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鬱悶(修改)

在被搬到軟墊上放好的時候,拓海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結果一睜開眼,高橋涼介那張被放大了好幾倍的帥臉就近在眼前,把毫無心理準備的他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怎麽回事?

被刺激得渾身僵硬的拓海直到涼介都走開好半天了,才勉強恢複過來,開始努力回想——

好像自是車子停下來後,才想起沒吃晚飯的他感到饑腸轆轆的,便在附近找了一陣,發現全是居民區,連家快餐店都找不到。

正當他不抱期望地開始翻短褲的口袋時,意外地找到了四顆糖果。

大概是阿樹給的吧。

這麽想著,他一口氣剝了兩顆,一股腦地扔到嘴裏,就當是聊勝於無。

奇異的是那糖果甜滋滋的,一含即化,身上也變得暖洋洋的,就跟泡在溫泉裏倘佯似的美妙,柔柔軟軟的熱意透過四肢百骸滲出體表,舒服得每個毛孔都在喟歎。

他忍不住舔了舔上唇,又舔了舔下唇。

直到……

嘴唇悄無聲息地變成了三瓣唇為止。

“咕嚕咕嚕咕嚕。”這是怎麽回事?

大概是拓海近期表現不錯的緣故,係統難得好心地搭理了他一回:“因為你食用了‘激戰!秋名山守衛者’任務所獎勵的變身糖果,所以隨機獲得了持續2小時的‘白兔’狀態。”頓了頓,又補充道:“其他狀態包括‘蟑螂’‘蜈蚣’‘異性’‘哈士奇’等等。”

拓海心存僥幸:“……咕咕咕?”

既然不是懲罰的話,可以申請提早解除嗎。

機械聲很快給出了答複:“可以,但需消耗1oo點購入恢複藥劑,目前分數為-1oo。”

“請先攢夠分數,否則負分狀態持續超過24小時的話,將施加二級懲罰4小時。”

沒料到到頭來還欠著那麽多,拓海僵硬了。

話說回來,在停車的那一霎,好像是有因為‘好意遭拒,高橋啟介的暴走!’這一項而被扣了許多分的這回事。

……為什麽會有變身糖果這種超現實的東西存在,又不是哆啦a夢的世界。

誰會口味獵奇到會愛吃這種黑暗零食啊。

也怪獎勵物品太多,一股腦地堆積在一起,他還沒來得及好生清點,就趕著把fd送過來了。

發了一頓牢騷的拓海,鬱悶地趴在用抱枕臨時組合起來的軟床上,稍稍瞥了眼牆上懸掛的時鍾。

——怎麽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唉。

畢竟有過一次經驗了,拓海這次的心情恢複得也相對來說比較快。

坐在筆電前,高橋涼介的眼角餘光正好瞥見了他的一係列動作,索性停下正輔佐著程序進行模擬進程的鼠標,專心地看著這隻胖乎乎的大白兔。

見它先是陷入了深沉的思慮中,小小的臉上混雜了呆滯和嚴肅——天知道這隻兔子是多麽的天賦異稟,居然表達出了類似‘一本正經’的豐富表情的——地晃了晃圓潤的雪白腦袋,毛茸茸的身軀看上去比軟墊還要來得軟綿綿,拱了幾拱。

最後跟振作起來了似的,抬頭挺胸,卻又在下一刻往前猛地一趴,無比靈活地運用著肢體語言,生動形象地做了個深深歎氣的動作。

高橋涼介:“……”

“呼嚕嚕!”

卻不慎失去重心,在急促地尖叫後,笨手笨腳的胖兔“piaji”一下,丟臉地摔下竹籃的邊緣,接著以圓滾滾的臀部為支點,自由落體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親眼目睹了全程的涼介不禁失笑出聲。

異響似乎還加劇了它的窘迫感,亦或是太痛的緣故,摔得七暈八素的白兔子登時就蜷成了一個標準的毛團,晶瑩的水珠在眼眶裏滴溜溜地打著轉。

他的反應似乎總是慢半拍,直到哼唧了好一會了,才直到要笨拙地用短胖的四肢捧著臉,骨碌碌地在地毯上依著慣性滾了一圈,怎麽說也不動了。

——典型的逃避現實。

跟它的主人真像。

這麽想著,涼介靜靜地看了會,然後——

微笑著在它頭頂上放了一片翠綠的塑膠葉子。

綠白綠白的,一眼看上去還挺配。

拓海:“……”

換來忍氣吞聲的鬱悶一瞥。

涼介視若未聞,又示好地在鼓鼓的包子臉邊放了一小撮據說倍受兔子青睞的幹提摩西草。

結果白兔並不領情,還被那氣味熏得頗嫌棄地往邊上退退。

涼介眯了眯眼。

深諳得寸進尺之道的兔子,緊接著不管不顧地將爪子一伸,就想把腦門上的玩具撥下來。

結果半途就被未來的醫生高橋涼介給強行掰開了爪子,低斥道:“不許用爪子洗眼睛。”

直覺可能會引發真菌感染的。

根本沒準備洗眼睛的紅眼兔子詫異地望向歪曲事實的他,半晌才呆呆地想起要抗議:“咕咕嘰咕咕!”

你在胡說八道!

遠視眼悲催地看不清涼介先生臉上的表情,接著還被順理成章地拉趴在墊子上,被迫亮出了軟綿綿的肚皮。

——拓海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還有人類會多管閑事到連兔子洗臉的天性都要剝奪!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人叩響了。

“是啟介嗎?進來吧。”

剛把兔子的兩隻前爪用消毒過的藥用紗布包了兩層,權當是有備無患的舉措的涼介,在聽到響動後站直了身,若無其事地側過臉,往門口看去。

“涼介。”

進來的人卻不光是他所以為的啟介,還有一臉正色、本該在赤城山上幫著處理後續事宜的史浩。

“史浩?”

高橋涼介微微挑眉。

“我想再跟你談談r32的事。”史浩開門見山道。

“嗯。”涼介淡淡地應著,從書桌前起身,走到待客的小沙發那裏。

“哥哥,那兔子再這樣胖下去的話,早晚會被餐廳裏的人當肉兔抓走的。”

捷足先登的啟介已經盤腿坐在其中一個雙人沙發上了,還不懷好意地調侃了這麽句。

拓海根本沒把自己代入‘真兔子’的角色,而涼介則把他的話給徹頭徹尾地當成了空氣。

“我覺得讓中裏先行一步去挑戰86,對我們很不利。”史浩率先說著,“我聽說了他的一些事情,不光是嘴上厲害,在妙義也是沒有敵手的。”

涼介麵不改色地問道:“他們下周要先去秋名挑戰86?”

“對的,本來說好了下周由我們去妙義山進行交流戰,剛才卻突然改了口,說要先打敗秋名的86,再跟red suns一較高下。”

史浩的語氣有些不忿,想來也是品到了其中不尊重高橋啟介,和背後隱藏的——想通過擊敗86來打擊風頭正盛的red suns——真正意思。

“延後一周就讓他延後吧。”雖然被中裏顯而易見地輕視了,舒服得翹著腿的啟介倒沒什麽火氣,反而帶著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地聳聳肩:“我無所謂。”

自以為找到了軟柿子捏的白癡,雄心壯誌地一出手,結果就捏到仙人球被紮個滿手刺,弄個鮮血滴答的,可是一出千載難逢的好戲啊。

他都輸得心服口服了,還有人會‘天真’地覺得那樣的86是好欺負的……

這該有多缺心眼,又有多沒眼力地小覷他,才能做出這樣的愚蠢判斷。

“但是——”史浩著急,“他的r32可是有38o匹馬力的啊。”

“我的fd也有35o匹馬力,最主要還是那黑白幽靈的技術實在太好了,沒交手過的人恐怕很難說清他的厲害之處。”啟介爽快承認道:“在別的地方不好說,可在秋名,我敢說能擊敗86的車手絕對不存在於night kids裏!”

連輸4次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那家夥進步太神速了。

本來就占據了個極高的起點,再加上驚人的天賦和勤奮度……

“說他快得像幽靈一點也不誇張,真是個怪物似的家夥。秋名山又是他的地頭,我不相信他會輕易輸給哥哥以外的人啊!”啟介唇角微翹。

雖然當麵從不給藤原好臉色,在背地裏,他卻是不留餘地地稱讚著那個自己屢戰屢敗的對手的。

直令被迫旁聽了有關自己的話題的拓海,莫名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埋頭在軟墊上默默地蹭了蹭。

……頭好暈好燙。

“我知道藤原很強。”就算啟介對拓海信心十足,非常重視red suns名譽的史浩還是有些擔憂:“但車子是有極限的。gtr擁有attesae-ts係統,即使車手再怎麽踩油門加速也能平均地將動力分布到四輪再傳輸到地麵,豈不是能夠在不擁有擾亂車身行進節奏的情況下,將渦輪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嗎?”

啟介不屑地哼了一聲,很幹脆地轉為攻擊車手:“所以說開32的都不過是用好車來遮掩自己爛技術、投機取巧走捷徑的家夥罷了。”

連漂移都不會,一個勁兒地咬著地麵跑,可不就是作弊手法。

r32的再加速性能,確實是目前所有車型中最有力,且反應最迅捷的。

“又來了,討厭32的啟介。”史浩好笑道:“還記得上次在路上遇到個開32的,你就二話不說地離了隊,油門猛開,非要把他追得灰頭土臉不可。”

啟介毫不愧疚:“那家夥技術爛還愛堵在前麵擋路,我實在是看不慣。”

史浩無奈地揭穿道:“我看他隻是個因為有女伴在身邊,想開快點炫耀一下車技的普通男人而已吧。”

涼介微微一笑,並不認同啟介的過度偏見:“中裏雖然作風囂張,但跑起來還是頗具實力的。”

至少能跟上他的八成速度。

“哥哥,怎麽連你也這麽說。”啟介不太高興地皺眉:“難道你認為86會輸嗎?”

拓海也忍不住抬起頭來,偷瞄了從開頭就沒怎麽發表過意見的涼介一眼。

隻見他微微前傾,無形中擺出了具有侵略性的姿態,被裹在白襯衫下的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蘊含著與外表的溫和穩重相悖的強大能量。

他斷言:“不。86一定會贏。”

史浩欲言又止:“但是……”

“史浩,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卻忘了gtr本身的重量。”涼介平靜地分析道:“他一邊跑下坡道的彎位,一邊用機械abs去控製負荷著大部分重量的前胎來避免轉向過度,時間一長,輪胎的抓地力就會喪失。”

與之相比,總重量連一噸都不到的86就要輕得多了。

“這樣啊。要不要告訴拓海有關32的弱點呢?”史浩聽了精準的預判後大為安心,旋即想起了另一件事來:“他好像對機械一竅不通。”

涼介還沒開口,啟介就氣衝衝地接了話茬:“那混蛋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磨蹭到現在還沒過來。”

一從擔心86會輸的狀態下掙脫出來,他就又恢複了一肚子火的狀態,捏著拳,語氣變得惡劣極了:“如果他老老實實接受下來的話,就根本不用擔心性能上被壓一頭的問題了——真是不識好歹的白癡!”

心安理得地窩在豪華軟墊上,白兔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瀟灑地抖抖粉嫩嫩的耳朵,做到了完完全全的充耳不聞。

甚至還慢吞吞地朝離噪音來源要遠一點的地方挪了一寸。

“什麽情況?”

對啟介心情的忽然轉變有些無所適從,史浩不由得看向一派淡定的涼介。

“你讓他自己告訴你。”

涼介的眼瞼抬都不抬。

“拓海那種悶脾氣的人,做什麽會惹到你?”史浩興趣十足地問:“對了,門口停著那架跟啟介你的fd一模一樣的車是誰的?”

這下是無意中把火山口給捅了個正著。

啟介本來正懶散地靠在沙發椅背上的身軀頓時一躍而起,手往茶幾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齒地開始了對拓海不識時務的控訴。

“咕嚕咕嚕。”

兔子聽得昏昏欲睡,偶一張嘴,還順帶著吐了個漂亮的泡泡。

真是可愛無邪。

在啟介滔滔不絕的時候,涼介並沒有做聲,直到想起該送侄女緒美回家了,才站起身來,一邊披上外套,一邊禮貌性地衝史浩道:“你先坐,我去送送緒美。”

史浩連忙點頭:“好的,涼介。希望我突然過來沒有耽誤你做事。”

“沒關係。啟介,記得去泡杯茶。”

“知道了哥哥!”啟介大聲應道。

涼介淡淡地笑了笑,人已經出了門外,回手把門妥妥地掩上了。

“涼介的笑容比以前要多一些了。”史浩輕聲感歎道。

“聽你這麽一說,難道是清楚在我哥身上,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把被拒絕的怨氣給發得差不多的啟介也平靜下來,濃眉糾成一團地問著。

捕捉到‘我哥’這個關鍵詞的拓海不知怎的、精神當即就不受控製地抖擻起來,還“噌”地豎起了耳朵。

認真偷聽。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涼介沒和任何人談起。”閑適地後倚到沙發靠背上,史浩輕輕地說:“但你也應該看得出來,這兩年來,他基本都沒怎麽笑過。”

就算笑,也多半是禮貌性的那種,並不是發自內心的。

“是不是和女人有關?”

啟介單刀直入。

拓海聽得入神,兩顆紅通通的眼珠子定定的一動不動,連呼吸都險些忘了。

史浩肯定地點點頭:“涼介曾經跟一位叫‘香織’的女□往過,她似乎也是唯一一個他正式交往過的對象。”

“我以前在老哥書房裏的確見過一張她跟他的合影。”啟介想了想,說:“但那上麵還有一位他的學長,據說是臨縣的北條醫院院長的長子。”

兩男一女之間能建立起來的關係,說複雜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定然暗潮洶湧,又充滿了尖銳矛盾的。

史浩問道:“那張照片還在嗎?”

啟介聞言托著下巴回憶了下,“應該不在了,好像早被處理掉了。”

“栗色的長剪發,比涼介看上去要年長一點,偏向知性型對嗎?”史浩在得到啟介肯定的答複後,點點頭:“我想就是她沒錯了。”

“你的意思是,哥哥的消沉是由於失戀受挫?”啟介有些難以理解,又迅速搖頭:“不可能,他是絕不可能被甩的。”

那女的也沒優秀到能甩哥哥的地步啊。

他混跡暴走族時,也一度交往過幾個對象,但那都隻是為了麵子上好看才走到一起的,分分合合十分尋常,完全跟‘刻骨銘心的靈魂伴侶’什麽的扯不上關係。

後來更是為了全心投入到山路賽車中,跟過去的人都徹底斷了關係,對方倒是特意跑來赤城山勸他回頭,然而在幾句簡單的挽留未能奏效後,就輕易地放棄了。

從此再沒有聯係。

時至今日,啟介發現她們的麵孔在印象中早就被淡化得模糊,連五官都認不清了。

……不過,真不愧是哥哥,談個戀愛都那麽高端大氣。

“不,她在三年前自殺身亡了。”史浩歎了口氣,繼續說著:“每到她的忌日,涼介就會特意前往神奈川區域進行參拜。雖然不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又為什麽轉了學,但總歸是有所關聯的。”

大概也就是他會變得刻意抑製住自己的喜怒哀樂,從不左顧右盼隻一味地衝著目標前進,變得堅毅而冷漠的源頭了。

“嘶嘶。”

聽得無甚感興趣的兔子窸窸窣窣地把腦袋鑽進軟墊裏,企圖屏蔽掉外界的聲音。

可聽覺仍舊靈敏得不得了,耳朵和不聽他使喚似的,硬是違背了自身的意願,執拗地繼續聽那兩人說話。

雖然是非自願的,可偷聽了有關別人過去的那些感情糾葛的**,尤其還是對他很好的涼介先生的……

令得拓海由衷地感到羞愧。

啟介沉默片刻:“不管怎樣,他都是red suns的靈魂支柱,最厲害的赤城白彗星,他不會一直這樣放任自己消沉下去的。”

史浩:“啟介……”

啟介點了根煙,煙霧嫋繞下,深褐的眼底仿佛也褪去了那層年輕氣盛的焰火,他半晌才沙著聲音道:“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他。調查也沒有用,知道了一切又能如何呢,我哥的內心比誰都要堅毅,隻要是他打定了主意的事,任何人去勸說都動搖不了。”

“你說的也對。”史浩苦笑:“可涼介對red suns的關注度比以前要低太多了,我感到獨木難支。”

啟介臉色鬱鬱:“哥哥他清楚自己是要繼承家業的,選擇逐步退出,還是為了red suns的穩定考慮。”

在這點上,偏偏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

想起了什麽,他又說:“父親前不久下達了最後通牒,說隻會給老哥再多一年時間了。而這次的縣內遠征,由於我敗在了秋名山,多半要夭折,卻不知他最近都在盤算什麽。”

“你是說,涼介有新計劃了嗎?”史浩驚訝道。

啟介長舒一口氣,神情平靜:“大概吧,我上次看到暫定名是‘d計劃’。但最後人選還沒確定出來,會是個比原來的縣內遠征要更爆炸性的大計劃。”

當他的眼角餘光掃到雪絨團身上時,不禁‘咦’了一聲。

“這笨蛋是怎麽回事?”

隻見胖兔顯得好像有些無精打采,長長的耳朵耷拉下來垂到圓圓的腦袋邊。

史浩隨口問道:“是不是餓了?”

啟介擰著眉:“不知道,等哥哥回來了問問他吧。”

被衝天炮粗魯地摸了摸後背,擼順有些淩亂的絨毛,又不知輕重地大力揉了揉腦門……

拓海苦不堪言地承受著這份好意,隻覺內髒都快被壓出來了。

……真的好想快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