冰雪苦攀登的身影,那樣的寒冷的天氣,那樣的令人難以忍受的高原反應,她

千裏雪峰,千裏天山,要去找一個朵所謂的蓮花,又是怎樣的滄海求粟?於是,她轉過身來,遙望遠方。輕聲地說道:“是啊,英武,我要去找小唐……”

她要去找小唐,她要把自己的徒弟找回來,然後,守著她的徒弟,好好地過日子……

當陶心然正在決定啟程去找小唐的時候,那個想要為陶心然求得解藥的小唐。此時卻已經陷入困境之中。

此時的他,天天隱隱在望,千裏雪峰冰雕玉砌,可是,他卻被困在了距離天山三百多裏的一個山穀之中,舉步維艱。

唐方是在昨天傍晚時分,被困在這裏的。穀內,機關重重,穀外,八大高手林立環侍,而唐方身負重傷——特殊的體質,畏寒的本色,使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更加的生存艱難。

“爺,要不,唐山就這帶您衝出去?”那個憨厚的唐山,跪倒在自己的主子的腳下,已經第十二次發出這樣的請求,可是,每次,都隻聽到那個年輕的主子冷冷的一句:“等待時機……”

等待時機?

這下子,就連一直站在一側,一直的都插不上的話的、扮成諸葛英武的模樣的小柳都跟著幹著急起來。要知道,他們這一行三人,隻身進入了這一片荒漠之中,這半月來,已經從這頭走到了那頭,可是,小柳還是沒有看到,那所謂的“時機”,究竟是在哪裏。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穀外的人隻是靜靜地守候著唯一的出口,既不衝進來,卻也不允許他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