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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林倩兒的消息還是在京城中走漏了風聲,那些曾被她盜過的王公大臣們便不時地跑到刑部來。他們都想看看林倩兒在牢中的慘相,甚至想要對她狠狠折磨一番。
我隻好每日坐鎮刑部。沒有我的坐鎮,刑部的下屬可打發不了那些王公大臣。
最不好打發的是恭王叔和大哥,恭王叔把名畫被騙看成此生的奇恥大辱,大哥更是對盜了純鈞又讓他為泰阿花了一大筆冤枉錢的偷兒怒不可遏。
若不是我攔著,他們早把林倩兒盡情折磨個夠,然後拆吃入腹了。
就連皇阿瑪也問起林倩兒的事,想起以前皇阿瑪的話,他不會真的想見一見她吧?這樣一來,怕是要穿幫了。
桃兒這個真林倩兒被護在府裏,大牢裏的隻是以林倩兒麵貌出現的柳娘。柳娘能騙過別人的眼睛,卻未必能騙過皇阿瑪洞悉一切的雙眸。
我還是要早處理此事,以免夜長夢多。
我讓柳娘在反複斟酌過的口供上畫了押。按照這份口供,案情已經大白,可以定案判罪民。案情中的主謀就是林倩兒,從犯是在逃的林鳳馳。
我向皇阿瑪請旨,鑒於林倩兒竟敢在京城對皇家親貴和朝臣府邸動手,還膽敢偷盜皇阿瑪禦賜之物,已構成欺君和謀反重罪,當對其立即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出乎意料的是,皇阿瑪並未多言便下了旨。猜他定是聽太子和十四都對林倩兒情有獨鍾的事,皇阿瑪對“紅顏禍水”一向不會手軟。
柳娘被留了下來,她對我還有用。我隻讓柳娘把一個死刑犯化妝成了林倩兒的樣子,代替林倩兒被斬了首。
我讓柳娘觀看了斬首的全過程,恐嚇是為了她以後的忠誠。
解決了此事,才可以說桃兒暫時安全了。我放下心來陪皇阿瑪去了西山,可沒想到,桃兒在我的府裏竟也經曆了一番生死。
我接到管家派人報的信,我便連夜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一回來就看到桃兒拿著塊碎瓷片,挾持著棟鄂氏往大門外走。那個不自量力的女人以為桃兒被我關了,失了我的寵,就可以來欺她負,沒想到不過是自取其辱。以她的資質跟桃兒鬥,還差得遠。
桃兒若是有心爭寵,棟鄂氏早就被收拾幹淨了。一個能在我們兄弟的眼皮子底下耍出花樣的女人,收拾起她來還不是小菜碟一?
對棟鄂氏我確實不太在意,而且我知道桃兒是下不去手的,她從不傷人性命。更重要的是,無論如何,我絕不會放桃兒離去,所以才不顧桃兒的恐嚇,篤定地邁步走向桃兒。
真的如所料,傻傻的不知如何是好,由著把瓷片從手中抽走。
我讓人打了棟鄂氏身邊貼身伺候的下人,削了棟鄂氏的麵子,我是想警告棟鄂氏不要有下一次,桃兒不是該動的人。同時,我也借機警告她身邊的這些下人,不要以為有主子指使就可以為所欲為。這些年她們在府裏也著實囂張了些。
桃兒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離我而去,讓我非常惱火,我鎖了她。原本是以前的一句戲言,沒想到竟一語成畿。
若不是她說了出來,我以前從不知道對皇家有這麽多的怨念。在她的眼裏,皇家是冷酷無情、巧取豪奪,甚至是草菅人命的。而普通人向往的皇家的榮華富貴,在她眼裏卻是一文不值。難怪她從不在意名份,難怪她從不與人爭寵。在她心裏,這樣的皇家是可怕的,自然是要避如蛇蠍。
她是因此才要逃離的吧?我終於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說的這些都確有其事。對於自小生活在皇家的我,這些都是司空見慣、沒什麽可置疑的。正是因為皇家不為人知的一麵,我們兄弟才從小就養成自保的本能。為了自保,我們也開始學著對所有人和事冷然麵對,喜怒不行於色;學著喜歡就去奪,絕不會等著天上掉餡餅;學著不擇手段;學著對敵人心狠手辣。
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跟皇阿瑪去守獵。皇阿瑪讓我們年齡較小的幾個皇子及裕王叔、恭王叔家的幾個堂兄弟去獵鹿,他告訴我們,獵到鹿的,今晚才會有鮮鹿肉吃。沒獵到的,隻有青菜。那時我隻有六歲,人小力弱,專門給我用的小弓,根本射不遠,而鹿不會等人馬靠近到我那張小弓的射程之內。所以,一上午下來,我一隻小鹿都沒獵到。
八哥比我大個兩歲,騎射已頗有些功力。他獵到兩頭小鹿,我看得真是羨慕。靈機一動,便以幫八哥與他額娘見麵為條件,跟他換來了一頭小鹿。
八哥自小在大哥的親額娘慧妃宮中長大,為了免人猜疑,不好經常回自己的親額娘宮中看,但我知道他是極想念她的。我可以讓額娘請他額娘來作客,再把八哥帶到額娘宮中,便能幫他們母子見麵了。
晚上吃飯時,我們每人麵前都有鮮美的鹿肉,隻有老十麵前沒有。他比我還小一個月,也跟我一樣一頭鹿也沒獵到。看著他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碗裏的鹿肉,我吃不下了。趁人不注意,悄悄給了他幾塊鹿肉,卻被目光如炬的皇阿瑪發現了。
結果,老十鹿肉沒吃到,還被打了手心,我也被罰了跪。皇阿瑪說,皇家的男兒,想要什麽,就要靠自己去拚,去奪,接受別人的憐憫和施舍,是最令人輕視的行為。
我們兄弟就是被這麽教養長大的。
我們冷酷無情,因為溫情不適合皇家人。對別人濫施溫情,不但幫不了人,還可能會害到對方。
我們巧取豪奪,不擇手段,因為不如此,就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若不是用八哥稀罕的條件跟他換來一頭鹿,那晚吃不到鹿肉的人就是我。
皇家的規矩至高無上,與這些規矩比起來,一條人命算不上什麽。所以我們對不遵守規矩的人喊打喊殺,而在桃兒看來便是草菅人命。
桃兒自小在普通人家長大,自然不能明白們為何如此。可就因為些,便定要離開嗎?們之間的情意,對來,就不值得珍惜嗎?
促使桃兒離開的,還有更重要的原因:她不信我。不信我對她的情意多麽深厚,不知她在我心中所占的份量,無人能替代。
我對她是有情的,不然也不會在她離開時,如此地戀戀不舍,所以不會放她離去。
我心裏有她,如同她心裏有我一般,那我們為何還要天各一方,受那相思之苦?
我決不會放她離開,隻要她在我身邊,終有一天,她會明
c白我們兩人便如那魚和水,魚兒離不開水,而水,沒有魚便是死水一潭,毫無生機可言!
桃兒這般靈動的女子怎能忍受被鎖於方寸之地!她的煩躁我是可想而知的。我並不想一直鎖著她,隻想等她平靜下來,再讓她慢慢體會我對她的情意。我要讓她知道她對我的意義,如同魚兒之於水。
所以,在她如一頭張牙舞爪的小母狼般暴怒時,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隻要她不傷害自己,就我不會攔阻。無論她要怎麽折騰那張床,或是砸了多麽值錢的東西,我都不會在意,隻要她不傷自己。
我溫柔地待她,幫助她平靜下來。然後,我又時不時地逗她,讓她借機發泄心中的不滿。看她怒不可遏地扔過來絨枕、毛筆等一些小東西,我知道她已漸漸忘了我們身份上的差別,不再對我隱藏心底的感受。在用自己的本性來麵對我,隻有這樣我們才可能長久相處。
本來事情正按著我的設想發展,可商馭和四哥的插手,改變了事情原有的軌跡。
他們竟然趁我不在府裏,分別派來高手想劫走桃兒。商馭更是囂張地親自前來。若不是今天我在八哥府裏莫名其妙地就坐臥不安,提前請辭,桃兒很可能就被他們劫走了。
桃兒又一次讓我失望!不,不僅僅是失望,是憤怒,甚至是暴怒!
她不但想借機再次逃離我,還以死相脅要我放商馭逃走。商馭走前那滿是絕望呼喊,讓我知道我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若說以前我懷疑他們兩人間有私情隻是我的猜測,那麽現在,他們兩人的相互顧念,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我的眼前。即使他們之間並沒做過什麽,他們的心裏也一定有著對方的一席之地。
自己的人心裏竟然裝著別人,沒有比更讓個人無可容忍!
無論我如何溫柔待她、如何忍耐著欲火不碰她,也不去找別的女人,隻為讓她信我,讓她的心靠近我,可她仍然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逃離我。
是為了他吧!
暴怒中的我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為不傷害到她,我離開了。一個人在書房摔著能搬動的所有東西,直到精疲力竭。我喝了兩口酒,不然,這一晚怕是要睡不著。
我回到寢室,看到她坐在床尾蜷縮成一團,楚楚可憐,不禁火氣上湧,難道沒跟商馭逃跑成功,就讓她這麽失望?
她對商馭的情意竟如此深,深到離不開了麽?
我忍不住出聲嘲諷,她唯唯地想要說些什麽,可我根本就不想聽,也聽不進去。
我本來還控製著不傷害她,可她千不該,萬不該說出這番話:是,在我心裏商馭是一個獨特的存在,他的確比你強多!他隻是陪伴我,卻從不禁錮我;他隻是幫助我,卻從不限製我;他隻欣賞我,卻從不想占有我。他更不會傷害,他比你強多了!
她說的,都是我沒做到的,我禁錮了她、限製了她、占有了她,還傷害了她。她一針見血,戳到我的痛處。我和商馭相比,似乎處處都處於下風,難怪她這麽想走!
她的話,讓我灰心到了極點,也讓我嫉妒到了極點。我憤怒之極,失去了理智。我把她壓在身下,禁錮在懷裏,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她隻看著我、心裏隻有我,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再也不想逃離。
我強行占有了她,不顧她的哭叫、不顧她的痛楚、不顧她如風中敗葉般的顫抖。
第二早晨,看到身上的青紫傷痕,看著柔弱地昏睡在床上,看到眉頭緊蹙、臉上還掛有淚痕,才徹底清醒過來。
我對她幹了什麽?我發瘋般地占有她、對她發泄我的怒意,我羞辱了她、傷害了她。我傷害了自己愛著的人,傷害了這個本應被我細心嗬護的女子。
我頓感羞愧而無地自容。我不敢見她,我不敢麵對這個被我傷害得楚楚可憐的女人。我躲到了八哥府裏。
我每天埋頭公事、生意,或是出席各種各樣的宴請。京城各大宴席都少不了我的身影,我常喝得酩酊大醉,想著喝醉便能忘了她、忘了我們的傷痛。可事與願違,我反而更清醒,清醒到把我們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都記了起來,快樂的、痛苦的、甜蜜的、心酸的……
我的眼前似乎都是她的影子,她學狼叫時的頑皮身影、被打屁股時可憐巴巴惹人憐愛的樣子、看到寶貝時兩眼放光的貪心模樣、還有撒嬌時的嬌憨、傷心時的落寞……
在我眼前晃動最多的,卻是我那天早上看到的她滿身傷痕、柔弱痛苦的樣子。
不,我不要看到這樣的她,我想看的是快樂的、頑皮的,和洋洋得意的她。
我要把想見的她畫出來。我開始作畫,可畫來畫去,卻畫不出那個如精靈般神采飛揚的她,因為眼前晃動的,都是被傷害得痛苦不堪的她。
我氣惱地撕了畫。重新再畫,還是如此。不知被撕掉多少張畫了一半的畫,而我仍然沒有看到快樂的她。
她再也回不去了麽?那個愛逾性命的,如精靈般可愛的小女人,被婚親手毀了麽?
在八哥家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決定立刻回府,我要去看看她。無論她會對我如何惱怒,我都要親眼看看她。
出乎意料的是,她並不惱怒,也不怨恨,而是漠然。她看到我,沒有任何表情,目光中沒有焦距。她很快低下頭,漠然呆立。
她瘦了很多,臉上的傷痕雖然淡了一些,可麵色蒼白得如同透明,傷痕仍被顯眼地了襯出來。
我既吃驚又心痛,還有那麽一絲氣怒。
為什麽要漠然地對待我,為什麽不能像前一陣子那樣對我痛快地發泄?她可以如上次那般用我聽得似懂非懂的話痛陳我的不是,也可以用身邊的絨枕、靠墊來發泄怒氣和委曲,可她為什麽非要用這種最讓人心痛又灰心的漠然,來折磨我。
漠然,不恨也不愛。表示已經把排斥在外,心裏完全沒有吧!
這怎麽可以?
她可以恨、怨,也可以氣我、惱我,就是不能漠視我!
不,我不許!
我故意找茬兒、挑她的刺兒、讓她行奴婢的禮,可她卻選擇一言不發地忍耐。
她又像以前一樣縮回了殼裏。以前的她,以乖巧柔順為殼,現在的她,卻以冷漠淡然為盾。前一陣子好不容易敞開的心屝,現在又轟然閉合。她再也不會對我坦陳心跡、也不會對我表露心聲,我又被關在她心門以外!
我的一時衝動傷的不止是她的身,更是她那顆脆弱的心。
她的漠然也刺傷了我,我無法忍受在她的心中竟沒有我的一席之地。於是,我便借著小萍的到來做戲,故意跟小萍親昵來刺傷她。我要告訴她,我並不在乎她,我以前寵她隻是一時的新鮮,新鮮勁兒過去了,便如府裏的其他女人般,被棄之不顧。
本想好好刺激她一番,可我看到她淚流滿麵、心痛難忍的樣子,又於心不忍了。我趕走了小萍,躺到床上,夜的輾轉反側。我知道她在外麵也是整夜無眠。我不知道該不該像過去一樣把她抱上床來,想抱她,又怕被她漠視的眼神所傷。
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