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臉上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拍了拍衛淩的肩膀,示意對方坐到沙發上麵。

沉默狠狠閉了閉眼睛,他壓下心底滔天的憤怒,跟著衛淩坐到警察對麵。

如果他沒有重生。

他做夢都想不到睿智的衛伯父如此不堪,溫柔的衛伯母這麽毒辣。

“從有我記憶開始,”衛淩沒有鬆開沉默的手,他抖著長長的眼睫,聲音卻沒有一點起伏:“我跟我媽住在衛家別墅後院,她身體不太好,經常臥床不起,......”

他頓了頓,陳述得依舊客觀:“她的意外發生在衛閩來到後院,隻要他過來後院,我媽就會打發我去花園的亭子裏看書,那天......直到天黑透了,她也沒有過來叫我,我大著膽子回去,救護車剛好停到了後院,我看著我媽被救護車拉走,後來......他們說,我媽發生意外變成了植物人。”

沉默用力握緊衛淩的手,他的眼眶酸澀心如刀割。

難以想象。

衛淩親眼看見母親出事時的慌亂無助。

警察將衛淩的話記錄下來,他抿唇等著少年的下文。

“我媽出事以後,”衛淩偏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沉默,他啞著聲音說道:“沒人管我,我餓極了會去廚房偷食物,然後遭到傭人毒打……”

他是想沉默心疼自己。

可他不想看到哥哥眼底的關心泛著痛意。

“對不起,”衛淩的話還沒說完,沉默張開胳膊把少年抱進懷裏,他的語氣沮喪:“如果我早一點……”

他頓了頓,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如果沒有重生,他可能同樣視而不見……

要是……

要是他重生的早點該有多好。

“哥哥,”衛淩感受著沉默身上傳來的溫度,他啞然失笑:“你出現的不晚……”

“衛同學,”年輕警察看著兩位帥得各有千秋的少年相擁,他壓著感動地清了清嗓子:“你說衛閩跟其太太虐待你,你有沒有具體證據?”

“有,”衛淩英俊的眉眼頓時布滿寒霜,他的思路清晰:“除了我身上的陳年舊傷,我初中開始錄下候莉辱罵我的多個視頻,裏麵的內容可以坐實虐待……”

他當時想得簡單。

等自己成年時帶著母親離開。

這類視頻可以用來跟衛家討價還價。

“除了這個,”警察點了點頭,他接著追問道:“還有別的證據嗎?”

“不知道衛宅外頭那條路上監控保存多久,”衛淩英俊的眉眼沒有一點表情,他的聲音非常平靜:“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別墅區裏撿廢品,剛好碰到深夜回來的衛閩,他氣得讓保鏢差點打死我……”

警察握緊了手上的筆,他問得沉重:“你還記得大概的時間嗎?”

衛淩眸光沉了沉,他說出準確的日期:“20XX年x月x日。”

警察低頭記下日期,他接著問道:“還有嗎?”

“我想了解一下,”衛淩沉吟片刻,他抬眼問得認真:“我從小到處打工的經曆能不能成為輔證?會不會連累收留我的老板?”

“可以成為輔證,”警察伸手揉了揉鼻子,他說的實事求是:“但這跟雇傭未成年人是兩回事。”

“懂了,”衛淩聳了聳肩膀,他挑眉說得幹脆:“沒有別的證據了。”

沉默側眸打量著衛淩利落的下頜線,他一點也不意外,少年冷冰冰的外表下有一顆最溫暖的心。

“好,”警察將寫好的郵箱推給衛淩,他提醒道:“你把視頻發到這個郵箱,同時做好備份工作。”

衛淩掏出手機,他剛把數個視頻發過去就對上沉默寫滿‘我想看’的眼神。

“哥哥,”衛淩偏頭湊到哥哥耳畔,他問得明知故問:“你是不是想看?”

“是,”沉默順勢摟住衛淩單薄的背脊,他咬了咬牙沉聲回道:“我是想看。”

我想看看衛家到底是什麽人間煉獄。

我想看看你從小到大受過多少苦。

我想用餘生所有的甜治愈你苦難的童年。

“哥哥,”衛淩漆黑眼眸描繪著沉默的眉眼,他的唇角微勾:“我不想你太心疼我了。”

如果可以。

我想你的眼裏隻看到人世間的美好。

沉默直勾勾地回視著衛淩,他的眉眼寫滿堅持:“我要看。”

衛淩喉結滾了滾,他隨便找了個視頻按下播放鍵。

一道尖銳又刺耳的女聲頓時響了起來。

“小雜種,你躲什麽?以為躲著我就打不著你了?”

沉默垂眸看著視頻裏的侯莉,她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對方褪去知性高雅,正一臉猙獰地用高跟鞋狠狠地踢著小衛淩的小腿。

“你生命力倒是頑強啊,餓不死打不死的,簡直比小強還厲害。”

“我要見我媽,”小衛淩硬撐身體不被踢翻,他淩厲的眉眼全是恨意:“你們沒有權力不讓我見她.....”

“沒有權力?”侯莉彎腰揪住小衛淩的頭發,她漂亮臉龐笑得莫名瘮人:“你媽就是一個賤人,你就是我家養的一條狗。”

視頻裏的小衛淩拚命掙紮,但他敵不過一個成年女人的力量,腦袋到底還是被對方按到了地麵。

“說你是我家的狗都抬舉你了,”侯莉用手拍著衛淩的臉頰,她說得惡意滿滿:“畢竟我家的狗有專人照顧,而你就像一隻老鼠到處......偷食。”

衛淩臉頰被拍到通紅,他咬緊唇瓣一言不發。

“我倒是忘記了,”衛淩的沉默更加激怒了候莉,她陰惻惻的開口:“你現在撈著飯吃了,勉強算得上衛家的野狗。”

“你最好直接搞死我,”小衛淩眼底冒出‘火焰’,他咬牙說得一字一頓:“不然早晚我要讓大家看清你的真麵目。”

“憑你?”侯莉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她仰頭大笑了起來:“還是你那個活死人的媽?你們算是個什麽東西。”

衛淩趁此機會掀開侯莉,他手腳並用爬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衝出房間。

“跑啊,”候莉嗤笑了一聲,她熟門熟路地找到小衛淩的課本撕了起來:“有本事你跑了別回來啊......”

“還想學習?憑你也配?”

“你該感謝我的仁慈,不然我早就送你上西天了......”

“安靜,衛閩說他喜歡你倔強的眼神,我發現同樣的樂趣了,你兒子被我揍的時候,那個眼神絕了,他......可真好打啊。”

隨著侯莉近乎癲狂的罵聲裏,狹小潮濕的房間裏頓時下起了‘雪花雨’,她猶不解恨般將開水壺裏的水一股腦倒在**,又將折疊小桌子上麵的東西全數掃了下來,她看著一地狼藉,滿意地拍了拍手掌揚長而去。

視頻播放完了。

整個客廳鴉雀無聲。

李曉他們不知該震驚衛夫人的變態還是同情衛淩的不易。

沉默周身冒著寒氣,眼底迸發的怒意讓人心驚,親眼看到衛淩活得如此艱難,他恨不得立馬把侯莉送進監獄。

名門淑女。

有名的慈善家。

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怕傷害到衛淩,他真想全網曝光她的真相目。寒@鴿@爾@爭@狸

“哥哥,”衛淩看到沉默通紅的眼眶,他抬手碰了碰哥哥的睫毛,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安撫:“不許難過,你看我還是長大了,個子不矮,長得不醜,還能跟你認識.....”

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跟你相遇。

值了。

沉默扯了扯嘴角試圖露出個笑容,發現自己笑得難看之後,幹脆趴到衛淩肩膀掩飾無法遏製的酸澀。

“衛同學,”年輕警察回過神,他歎息一聲例行公事地問道:“你的視頻來源是?”

單純就一個視頻而言。

它的畫麵音質相當不錯。

“她經常會來找我的麻煩,”衛淩單手摟緊沉默,他感受著薄薄布料的逐漸濕潤:“在我有錢購買專業監控之後,我在房頂安裝了一個360度無死角的攝像頭。”

說來可笑。

這是他從小到大最貴的一筆消費。

“懂了,”警察直接抓住了重點,他沉聲反問:“意思是你有她找你麻煩的數個視頻,還有你生活的日常?”

視頻裏的房間。

任誰都不會想到豪門兩個字。

更像是隨意搭建的狗舍或者是雜物間。

沉默努力平複著呼吸,他心痛到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想衛家破產。

他想侯莉坐牢。

他想讓欺辱過衛淩的人都下地獄。

“嗯,”衛淩低頭唇瓣掃過沉默發梢,他輕輕地嗯了一聲:“這幾年的監控內容都有存X盤。”

“好的,”警察合上筆錄站了起來,他的語氣凝重又帶著歉意:“我們需要看完所有視頻再跟你聯係。”

虐待罪需要從情節是否惡劣來區分犯罪的界限。

通常。

它要看虐待的時間手段還有後果。

像侯莉這種的。

很有可能隻能在道德上遭受譴責,但法律拿她毫無辦法。

“謝謝,”衛淩理解地點了點頭,他道謝的真心實意:“麻煩你了。”

他研究過虐待罪,知道警察的難處。

“職責所在,”警察拍了拍衛淩的肩膀,他故意活躍下氣氛:“好好安慰一下你哥,別讓他再哭鼻子了。”

沉默全身一僵,他抽了抽鼻子:“......”

神特麽的哭鼻子。

他隻是眼睛酸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