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鄧希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情形。
對方的攻擊,其實並沒有什麽攻擊力,無論對於自己的身體,還是神魂,都不具有實際的傷害。之所以讓他失去對身體的給控製,跌入海中,是因為對方在最後一刻,在他的神識麵前打開了一座黑暗的空間之門。
而當他本能的運功抵抗之時,卻發現對方竟然借自己的力量,將他的神識拉入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的怪異空間之內。
令鄧希最為驚訝的是,對方這分明是針對神識的招數,可《三界記》的護神金光竟然毫無反應。甚至在此時此刻,他竟然完全無法感覺到這件無上神物的存在。
“怎麽會這樣!這淩登到底是什麽來頭?這怪異的招法為什麽連《三界記》都擋不住?”
這麽久以來,鄧希已經習慣了依靠它來對付各種不利的狀況,如今忽然失去,那種極致的失落感和不安,讓他忍不住心潮翻湧,難以自抑。差一點便想要大聲吼叫出來。
驚駭良久之後,他才最終將心緒漸漸平靜下來。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改變不了現實,他隻有先把應對好眼前的情形,想辦法盡快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才是正理。
放眼望去,自己所在的地方,空間非常狹窄。頭頂上是一片看上去高不過十丈,灰霾彌漫的天空;腳下,一片灰色的大地充滿了龜裂的溝壑。前後左右,同樣是十丈之外,就霧氣封鎖,難以視物。
這是個什麽地方?是什麽人製造的空間,怎麽會這麽小?
一係列疑問瞬間湧入鄧希的心中,他忍不住發足飛奔,想走到那迷霧的背後看看,卻驚訝的發現,四周的迷霧和頭頂的陰霾,就好像在跟著他行走,無論他向任何方向前進,周圍的景物都絲毫沒有變化。
鄧希越發的驚疑,連忙展開神識向四麵探去。
這一下,他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原來當他運轉真氣將神識送入那迷霧之中,那些神識便好像進入了一個無比扭曲的空間,在怪異的轉了一圈之後,竟然從完全相反的方向上回到了他的空間之內。
“怎麽會這樣?”
鄧希心中一陣驚慌,揮手打出了一道真氣。
果然,轟的一聲,那道真氣從前方迷霧中一經消失,便從自己的背後撞了回來。差一點便打了他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四麵不行,那上麵呢?難道你還能從地上冒出來?”
鄧希咬牙向上轟擊,這一下,那真氣倒是沒有從地上冒出來,而是原路折返,毫無阻礙的衝向了自己。那感覺,竟有些好像是撞上了自己的昊天寶鏡一樣。
“下麵!”鄧希仍不放棄。
“轟!”
一枚巨大的火球瞬間從地麵上爆裂開來,炸的那荒蕪的土地土石飛濺,煙塵滾滾。一個丈許深坑便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見狀頓時哈哈一笑:“還真以為你毫無破綻呢,也不過如此。”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因為自己腳下的這片地麵,便好像被風化了的岩石一樣,很快就散成了一片塵土,無風而散。這奇異的風化過程,直到與那被轟出的坑底平齊之後才最終停止下來。結果就是回到了起點,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鄧希大叫一聲之後,一種全身無力的感覺立即襲上了心頭,雙腿一軟,便坐倒在了那幹枯龜裂的地麵上。所有的努力都表明,這是一個完美的曲閉空間,一個可以將任何人封禁起來的地方,所有的掙紮,都隻是在浪費自己的精力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迷茫之中漸漸回過神來。
“不對,這裏絕不是一個真正的異空間。就憑那個淩登,如果能製造出這樣神奧的空間,他還需要跟我那樣死拚麽?還需要跟在向鯤鵬屁股後麵麽?能自己製造異空間的人,恐怕已經可以穿行三界了吧?”
想到了這一點,他便立即開始重新審視起周圍的這個古怪世界。
半晌之後,他忽然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
“我進一步,它就退一步,所有的功力都會被扭轉回來,尤其是削低的地麵會恢複原狀。這不像是真實存在的,倒像是一種幻覺,包括我自己轟出的真氣在內,都是針對我自己神識的幻覺。”
將眼前的一切歸結於幻覺,他心中的疑惑便開始有些清晰起來。
幻覺,是改變自己感官輸入的結果,或者從外界加入一段虛假的感官記憶,讓自己產生身在異界的感覺。這並非是對神識的傷害,所以才不會觸動《三界記》的保護。
也就是說,自己的神識還在自己的身軀之內,隻是因為感官的誤導,而無法指揮自己的身體。假如這種猜測沒有錯,那麽自己要做的,就是驅散這些虛假的感覺,重新和自己真實的感官連接起來。
可是,這該怎麽去做呢?
凝神思索了片刻之後,鄧希猛然雙眼一睜:“既然是一種可以影響我神識的虛假感覺,我也未嚐不可以以意誌反過來影響它。針對心神幻覺當然還是要靠心神去破除,在煉神境修煉了這麽久,不就是在淬煉我的神魂麽?現在正到了用它的時候!”
想到這裏,他立即屏息內視,將全部注意力投入到了自己的內心。這些幻覺看似是從外界而來,但要破除它們,就必須從自己的內心開始。
凝神於內,意守中宮,鄧希不但不再關注周圍那些混沌怪異的奇異景象,反而轉向自己,像剝繭抽絲一樣,將傳入自己心中的每一線訊息,都仔細的檢視清楚,試圖找出它們的破綻。好將它們一舉拆穿。
果然,隨著他的心神不斷的沉入最深處,分散融入那些仿佛毫無頭緒感官信息之內,這些訊息也顯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他仿佛看到了這些信息的內容,開始被分解成了一段段由奇異符文組成的連串。
“這些都代表了什麽?”
鄧希一時拿不準這些符文的含義,便心中一動,開始試著用自己的意誌力,去改變這些符文串上的內容。
一動手,他就立即感到了一種力不從心。因為他這還是第一次進入這麽細小的視野範圍內,來觀察自己神識中的東西,對一切都還難以把握,想要改變這麽精微的結構,他根本就還處在初入貴境,如履薄冰的階段。
好在鄧希此時已經沒有別的路好走,好不容易發現了這個前所未見的領域,立即便將全部精力投入了進來,不得到理想的結果,他是絕不會輕言放棄的。
在苦苦試驗了上千次之後,他終於可以將自己的意誌力,分解到這麽精細的層次上,開始對那些符文進行操作。
但是,這些符文字串就好像有一種自我保護的力量,他凝聚了極大的精神力量,剛剛試著將其中的某個符文剔除,就立即見到光芒一閃,那個被改變了的符文字串,立即開始了一種奇異的變形,似乎是從末端的某些符文中,再度複製了一個出來,填充到了原來的地方。
頃刻間,整串符文便煥然一新。
鄧希見狀不由心中一亮,這不就好像自己眼中見到的那種怪異的情景麽?那周圍永不改變的迷霧和陰霾,那怎麽打都會恢複原狀的龜裂土地。
莫非,這就是這些幻覺無法改變,無法破除的根源?
鄧希大為振奮,那些虛幻的景象他不知道如何下手,但這近在眼前的細小符文,難道還對付不了麽?
想到這裏,他再度凝聚精神,對著那些字串上的符文展開了研究。漸漸的,他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原來每一串這樣的符文,大多數都千奇百怪,難以辨認,應該是用來標識所感知的外界事物特征的東西,而在每一串的最後,卻有一些非常相似的符文。每一次前麵符文的複原,都是通過這最後的部分完成的。
“莫非,這就是標識這些幻象訊息來源的東西?”
鄧希大膽的猜測著。
如今自己真身帶來的感官完全被隔離出了神識之外,也許也跟這些有關。
於是他便轉變針對的目標,將意誌力集中在了這些末端符文之上。
果然,這些符文的頑強程度,絕不是他之前試驗的那些可以相提並論的,無論他如何集中精神,都難以將其移動分毫。
“是我的精神力量還不夠!”
想到了這一點,鄧希不但沒有絲毫氣餒的感覺,反而更加振奮起精神,既然自己的精神力量不夠,那麽就幹脆在這裏好好修煉一番。
他早已發現,當他進行之前的試驗之時,自己的意誌力,也會隨之飛速的提升。那提升的速度,比起之前在真實世界之中的修煉,要快出千萬倍!
於是在接下來的十幾個時辰之內,他一次又一次的聚集全部精神力量,聚焦在那符文之上,一輪輪的失敗,跟著一輪輪的反複衝擊。就像無窮無盡的海浪,撲向堅實的堤岸,也許十次百次不行,千次萬次也不行,但當經年累月,億萬次的衝擊之後,再堅固的堤壩,也有最終崩潰的一天。
“轟!”
在鄧希的感知之內,就仿佛聽見這最後垮塌的一聲巨響。
他終於衝破了那看似堅不可摧的連接,將那訊息末端怪異的符文衝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