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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聽下去,我離開了。這兩個男人為了另一個女人的爭鬥,我不感興趣。
忽然不想回到人群中,我信步閑庭,來到一個無人的小院。我在正房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天已經黑了下來,月亮剛剛升起,星星還很少。我仰望月亮旁唯一相伴的那顆金星,是那麽的明亮耀眼。人若如月,常有金星相伴也是幸福的吧?
可惜,對大多數人來說,金星伴月,任海枯石爛不離不棄隻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話而已!
我低下頭,月光給地麵灑上了一層白霜。我的影子投射在地麵上,形成一個小小的、黑黑的輪廓。我揀起腳邊的一根樹枝,扒拉著台階下麵的一個蟻洞。
蟻洞被樹枝戳開,群蟻驚惶地從洞中湧出。看著它們無措地向四麵八方逃散,我小小聲地說道:“對不起啊,小螞蟻,還沒到驚蟄,就把你們都驚動了出來。不過,本小妾現在無聊得很,當然要找人消遣消遣了!”
坐得時間長了,就真的感到無聊了,可我又實在不願回到人群中。我把頭枕在臂彎中,漸漸的,困意上湧,竟合眼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聽得有人在耳邊大聲道:“怎麽在這裏就睡著了,也不怕著涼!”
一件披風被披在了身上,我被抱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讓我知道那就是胤禟,我在他的懷裏醒了醒盹兒,才站直了身子脫離開來。
胤禟蹙眉看著我,他身後站著那群阿哥和一大隊侍衛,侍衛們手裏都高舉著火把。
這是在幹嘛?難道,事發了?
胤禟看了我疑惑的神情說道:“出了點事,翠玉盞丟了!爺要查案子,你先跟小五回府。”
真是案發了!他們是在搜查麽,還是專門來找我的?
我揚了揚眉表示驚訝,卻沒有把疑問問出口。點了點頭,我默默地跟在胤禟身後向外走。
走到幾位阿哥身邊,卻聽老十說道:“我怎麽看著今天這小九嫂不大高興的樣子?”
十四接話道:“廢話,翠玉盞丟了,九哥要查案子,不能陪她回府,她能高興嗎?”
這兩人,都什麽時候了,還不知死活地打趣!
我沒有心思理他們,默不作聲地跟著胤禟來到驛館外的馬車旁。胤禟把我送上了車,吩咐了小五幾句,便匆匆進了驛館。
回到府裏,讓小五把食盒給我搬到聆雪軒的練功房,我打發小荷給我準備洗澡水去。關好門,我才打開食盒,小心翼翼地把十二套杯盞放在地毯上。
十二套翠玉盞晶瑩剔透,翠□滴。先不說它的雕工、藝術價值和後世的曆史考古價值,隻說它們的翡翠成色,翠色鮮綠、清透光亮,屬於翡翠中最高等級的玻璃種,這已經是極品中的極品。就算沒有皇家背景,也已經是價值連城的了,更不要說加上以上的那幾條,就更是古今少有的珍品了。
翡翠是在極高壓和低溫的狀態下形成的,符合這種條件的是靠近地表並有板塊運動引起擠壓的地質活動帶。
若要形成特級翡翠,還必須具備以下幾個條件:
首先,圍岩必須是高鎂高鈣低鐵岩石。這種
c環境產出的翡翠更純淨。
其次,須在強還原條件下生成 。隻有這樣,翡翠內部所含的鐵元素才不會進入翡翠的晶格內,使翡翠綠得純正無雜質。
再次,生成翡翠後,要有地質作用及多次強烈的熱液活動,把翡翠改造成綠正、水好、底純的特級翡翠。翡翠成色過程是伴隨著熱液活動進行的,為多期強度不同的成色過程。緩慢分解成鉻離子的致色元素,要長時間處在150-300℃間,鉻離子才能均勻不間斷地進入晶格。在這種條件下生成的翡翠綠色非常均勻。
最後,完全生成特級翡翠後,還不能有大的地質構造運動,否則將會產生大小不等,方向不同的裂紋而影響質量。
以上各條件很難同時具備,這就是為什麽特級翡翠稀少的原因。
翡翠的質地可分為二十級,越是高級別的翡翠越罕見,玻璃種是最高級別的了。
這十二套翠玉盞都是玻璃種,而且每個都是用整塊翡翠挖空鏤刻而成。想想光是找齊這些質地極佳的翡翠原料就是多麽難得的一件事,再加上如此精良的手工工藝,說它們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寶物也不為過。
我拿起麵前的那套翠玉盞,恰好是我家胤禟雕著狴犴的那套,盞底雕著個滿文字,而杯底卻雕著個漢字,正是一個“禟”字。
我翻開了所有翠玉盞的杯底,每個下麵都雕著一個漢字,也就是每個阿哥的名字。
與商馭給我的材料上所說的一致,太子與八阿哥的都是喜歡登高吼叫的蒲牢,所不同的是,太子的那個是站在一根華表上,而八阿哥的那個是站在一口鍾上。兩個蒲牢都正張大了口作吼叫狀。配套的杯和盞上所雕圖案相襯,一看便知是一套。
四阿哥的那套,睚眥麵露凶相,頭上噴火,好戰的形象栩栩如生。
最喜歡十阿哥的饕餮,它張大了嘴,一看就是副饞涎欲滴地麵對著食物準備大吃一頓的樣子。
大阿哥和十三的贔屭、三阿哥和十四的螭吻,每個雕得都很有特色,絕不會和別人的弄混。
令我沒想到的是,五阿哥胤祺的那套杯盞上所雕的是喜歡封閉,經常出現在大門環上的椒圖。難道五阿哥喜歡護家?以前倒沒有發現。
七阿哥胤祐的,正好是龍的七子狻猊,它是喜歡香火的。可我沒看出七阿哥喜歡燒香拜佛的樣子。
十二阿哥的,是喜歡水的蚣蝮。
一套套翠玉盞翠綠如竹,盈潤如水,在我麵前熠熠生輝,讓我愛不釋手。我拿起這個看看,又拿起那個瞧瞧,心裏美滋滋的,就衝這幾套翠玉盞也沒白來大清這一遭!
一沒留神,時間匆匆麵過。直到小荷來催促我洗澡,我才意識已經很晚了。我忙收起了翠玉盞,把它們也如我的那些銀票一樣,藏在了粗粗的房梁上麵。這個房間,沒有我的允許,就連小荷也不會輕易進入,是相對較安全的。
胤禟當晚沒有回府。我給他惹了麻煩了吧?十二套康熙禦賜的翠玉盞一起丟失,裏麵竟還包括他自己的那套,他這個負責刑部事物的阿哥怕是難逃其咎。不知康熙會怎樣地震怒!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神情疲憊地回了府。
我有些心虛,殷勤地用熱手巾幫他擦了手臉,他臉上的胡子沒有刮,已經長出了青青的胡茬,摸上去有些紮手的感覺。
他抱了我,靠在椅中,說道:“寶貝,我有些累了,幫我按摩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要求我給他按摩。自從那次用了他的茶水畫卡通畫,為避免懲罰,我給他按摩了一次後,一見他累了,我便給他按母下。但他卻從沒主動要求過,可見這次累得狠了。
我讓他躺到床上,脫去了他的外衫,給他從頭到腳地按磨。我時而輕柔,時而用力,用上了那泰國頂級按摩師所授的最繁複的手法。
看他的表情似乎很舒服,我繼續在他身上按、捏、敲、拍,從上到下,從前到後。他在我精細的按摩手法下,漸漸地放鬆下來,最後,竟睡著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被我按摩著就睡著了呢!我頗有些成就感。
我給他蓋上了被子,靜靜地看著他熟睡的臉,他的眉毛是舒展的,嘴角是鬆馳的,臉上的神態是安寧的。
這張臉本是如此熟悉,但這神態卻是陌生的。他清醒時,是精明智敏,或是智狡沉鬱、是戲謔,或是嘲諷、是魅惑,或是惱怒、是憐惜,或是幸災樂禍的,卻從來沒有過如此安祥的神態。也許,隻有熟睡時,他、他們才可能安然吧!
我靜靜地離開暢綠軒,吩咐小綠:爺已經睡著了,不要去打擾!
胤禟又開始早出晚歸府裏見不到人的狀態。他有時吃住都在刑部,府裏便隻好派下人往刑部送湯送水的。
秦管家又開始拿府裏那些瑣碎事來煩我,能打發的就打發了,不能打發的,就隨口說上兩句。好在,即便說錯了,也沒人來找我的麻煩。
抽空和商喳了兩次麵,我把翠玉盞交給他讓他替我保管。
他看著麵前十二套晶瑩玉潤、光華四射的絕世珍寶,怔愣了半天才說出了一句:“你還真幹了?!”緊接著又搖了搖頭,喃喃道:“膽大包天的小瘋子!”語氣中半是責備,半是寵溺。
我笑得開懷,得意道:“我的膽子有一半來自表哥,若是沒有表哥給撐腰,表妹哪來這麽大的膽子?”
他作勢欲打。我縮回脖子,卻隻是被他輕輕地拍了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