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zheli 131
我被一陣尖利的叫喊驚醒。
睜開眼,麵前站著棟鄂氏和巧兒。看看窗子,天光已經大亮。昨日的事漸漸回到我仍有些渾沌的腦海中。
糟糕了,我們不是應該早起幹活兒的麽?怎麽睡過時辰了?都是因為昨天太過勞累了,才導致今早起不來床。可是,棒兒為何也沒來叫我們?
小荷快手快腳地要幫我穿衣服,我卻攔住了。我接過衣服不慌不忙地自己穿了起來。反正已經起晚,現在再來著急也無濟於事。
棒兒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發髻歪著,衣扣也沒有係好。巧兒上去就給了她一巴掌。棒兒身子一晃,摔到了地上。
巧兒戳指罵道:“又笨又懶的小賤蹄子,一天到晚除吃就知道睡,派這麽點活兒給你都要偷懶耍滑,還想不想活了?”
棒兒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嘴裏不停地念叨:“求主子開恩,開恩!棒兒原也不敢的,是小荷說天晚,黑燈瞎火地看不清,洗也洗不幹淨,不如早晨早綠色兒,洗得幹淨,我才讓她們睡的。”
看不出來,這棒兒也蠻奸滑的!昨晚是她不滿被派了不能睡覺的苦差事,被我挑了兩句才答應了我的提議的。此時她不敢說出自己心裏的不滿,卻三言兩語地把責任都推到了小荷身上。
棟鄂氏正等這話,立刻指著小荷怒道:“好個大膽刁奴!自己平時偷奸耍滑倒還罷了,現在竟敢竄掇院裏的奴才跟你一起偷懶!今天若不好好教訓,以後府裏的奴才還不都被你帶掇壞了?巧兒,傳話下去,刁奴竟敢聚眾偷奸耍滑欺瞞主子,是對主子的不敬,犯以下犯上之罪,按照府規,杖斃!”
我大吃一驚!杖斃?
剛才聽棒兒那一番話,就猜到棟鄂氏會借機小題大做狠罰小荷,但萬萬沒料到,她會直接下令處死小荷。
這女人好狠的心!
小荷大叫著冤枉,卻被幾個下人抓住好,生拉硬拽地往院子裏拖。眨眼間,院子裏的刑凳就已經準備好了。
我心中驚疑:動作好快,好像早就有了準備!
我眼角餘光忽瞥到棒兒悄悄起身,麵色輕鬆地站到棟鄂氏的身後。
我下子恍然大悟:圈套,這是一個圈套,一個不折不扣的圈套!
這個圈套昨晚上就已經設置好,隻等今早時辰到就收網!
設置圈套的人,台前的是這個棒兒,幕後的,不用想也知道。
棟鄂氏!
以前就知道這個女人既有城府,又陰狠,但今天,才真正讓我有了切身體會。
昨晚我自作聰明地鑽入了這個圈套,其結果就是小荷的一條命!
棟鄂氏真正想對付的人是我。隻因小荷一心對我,便也成棟鄂氏的眼中釘。現在雖然成了胤禟的階下囚,但依了他的性子,自己的人或東西從來都不允許別人動,即便是自己的囚犯。
昨天秦道然的回護就已經說明了問題。棟鄂氏不會冒著徹底惹惱胤禟的風險來直接傷爭我,但她可以把我身邊最貼心的人除去,以後再要對付我,也就方便很多了。
小荷已被人按到刑凳上,正被人固定著手腳。發出了淒厲的叫聲,那是一個花季少女對死亡的恐懼。
怎麽辦?
我呆呆地蹲在地上,維持著剛才聽到棟鄂氏宣布處罰時的姿式,那時我正在穿鞋。
怎麽辦?難道就讓一個花季少女因我而殤?難道就讓小荷在我眼前被她們加害致死?
床下的一片白光晃了我的眼睛。
定睛。那是片碎瓷,是昨天被我失手摔落在地的茶杯蓋上的碎瓷。其它的碎片都被小荷清理,隻有這片,因在床下,沒被小荷發現。
行刑的幾人已經拿著棒子靠近小荷,小荷發出更加淒厲的尖叫。
不,不能讓小荷就這麽死在我麵前!我不再猶豫,抓起那片碎瓷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在旁邊笑出一臉恨意的棟鄂氏的頭發,把那片碎瓷最鋒利的一麵對準了她的脖子。
棟鄂氏一聲驚叫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那幾個準備行刑的人也停下了動作,一臉驚惶地看著我。
我聲音低沉而又堅定地道:“福晉,信不信瓷片輕輕一劃,你就會血濺當場?”
棟鄂氏停下尖叫,穩住剛才的那一絲驚惶,貌似不懼地說道:“你,你不會殺我。我是皇上親口指婚的福晉,是主子。你隻不過是個奴才。你若敢下手,便是弑主,是死罪。而且傷的是皇家的人,罪加一等,你們全家都要遭到禍連。”
盡管她的聲音裏有明顯的顫抖,但我仍然佩服這個女人的膽量。在這個時候,還能思路清晰地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倒真是個人物!
可惜,她是我的敵人。而我,對強捍的敵人更不會手軟。
我胸膛一震,笑出聲來。我說道:“福晉還真是思慮周全,劉春桃自愧不如!”我頓了頓,說道:“我自己不怕死,但我卻不想牽連我的家人。幸虧福晉及時提醒,倒讓我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什麽法子?說出來我們好商量。”棟鄂氏忙接話說道。
剛才的那一番話讓她以為我想講和麽?好笑,竟以為我有這麽天真?
事情到了這一步,根本就沒有講和的餘地。我現在若是放下手中的瓷片,她會立刻讓那
幾個行刑的人暫時放下小荷,轉而把我亂棍打死。因為,已經有了殺我的理由。
意圖弑主是最好的理由,她殺了我,理所應當。胤禟回來,即便心裏怪罪,麵上也絕不出什麽來。
我才不會上這個當!
她的話顯露出內心的焦躁,畢竟是個沒有經過大場麵的古代女子。再有城府也缺了些曆練。
我嗤笑一聲,說道:“殺了你是不行,但在你臉上劃上幾道傷口還是可以的。這樣就不算弑主,最多算是傷人。那我家裏的人也就不用死了。我也不會死,隻是,不知臉上的傷口會不會留疤呢?九爺又會怎樣對待個滿臉疤痕的女人呢?會因憐惜而多愛幾分呢,還是會一輩子都不想見她呢?”
棟鄂氏針對我,不過是要爭寵。若是被毀了容,就連爭寵的資本都沒有。即便把府裏的女人都害死,也達不到爭寵的目的。
我的這個恐嚇效果顯著,她身子明顯地顫了顫。
我趁熱打鐵地說道:“其實,我根本不想留在這裏,一心隻想逃出府去。不正合福晉您的心意?所以,您還是讓他們把小荷放了,照我的吩咐幫我逃走。等我逃成了,我就放了你,這樣,不就兩全其美麽?”
棟鄂氏稍一沉吟,便做了決定。出聲讓人放了小荷,我則挾持著她往門外走。小荷跑到我身邊,驚魂未定。我對小荷道:“小荷,我不能看著你被他們打死,想帶你逃走,你可願跟著我亡命天涯?若不願,就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九爺回來了,再跟他說明原委。九爺不會怪罪你的。”
已經逃過一次,我原本就打算過那種亡命涯的日子。但小荷卻不一定會喜歡那種居無定所的生活,所以,我要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
小荷說道:“主子的救命之恩小荷沒齒難忘。小荷這輩子跟定您了,您去哪兒,小荷就去哪兒!”
“好!既如此,我們姐妹就把命綁在一起!小荷,我帶著她在前麵開路,你在後麵跟著,注意,若是有人想從後麵偷襲,你就叫出來!”
出了福兮院,是一條蜿蜒的小徑。侍衛和下人從後麵尾隨上來,我威脅著要拿他們的福晉試試我這瓷片的鋒利程度,他們便不敢靠近,隻遠遠地跟在後麵。
我們越過幾進院落,順利地來到前院。這裏與大門隻隔著一進院落。後麵尾隨上來的侍衛越來越多,前麵也有侍衛擁堵上來。
我拉棟鄂氏的頭發,她不由自主地痛叫了出來,嚇得侍衛們又往後散了散。
我高聲說道:“福晉在我的手裏,你們想要我毫發無傷地放了她,就給我離遠紀錄片兒。否則,有一個人敢靠近,我在她臉上劃上一道,有兩個人靠近,就在她臉上劃上兩道。你們誰想讓她將來見不得人,誰就靠上來,事後福晉一定忘不你的大恩大德。是不是啊,福晉?”
棟鄂氏忙叫道:“你們都退後,誰也不準上前,不然,我將來一定饒不了他!”
她這麽配合,不錯嘛!
侍衛們在府中,早就對位福晉的人品多有了解。本著職責所係,前來搭救,但一聽我的恐嚇和她的話,哪還有人再敢冒著將來被報複的風險,出這個頭?
所以,侍衛們一個個由原來的擁擠向前,變為生怕靠前出了頭,爭著往後退,竟然越退越遠。
再過一進院落就到大門口,小荷在我身後叫道:“主子,秦管家來!”
我轉過身,看見秦道然氣喘籲籲地跑來了。
“站住!不許再靠前了。”我叫道。
他立刻停下來,急匆匆地說道:“劉主子,您聽奴才一句話,把福晉放了吧!九爺雖然生主子的氣,可心裏還是有您的。前些天,您受了鞭傷,九爺食不下咽,您昏迷的那一夜,九爺是粒米未進。那天晚上,他整夜都沒睡踏實。每隔一個時辰,就問我一回您醒沒醒。從來沒見過九爺為誰這麽牽腸掛肚過。你和九爺雖然有一點小誤會,將來一定會解開的。您別想不開,還是放了福晉,回去吧!”
合著他以為我劫持棟鄂氏出逃是因為我是受了委曲,跟胤禟賭氣來著!我無語。
我說道:“不是我要出逃,是這個死女人不但想害婚餓著肚子幹通宵,還設計想害死小荷。”說著,我又狠拽棟鄂氏的頭發一把。棟鄂氏“嗷”的一聲叫了出來。我繼續道:“現在九爺不在府,她最大,想整死我們,我們便沒有活路了。我和小荷隻好先行離開,等九爺回來了,我們再請他來主持公道。”
我的話給自己和小荷都留了退路。上一次計劃周詳的出逃都沒有成功,這次我的心裏也沒有把握,被抓回來是很有可能的。到時候,自己不怕,可小荷呢?明說是棟鄂氏逼走我們的,將來被抓住追究起來,我們也有個說辭,胤禟那家夥罰起來多少也會輕點。
秦道然還要說什麽,我不耐道:“別說了,按我說的做,不然,我就在她臉上劃上幾道。”我把瓷片逼近了棟鄂氏的臉。棟鄂氏嚇得直往後縮。我繼續道:“在大門口給我備好一輛車,要雙馬四輪的。讓侍衛都從大門口散開,躲在暗處也不行。不然,我就在她臉上動手。那樣,不跑也得跑了!”
秦道然不再說什麽,對著幾個下人傳了話。我拖著棟鄂氏繼續往前麵挪動,並叮囑小荷跟緊了。很快過了最後一進院子,已經看到那氣派的朱紅色大門,我加快了速度。
秦道然在我的身後又叫起來:“劉主子,奴才有個主意,不如奴才派車把您先送回娘家,等九爺回來了,再接您回府,您看怎樣?”
秦道然怕我跑得不見影,胤禟回來不好交待,才想出這麽一招。若真的隻是被棟鄂氏逼得無奈,我才想走的,這倒也是個好主意,可惜,是自己想走。從被抓回來我一直沒有機會,現在好不容易有個人質自動送上門兒幫我逃跑,怎能不充分利用?
我搖頭道:“不必多言。我是一定要走的。至於去哪兒,不勞管家操心!不然,今天就有人要流血了!”
說著,我又拽了棟鄂氏的頭發。她立時大叫起來:“秦道然,別那麽多廢話,快按她說的做!”
棟鄂氏的頭發今天被拽掉了不少!
“喲,這是幹嘛呢?爺府裏今天怎麽這麽熱鬧啊?”
一個冷冷的,又帶著幾分魅惑的聲音讓我後脊梁發寒。糟了,府裏的正主子回來!怎麽不早不晚地趕在這個節骨眼回來了?
我慢慢轉過身,動作遲緩得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
在我身後五米,站著一身風塵的胤禟。他的手裏拿著馬鞭,臉上微浸汗水,鞋子的白底上沾了薄薄的灰塵,顏色有些發暗。看他的樣子,顯然是剛才趕路趕得很急。
他的身後就是那朱紅色的大門。我與大門隻有幾步之遙,可惜,中間隔著個胤禟!
棟鄂氏看到胤禟,大聲叫起來:“爺,快救我,這奴婢瘋了,要殺我!”
胤禟卻連看也沒看她,他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我的身上。
“桃兒,又是玩的哪出?是嫌爺最近事忙沒陪你玩,就折騰出點妖蛾子玩玩?”
我是劫持人質,在現代可是嚴重事件,搞不好特警、防暴隊都要出動的。可讓他輕描淡寫地一說,倒成了小孩子的遊戲。劫持他府裏的福晉,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我鬱悶,麵色不善地說道:“九爺來得正好,春桃正想跟您告別。府裏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福晉一天到晚地想著法子害我和我身邊的人,在這裏住著太不安全。請九爺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吧!”
胤禟眉頭緊蹙。秦道然湊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胤禟舒展開眉頭,對我說道:“爺不在時,桃兒受委曲了,是爺的不是。爺向你保證今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劫了人想逃,卻始終是你的不對。這樣吧,桃兒現在把福晉放了,自己過來,爺就不追究你這次的錯處了。”
怎麽他的語氣還是像哄小孩子?還真沒把當回事啊!
我麵色一肅,說道:“爺別拿我當小孩子哄,有一就有二,爺的保證春桃可不敢當真。還請爺放了春桃,爺的大恩大德春桃來世再報!”
胤禟也冷下臉,說道:“不是被逼逃生,而是自己想逃離。這事隻不過給你一個借口和機會!”
我冷冷地說道:“爺要這麽想也成。本來就不想呆在這兒跟這麽多人爭搶一個丈夫,我從沒爭過,可些女人仍然拿婚當眼中釘。這種地方,我就是要逃得遠遠的。請爺讓開,不然,我會殺她!”我語氣森嚴,帶著濃濃的殺意。
胤禟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沉鬱的目光中透出的是刺骨的冰寒。他說道:“要殺就下手吧,但想逃,門兒都沒有!”
他邊說,邊向我靠近。沒想到他竟根本不在乎棟鄂氏的生死,我有些心慌,急叫:“站住!”棟鄂氏也嚇得哭叫起來了。
我們兩個的叫聲,絲毫沒有阻擋他靠近的腳步。隻一瞬間,他就到我的麵前,目光陰冷地注視著我。
事情發生得太快,我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該作如何反應。
錯了,錯在不該拿人家根本不在乎的東西來威脅人。沒找準別人的軟肋就冒然出手是爭鬥中的大忌。可是今天的情勢也由不得我做周詳的安排,隻能是命中注定的了。
難道,注定今生都無法逃離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