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

在廳門口站了半天的幾人走到了這群女眷麵前,詢問出了什麽事。被我拍後背的那位福晉說:“這林家姑娘太逗了,講個鄰居家的事兒也能把人逗得上不來氣兒!”

十三阿哥和平郡王滿是興致地看著我,他們是見過我對林鳳馳搞怪的。老太太卻笑眯眯地用指頭點了點我的腦門說道:“又是你這個丫頭在作怪,剛才就把我逗得受不了!這回又是什麽笑話?”

老太太聽笑話的興致還挺高,既如此,我就勉為其難地再講一遍吧。於是我讓老太太先坐下來,對著整個廳裏的人講了起來。

這次我故意講得更詳細,讓時間盡量拖長,廳裏不斷爆發出哄笑聲,人們都被我的笑話吸引,沒有人去注意別人,也沒有人注意林鳳馳不在廳裏。

直到看到林鳳馳又出現在正廳門口,我才適時地把笑話收了尾。在人們的大笑聲中,林鳳馳悄悄地回到了剛才的坐位。他似不經意地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兩指合了個圈,其他三指伸開,那是我們兩人事先商定的暗號,表示成功。是我把現代表示OK的手勢拿來用了。

我放下心來,陪著其他人一起狂笑。

十三阿哥手指點著我,笑得說不出話來。平郡王給又有點喘不上氣來的老太太撫著背,自己也笑得手直抖,老太太一把推開他的手,佯怒道:“你這是給我撫背嗎?你這是彈弦子呢!”。曹佳氏在一旁憋笑憋得臉通紅。

等大家笑夠了,才想起還有個儀式要進行。所有人立刻肅然而立,等待平郡王揭開絨布的那一刻。其肅穆程度比得上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升國旗的時刻。

平郡王還不肯馬上揭開絨布,他先之乎者也地大講了一通皇恩浩蕩、感天謝地之類的話,才伸手揭開絨布。

在他揭開絨布的一刹那,站在身旁的林鳳馳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一陣驚呼出自女眷席,接著是一聲連一連的驚呼,再後來是平郡王驚怒的聲音。他大聲質問著侍衛頭領。

人們都眼含震驚,麵麵相覷。不再有人出聲,隻是靜觀事態的發展。

侍衛頭領叫來了那兩個剛才守在神龕邊的侍衛,兩人嚅嚅而言,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從金碗放在這裏麵起,他們就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裏,直到平郡王等人來了才離開,金碗不可能不翼而飛。

兩人的話中自然流露出此事詭異的信息。在場的人們更是無人敢言。

十三阿哥看平郡王問不出個頭緒來,就叫過剛才坐在林鳳馳右手邊的那個中年官員。十三阿哥對他說道:“許三禮,平郡王府青天白日地發生了竊案,丟的可是皇上禦賜的金碗,事關重大。偵破此案,抓住竊賊正是你順天府職責所在,你看此案該如何處理?”

許三禮?順天府尹?負責京城治安的官?今天他怎麽會來了?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了東西,可真是冒了個不小的險啊?

剛才不知道,若是早知道坐在林鳳馳旁邊的就是順天府尹,也許我還要猶豫一下下手不下手呢!現在偷也已經偷了,隻好一切靜觀其變。但願他不是個狄仁傑之類的高手,不然,我和林鳳馳就懸了。

許三禮對十三阿哥唯唯諾諾,見十三阿哥和平郡王都注視著他,等他這個治安官拿出破案的意見來,而他心裏一點主意也沒有,不禁急得滿頭大汗。

他用衣袖擦拭著額頭,忽然眼睛一亮,他對十三阿哥和平郡王說道:“奴才的順天府主管的是外城的治安,這內城的麽,理應由五城兵馬司來掌管。要不我們把五城兵馬司的額爾吉大人找來,請他拿個主意?”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偷偷瞧著二人的臉色,心裏直打鼓。

發案的是平郡王府,皇族宗親,可是惹不起的人物。再加上丟的是皇上禦賜的之物,事情可大可小。本來若是私底下丟的,外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偏偏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想遮掩都遮掩不了,勢必會成為震動全京城的大案。搞不好,連皇上都會親自過問。

這金碗丟得十分蹊蹺,明明侍衛一直站在旁邊守衛,金碗就這麽不翼而飛。這賊也太厲害了,簡直不像是凡人所為。沒準兒,有妖魔作崇。若真是那樣,此案就無人可破了。凡人怎麽會鬥得過妖魔呢!

所以,此案可不是出頭露臉的機會,而是塊燙手的山芋,必須馬上扔掉,才可保自己平安。

這許三禮也是個官場的老油條,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把問題分析得通透,才說出了剛才那一番推托之辭。

佩服啊,這些官場上的老油條!那天一個李光地的“空穴來風”就已讓我大開眼界了,沒想到今天,這順天府尹又讓我開了次眼。

誰都聽得出這是許三禮的推脫之言,但能推脫得如此有理有據的,著實令人佩服!

這個時候的京城分內城和外城,內城是滿人聚居區,治安由五城兵馬司負責,而外城是漢人聚居區,治安是由順天府管轄。平郡王府位於內城,自然應由五城兵馬司管轄。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些官員一向善於鑽營,若這是個能出頭露臉的機會,一旁又有阿哥下令,這許三禮還會推脫嗎?恐怕早就爭著搶著往上湊了吧!

十三阿哥蹙了蹙眉,他當然也聽得出這是許三禮的推脫之言。不過他推脫的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一時倒不好駁斥。

他微一沉吟,說道:“那好,納爾蘇,不如你派人去五城督察院,把巡城禦史找來,讓他看著這案子該讓誰破。”

五城督察院統管京城治安及一些民政方麵的事物,是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上級機關,十三阿哥見許三禮對他不買帳,隻好抬出他的頂頭上司來了!

阿哥們果然沒有一個是好鬥的!

許三禮抹漢抹得更勤快了。從名份上說,五城兵馬司與順天府是平級的,但五城兵馬司掌管的是滿人聚居的內城,而順天府負責的是漢人聚居的外城,此時,滿人尊貴,漢人低賤,所以五城兵馬司自然就壓了順天府一頭,而且五城後馬司還有另一個上級機關,就是掌管著幾萬人的京城衛戍部隊的步兵統領衙門,它的統領,也就是九門提督,曆來是皇上的親信。

五城督察院的禦史來了,會冒著得罪正受皇上寵愛的十三阿哥、頂著五城兵馬司另一個後台的壓力,堅持讓五城兵馬司來接手此事麽?

許三禮額頭的汗呼呼往外冒,他那張臉上的毛孔,雖趕不上蓮蓬噴頭,也快趕上不斷冒泡的小泉眼了。

許三禮的擔心果然不是多餘的。巡城禦史大人來了,他打了會兒官腔,就跟許三禮說道:“我說老許啊,這內城治安是歸五城兵馬司管不假,但今天此事正好由你老許撞上了。事發時,你本人就在現場,對現場的情形最是了解,由你來審此案,利於破案哪!”

上司發了話,許三禮不敢再行推脫,他隻好接了此案。

許三禮倒也懂些破案的門道,他說,根據侍衛所說,金碗離開侍衛的視線隻是片刻就不見了,若真是人力所為,這賊應該還沒有時間把金碗拿走,所以金碗應該還在這廳裏。隻是廳裏人多手雜,需要挨個排查頗耗時辰。

然後,他就把眼睛瞟向十三阿哥和平郡王。

他的意思大家都聽出來了,這賊就在這裏,金碗也沒出去。想查是查得出來的,隻是這一廳的貴主子,難道要挨個搜身嗎?他小小的順天府尹許三禮可做不了這個主,所以才用眼睛請阿哥、王爺的示下。

他的思路很有道理,隻是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把金碗轉移出去了。如果他的範圍擴大到整個平郡王府,就完全對路了。隻是府裏這麽大,他想找一個碗,即使思路對了,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十三阿哥和平郡王互相看了一眼,十三阿哥道:“許三禮,既讓你主審此案,該怎麽查你就怎麽查。既然你認為金碗還在這廳裏,你就下令搜查好了,若是要查人,就從本阿哥開始。”

十三阿哥果然是個有擔當的人,麵對整整一廳的皇室親貴和朝臣竟能下此命令,不怕得罪人,難怪他以後能成為雍正朝的頂梁柱。

十三阿哥都能接收搜查,別人怎還敢擺上架子不讓查?

得了十三阿哥的話,許三禮放了心。眾人都聽到了,將來就算有什麽不滿也是十三阿哥讓查的,可怨不到我許三禮的頭上。

許三禮“喳”了一聲,對著趕來的順天府差役開始下令,把廳裏的人分男女領到不同屋裏去搜身,而這廳被層層包圍起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金碗找出來。

其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折騰了大半天,本來乘興而來想一睹禦賜金碗風貌的賓客,現在是又累又餓,一個個委靡不振。

許三禮見實在查不出來什麽,若再這麽查下去,引起這些賓客的公憤,即使有十三阿哥的話,他許三禮也要吃瓜落。便下令放賓客出府。

我和林鳳馳一起向府門口走去。剛走出一道跨院,林鳳馳就被一個冒冒失失的小丫頭端著盆水撞濕了衣服。陪我們出來的下人,極熱情地領了林鳳馳去換衣服。

我在心裏冷笑,剛才搜過身還不放心麽?幸虧我們早有所料,根本沒打算就這麽把金碗帶出去!既然懷疑林鳳馳,也不會不懷疑他表妹我吧?那麽等待我的又是什麽呢?

搜身時我就發現,那些身份特別尊貴的,隻是象征性地摸兩下,而對身份低一些的,就搜得極仔細,尤其是對我。如我和林鳳馳這般既非王室親貴,又非朝廷重臣,而隻是剛剛出現在京城社交圈子裏的人,是最主要的懷疑對象吧?

林鳳馳換了衣服出來,我們繼續往府外走,快走到府門口時,我的疑問就有了答案。

一個小廝失裏慌張地從旁邊衝出來,一下把我撞倒在地。我其實能躲開的,可我心念電轉的一刹那,決定站著不動,由得他把我撞倒在地。

隨著倒地,我驚叫一聲,坐在地上皺眉呼痛。

林鳳馳好像知我心意,隻蹲在旁邊問我要不要緊,卻不伸手扶我。平郡王府的管家從大門口一路小跑著過來,照著那小廝的臉就是一巴掌。

“沒長眼睛啊你!衝撞了貴客,要你吃不了兜著走!”他罵了小廝,過來點頭哈腰地對著我和林鳳馳賠不是。

戲演得還挺逼真!

我不理,繼續呼痛。

林鳳馳道:“今天真是我們兄妹的吉日,無緣見禦賜金碗、沒吃上宴席屬於另有別情倒還罷了,可我們一個被潑了一身水,一個被撞倒在地,這又是怎麽回事。難道今天是我們兄妹不宜出行的日子?”

管家的腰彎得更低了,見我仍坐在地上,便叫來兩個婆子,攙了我起來。幾隻手順便在我身上大摸了一通。

我心中冷笑,這才是把我撞翻在地的目的吧!所以我剛才才坐在地上不起來,好給他們一個機會,不然,起來太快了,說不準會被再撞一次。

婆子與管家眼神交流了一下,雖隻是一瞬,卻被我捕捉到了。管家再次給我賠理道歉,問我要不要叫個大夫來看看,我揉了揉摔疼的手腕,說道:“算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再在這裏呆下去,指不定又會遇到什麽倒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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