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發現了

打開圖軸前,我下定決心,一會兒就算是看到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也絕不能動心!於是我把圖軸掛在剛才掛《芙蓉錦雞圖》的那麵牆上。

我輕輕一拉係著圖軸的線繩,圖軸一端下落,畫麵一下子展開了。

啊!看到畫麵的內容,我忍不住輕叫出聲。

怎麽,怎麽會是這樣?!

不是我神經太過脆弱,大驚小怪,而是那畫中畫的人,她,她正是我!

那小巧的下巴、大而炫目的眼睛,不正是劉春桃的這張臉?任誰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忽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看到自己的畫像,都會大驚失色吧!

“誰?誰在裏麵!”一聲厲喝從門外傳來。

我那麽輕的一聲驚呼,竟然讓侍衛聽到了!

侍衛們在外麵推門,沒有推開,門是從外麵鎖上的。他們又呼喝著要拿鑰匙開門。

我再顧不上那畫,轉身上了書桌,抓住繩子就向上攀。已經攀了一大半,眼看就要到洞口了,卻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

哦,天!鎖已經被打開了,侍衛們眼看就要推門而入,來不及攀上屋頂!

怎麽辦?

情急中,我的眼光瞄到書桌旁那個高高的書架的項端。它距離房梁隻有五十公分,幸好就在我的眼前。我顧不得多想,一個漂亮的魚躍上了書架的頂端。這裏距離房梁太近,我隻能五體投地地趴在上麵。

我還沒來得及擺個舒服點的姿勢,門就被“咣”的一聲推開了。

進來的侍衛們看到的是堆了一桌子的圖軸以及垂在書桌上方,現在還在大幅晃動著的鋼索。順著鋼索目光上移,那裏是洞開的屋頂。

從洞口射入的月光如現代舞台上的聚光燈一般,把桌上淩亂打開的圖軸和晃動中反射著星星點點月光的黑色鋼索變成房間中最引人注目的景物。

這美麗而又詭異的畫麵讓侍衛們目瞪口呆,大張著嘴巴看了半晌,才有人大叫出來:“有賊!抓賊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幾人也反應過來大叫出聲。不一會兒外麵響起了雜踏的腳步聲和急切的尋問聲,一大票人闖進了書房。

侍衛們爭相向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訴說情況,那首領看了看從洞口垂掛著的鋼索,下令道:“那賊應該跑不遠,把書房前後給我包圍起來,赫哲,你帶幾人上屋頂搜!”

“是,趙頭兒!”一個身手靈便的侍衛帶著三人首先向屋外跑去。快要出去時,那被人稱為“趙頭兒”的侍衛首領又叫住了他們:“等等,記住,千萬不要驚動後麵的貴客!”

幾人應了,跑出門去。

其他人分成了兩撥,一撥人跑出去包圍書房,另一撥人在屋裏搜。

我若不是差了這麽兩秒鍾的時間,沒上了屋頂,現在早就跑得沒影兒了,還等著被你們包圍在書房附近?這些侍衛真是笨得可以。

侍衛們開始分散到角角落落,趙頭兒站在屋中用眼睛巡視著。我屏住呼吸,把身子又向裏縮了縮。

屋頂上很快傳來了腳步聲。聽聲音,有四、五個人已經上了屋頂。

書架頂上平時沒人能打掃得到,積了厚厚的灰塵。我不小心吸入了一些,嗆得鼻子癢癢的,直想打噴嚏。這時候要是打出嚏噴,就慘了!我現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上麵有屋頂的侍衛,下麵有地麵的侍衛。若是被發現,就插翅難飛了。

我使勁捂住口鼻,不讓自己打出嚏噴來,憋得好難受。

上了屋頂的人見了大樹和屋脊間的鋼索,自然是大為驚訝,呼喝連連。趙頭兒領著幾人尋聲而去。

上麵的人圍著洞口向屋裏察看,我甚至能看到他們探進來的臉。

幸虧我所處的位置是房間裏最陰暗的角落,不容易被看到,不然可就麻煩了。

屋裏的侍衛很快就搜查完畢,大聲報告著沒有搜到人,便都跑出了屋子。

現在屋裏僅剩我一人,外麵包括屋頂卻圍滿了人。我要怎麽離開?

現在沒有機會,隻有等了……

外麵的侍衛搜查了一陣,除了見到我架設的鋼絲,沒有見到任何人跡。屋頂的侍衛慢慢開始下來了。他們現在還沒意識到他們要找的人正在屋裏,還沒離開,但過一陣子,他們也許會想到到。我要在他們意識到這點以前,設法從這裏脫身。

我悄悄從書架上下來,潛到門前,趁外麵的侍衛分散到遠處搜查之際,我悄無聲息地關上了書房的房門,並從裏麵上了門栓。然後我迅速攀上了鋼索,向上攀爬。爬到一大半,還差一步就爬上屋頂時,我聽了聽,屋頂上已經沒人了。

機會到了!

我在屋裏縱聲大叫。

聽著侍衛們紛亂的腳步聲向房門聚攏,我才迅速爬上屋頂,並把鋼索從裏麵拉了出來。我居高臨下地看到地麵上的侍衛都聚到了書房門口,正要撞門而入。而房後卻空無一人。

我把鋼索垂向房後,順著鋼索下到了地麵。

一落地就一刻不停地向臥房側麵的長廊跑去,隻要拐過那兩個彎,就算離開了這片區域。我拿出狼人訓練我時,讓我和兔子賽跑時的速度,頃刻間轉過了第一個彎。第二個彎也已近在眼前,我飛快地轉了過去。

卻沒能順利通過,因為,我撞上了一堵牆!

上次逃離太子從這裏跑過時,明明是通的!

這堵牆並不硬,撞上去不疼,還是暖的。

我疑惑地想退後幾步好看清楚,卻發現自己已經被禁錮住了。

那“牆”說道:“蜻蜓?你究竟是男是女?”

聲音有些熟悉,我抬起頭。

太子那張精雕細刻般的臉就在我的眼前。他,他怎麽又在這裏?難道我走錯了地兒,跑到太子府來了?

我麵前的這張臉,似乎與上次有所不同!月色掩飾了他不健康的麵色,反倒給他平添了幾分柔和。此時,他五官的精美全都顯現了出來,眼中的神色有幾分喜,有幾分柔。他身上隻穿著白色中衣,卻俊逸無匹,帶了些頹廢的俊逸……

“你,是人,是妖?”他見我隻是發呆,沒有回答他,又

c問道。隨著話音的出口,他再收緊了手臂。似乎是怕我說出我是妖的一刹那,真的如妖一般瞬間消失。

我今天臉上的妝仍如那天來這裏踩點時一般,隻不過沒有戴上大草帽,露出了女子的發型。

難怪他要問我是男是女,是人是妖。

他把我抱得那麽緊,是防止我像上次一樣趁他一個失神跑掉吧!

這次好像不那麽容易脫身了。

見我還是沒出聲,他輕笑,說道:“記得上次你會說話來著,怎麽這次變啞吧了?”

不答話是不行的,我轉了轉眼珠,用有些柔媚的聲音問道:“太子殿下認為我隻能是人或是妖?”

他笑了一聲,胸膛也隨之顫動。他反問道:“你還能是什麽?難道是仙?”

我柔媚地笑,眼睛微眯道:“難道小女子不像麽?”

他聽了,眼含笑意,語帶戲謔地說道:“仙子大多白天出來見人,隻有妖,才常在晚上出來。”

我唇角一勾,語音飄渺,“太子殿下說小女子是妖,那我就做妖好了。太子能否放鬆點手臂,好讓小女子喘口氣?”說完,我大喘了一口,故意裝作呼吸困難的樣子。

他看著我做戲,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搖搖頭,說道:“你這個小女妖,一不留神,就會溜掉。這次我不會上當!”

這個死太子,吃一塹長一智了!我要怎麽辦?

我斜睨著他,說道:“那,太子要這麽抱著小女子到什麽時候?”

“到什麽時候呢?讓本太子想想,就到……,”他拉了個長音,“就到,天荒地老?”他似答似問地說道,眼中有一份戲謔。

變態!我不客氣地給他個大白眼。

他哈哈一笑,雖然聲音很輕,但在這寂靜的夜晚,也顯得很響。

我嚇了一跳,那些侍衛正在找我,他若是把侍衛們引來,我可就更脫不了身了。我不禁有些急,口不擇言地說道:“太子好沒正經,天荒地老?你活得了這麽長嗎?”說完我才意識到,太子人稱千歲,以後繼承大統,要稱萬歲的。我這樣說,倒像是在詛咒他。

我擔心地抬眼看他的臉色,卻見他並無多大怒意,反倒頗覺有趣的樣子。我這才放了心下來。

侍衛們的聲音到了後院,他們似是發現了從房後垂下的鋼索。

糟了,他們見這鋼索本來垂在書房裏的,現在卻又垂到了房後,定會想到偷兒剛才就躲在書房裏,用叫聲把他們引到書房門前才趁機逃到屋外的。他們也會想到偷兒一定還沒跑遠,馬上就會追來。這可惡的太子卻還纏著我不放!

見我臉上神情有些急切,太子更來了興趣,他說道:“他們折騰了這一晚上,都是在找你吧?”

“太子既然知道,就應該把我交出去!”我沒閑情再跟他耗,有些氣急地說道。

“哦,真的?”他微眯眼看著我,研究了一番我的表情,突然轉頭對著侍衛們的方向張口就叫:“來人!”剛才跟我說話時聲音裏的戲謔,此時變成了威嚴。

他來真的?說叫就叫!

我可真急了,使勁地掙紮,卻根本動彈不得。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一點也不鬆勁兒。侍衛們馬上就過來了,我急道:“太子殿下要什麽?小女子一切照辦!”

他“撲哧”一笑,低聲道:“早這麽著多好!”轉頭對著正跑過來聽候吩咐的侍衛們說道:“原地站著,別動!”

侍衛們立刻停了下來,真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服了,身份高就是好啊!

他轉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說道:“你看他們,多聽話!”

我話頭醒尾,馬上接道:“隻要太子殿下肯放小女子一馬,小女子也這麽聽話!”

他瞪我一眼,不悅道:“聽話就是聽話,還提條件!”

我立刻說道:“小女子無條件聽從太子殿下的吩咐!”被他攥在手心裏,不聽話不行啊!

他的臉上重新有了笑意,他盯著我的唇,緩緩說道:“吻我,像上次那樣,但別想像上次一樣跑掉!”

我詫異地看著他,上次他以為我是男人,那樣對我,現在他知道我是女人,還是這樣對我!他到底是不是斷臂?

難道,他是男女通吃?

天,我遇上了個什麽人哦!

他見我隻呆愣地看著他,不行動,也不吱聲,便道:“怎麽?不願意?”他轉頭叫道:“來——”

他隻來得及叫出了一個“來”字,那個“人”被我湊上的唇堵在了口裏。

他愣了一刻,就放鬆了表情開始吻我。他吻得很投入,連侍衛們連聲問他:“太

子殿下,是不是要奴才們過去?”都置之不理。

眼看著不放心的侍衛蠢蠢欲動地想要過來看個究竟,他卻還是在狼吻,我急了,狠狠踩了他一腳。他吃痛,放鬆了控製著我頭部的力道,我才勉強脫離了他的唇。我喘息著說道:“讓侍衛們別過來!”

他笑了笑,有些不懷好意。卻聽話地提高聲調喊道:“混蛋!誰讓你們動了?我沒叫,你們不準過來!”

侍衛們又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笑看著我,說道:“我幫了你,可,剛才的吻還沒完。”

我柔柔地一笑,給了他個媚眼,說道:“小女子也還沒吻夠!”

我主動遞上我的唇,也遞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手帕。我把微帶異香的手帕捂在了他的鼻子上。

他先是吃驚地睜大了眼睛,緊接著,眼皮越來越沉,他有些不甘心地撐了一秒,就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

手帕上的迷藥讓他昏了過去。

我慢慢地放倒他的身子,以免弄出聲響引來侍衛。還好,侍衛們站得遠,我們兩個又隱在陰影處,他們根本看不清這邊發生的事。

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太子,月光把他的臉照得瑩潤柔白,樣子安祥得像是睡著了。我輕聲道:“你我的緣份已盡,太子殿下,天荒地老隻是個神話!”

說完,我就要起身離開,卻發現左手的衣袖被他攥在手中。我一拉,沒動!我再使勁,還是沒拉出來。

我拍拍他的臉說道:“你這個人,怎麽昏倒了還是這麽麻煩?”

我掏出隨身帶的小刀,輕輕一割,衣袖就斷了。怎麽就像割袍斷義?可我們兩個貌似原本也沒什麽恩義。

他的手慢慢地滑落到地上,卻仍攥著我的一角衣袖。

我沒再多做停留,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