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都木是不會這樣吻我的,他不是我的烏都木。”

望著鄧希消失在深淵入口的身影,烏緹微微搖了搖頭,細長而美麗的眼眸中忽然現出了一種迷茫的神情。但是很快,她緊皺的眉間便輕輕的舒展了開來,隨即閉上了眼睛,似乎又在回味剛才那種令她心頭鹿撞,渾身發熱的感覺。

無定深淵的入口,就在龍神塔的正下方,一道原本用法器封閉的巨大石縫裂口,此刻已經完全開放。

從裂口望下去,是一片沒有一絲光亮的幽暗海域。一頭紮入其中之後,鄧希立即發現,這裏的水體,似乎蓄含著一種奇異的粘滯力,原本以烏鱗族微帶潤滑*粘液的體表,在水中可以高速遊動。但到了這裏,也頓時慢了下來。簡直就像是被人粘住了手腳一樣。

驚詫之中,他再檢視了一遍烏都木的圖鑒,便很快找到了方法。

哧的一聲,一層由黑色細鱗組成的甲胄,頃刻之間從後背伸展出來,一片片,一葉葉,緩緩繞過了整個身體,在他的胸前融合起來。而隨著這層鱗甲的生出,一股原始而雄渾的力量,同時衝入了他的四肢之內,這力量不是真氣,也不是念力,而是一種來自於血脈之中每一滴血漿之中的生命的力量。

這種力量,不但改變著他的體質,甚至還影響著他的思想,使他變得更加激憤,更加好戰。這就是烏鱗族人在戰鬥之時,無比凶猛和狂暴的源泉。

烏鱗族人天生感受不到真氣,所以也無法練氣,於是他們便發展出了自身獨特的武學體係。除了以天賦的念力幻化出鱗甲兵刃等用於戰鬥之外,通過激發血液之中的潛力,使自己的身體狂暴化,則是另外一種常用的方法。

一時間,他隻覺全身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每一寸肌肉之中,每一段筋骨之中,都好像正在孕育著嗜血的渴望。在催促著他,鼓動著他,向著黑暗的深淵中遊去。

除此之外,身披鱗甲使得鄧希在這片水域中的阻力也瞬間降低了九成以上,他的動作甚至比之前在普通海水之中更加迅捷,更加靈巧。再加上他本身的真氣修為,隻要心念一動,就可以在水中做出各種令人難以反應的機動動作。

“在那裏!”

鄧希雙目一睜,他還沒有打開神識搜索,就立即通過身體的本能,感覺到了一種強悍到令人窒息的黑暗之力,正在他前方身下百丈的海底最深處,不斷的湧動著。

這種黑暗的力量,和烏齊召喚黑龍王之時比起來,簡直不在一個層次上。即便在這樣遠的距離上,都使得鄧希的胸口,感覺到一陣陣不適。一旦下到了百丈深淵,去到了它的麵前,那將會是一個怎樣的狀況?

這,想必就是那所謂的淵魔了。

如果鄧希此刻沒有啟動黑鱗鎧甲,激發烏鱗族的狂熱血液,說不定還會考慮一下是否直接與如此強大的敵人麵對麵,等烏齊回來之後再下手報仇奪寶,也未必不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但在此時,他便隻有一種心念,就是盡快衝入深淵,讓烏齊也嚐嚐那粉身碎骨的滋味。

無定深淵之中,除了無盡的黑暗,就是湍急的暗流,越往下走,那暗流越來越洶湧澎湃。在這百丈深水之中,從四麵八方湧來的強大衝擊力,撞在他全身各個不同的方位,仿佛是要將他撕扯成無數碎片。

若非他幻化成烏鱗族在海洋潮流之中適應了千萬年的柔韌身體,和這一身光滑無滯的漆黑鱗甲,他光是要耗費在抵抗無盡水流撞擊之中的功力,就難以估量。

漸漸的,那一波波湧出的黑暗力量,已經強大到讓他全身抽緊的地步,他心中明白,自己就要到地方了。

頃刻間真氣四布,他開始將自己的神識擴展出去,尋找烏齊的下落,既然此人帶著換了神魂的烏緹前來獻祭,此時也該能發現他的蹤跡了。

“好強的阻滯力!”

鄧希瞬間一陣暗驚,遍布四周的黑暗力量,不但讓他的身體感覺到巨大的不適,更重要的是,它居然能夠阻擋自己真氣的施展,讓鄧希難以通過神識來搜尋遠處的事物。

此時此刻,就連十尺之外的地方,他都無法探測清楚。一種被關在幽閉空間之中的極度壓抑之感,頓時向他的心頭襲來。

不過對於正在熱血沸騰的鄧希來說,外界的壓力越大,他血液中的抗性就越強,這樣的壓抑感覺,隻一瞬間就被扯成了粉碎。相反,卻轉化成了另一種暴怒的情緒。

鄧希在心底裏狂吼一聲之後,全身經脈大張,百穴衝盈,真氣一震,頓時爆發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威力,就想要強行頂著那黑暗的力量,將氣場擴出去。

可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光亮,忽然從身下數十尺的地方閃耀了起來。

這光亮其實非常微弱,但在這幾乎絕對的黑暗中出現,卻不啻於是一盞閃亮的明燈,瞬時就將周圍一大片空間照亮了。

這裏,看上去已經是無定深淵的底部。自己所在的,正是這座深深的楔形海溝的盡頭,左右兩邊不到五十尺的地方,就是幾乎豎直的海底崖壁,怪石嶙峋,形如魔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靠近了這所謂的淵魔,一眼望去,已經幾乎沒有自然的生物生存,那些海藻、珊瑚之類的東西一無所見。

而光亮所在的地方,則是穀底的一片難得的寬闊平地。方圓大約有兩百步,看不到一塊成形的岩石,有的隻是均勻細密的砂石,看上去異常平滑。

沙地的正中央,是同樣一身黑鱗甲胄的烏齊,他手持著黑色長矛,單膝跪地,那亮光,正是從他長矛的尖端發出。此時看去,倒更像是一根法杖。

在他的身前,一個容貌與烏影有幾分相似的烏鱗族少女,正雙手抱胸,兩眼緊閉,靜靜的躺在沙地之上。潔白瑩潤的肌膚映照著那矛尖發射出來的光亮,顯現出一種異樣的光彩。她此時的狀態,顯然是受到了某種禁製。

“她就是烏緹?”

鄧希的心中不禁猛然一震。雖然因為種族不同,麵貌特征多少與有些人類相異,但是眼前這位海中少女的容貌,依舊可以說美得令人窒息。

再加上他此刻體內烏鱗族的血液正在沸騰,更加對這樣的情景難以自抑,一想到烏緹的身體正要被獻祭給一頭妖獸,他頓時大吼一聲,瞬間向下俯衝過去。

他這一聲大吼,生生把正蹲伏在地,默默吟誦祭文的烏齊驚得心膽俱喪。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出現在這裏。因為此處淵魔的魔氣,對於任何烏鱗族人來說,都會產生難以承受的壓力。他自己如果不是身居大巫師之位,得以修煉族中秘法,也無法在這裏站立哪怕是片刻工夫。

當他抬頭看時,卻見一個身披鱗甲的烏鱗武士正如流星墜地一般向他襲來,手中的黑色長矛,正在急速的凝聚伸展。那銳利的矛尖,已然開始閃耀出懾人的黑芒。

由於有烏緹的身體在烏齊的身旁,鄧希不敢使用威力太強,攻擊範圍過大的招數,以防誤傷。急切間,便不由自主的以烏鱗族的長矛絕技攻擊下去。

他有烏都木彪悍的身體,又有自身煉神境的強大修為,這一刺的威力,自是驚天動地,震世駭俗!

如潮的真氣,卷束著從血液之中凝聚起來的原始念力,透過他的臂膀,灌注到黑矛之中,這矛身之上,頓時好像浮起了一層沉重的黑色水霧,更有道道暗淡的電弧不斷閃動,顯示出其中蘊含的狂暴能量!

烏齊見狀大怒,立即持矛反擊,兩人的速度都已經快到難以言喻,隻是電光火石之間,兩枝黑矛的矛尖,便脆生生的對在了一起。

“鐺!”

清亮而震耳的金屬交擊之聲,立即順著冰冷的海水向四麵傳播開來,撞擊到兩邊的崖壁之後,又重新反射回來,在反複數十次聚集共鳴之後,竟然在這峽穀的正中間,凝聚成了一團靜止的音波。

隻是這團音波極不穩定,隻是存在了數息的時間,便轟然崩潰,爆裂形成的巨大水壓,立即將鄧希向上推了出去。而原本就在穀底的烏齊,則是被緊緊的壓在了腳下的沙地之上,並緩緩地陷下去,直到細沙齊膝,才停止下來。

劇烈的震蕩,使得他胸中氣湧,差一點便要忍不住血濺海水。但接下來他首先關注的,卻是身旁的烏緹。剛才的水壓衝擊,同樣作用在了她的身上,將她也壓入了細沙之中。此時除了麵部和胸部以外,已經完全陷了進去。

“你是什麽人?怎敢打擾我獻祭淵魔?”

烏齊怒不可遏,同時也驚駭不已,單手上指,朝著鄧希厲聲大喝。

這時候的鄧希,卻在暗暗皺眉。自己剛才這一擊,雖然沒有用上自身的強力招數,但是以煉神境第二層的修為施展出來,按說也可以將這烏齊一擊擊倒。

但實際的結果,卻是出招的效果異常無力,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真氣在剛剛透出矛尖一點點之後,就迅速的衰竭。以至於他等於是單純地在用烏都木本身的招數攻擊對手。

那麽眼下的戰果,也就合情合理了。

“這裏的水體,居然能夠把我的功力吸收到這樣的程度,這可有點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