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

隨著這一記高聲唱叫,原本亂哄哄的廣場終於安靜了下來。

廣場中央,有一座臨時搭建起來的行刑台,這時候,鄧昭華、鄧正明和他的三個兄弟,以及幾名第三代的年輕後輩,被從囚車中拉了出來。

由於他們幾人的功力都不可小覷,四海城的人不敢大意,在將他們擒獲之後,不但施加了強力的禁製,每個人還都用加持了法力的鎖具全身鎖緊。所以,這時沒有任何行動的能力,隻能由戚家的家丁抬上了高台。

申時的陽光已經有些偏斜,將台上五人的影子長長的拉到了不遠處戚玄機的腳邊,他這是冷笑了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開始向行刑台上走去。

等走到了台中,他先轉過身來,向著台下的四海城百姓拱手一禮:

“諸位城中父老。今日,我戚家將在這裏處決將小女欺淩致死的天明城鄧氏一族,各位能夠前來賞光,戚玄機在這裏拜謝了!”

等台下的四海城百姓亂哄哄的應和之後,他才轉過身來,望向了正閉目不語的鄧昭華。

“鄧兄,你逼死湘雲之時,怎麽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吧?”

鄧昭華眼睛都沒有睜開,聞言隻是冷哼了一聲。

戚玄機獰笑一聲:“看起來,你還很不服氣啊。驅兒!”

隨著他這一聲呼喚,台下戚家族人的最後方,便畏畏縮縮的站起了一人,正是戚湘雲的兒子鄧驅。

“過來,到外公這兒來,告訴各位父老鄉親,你娘是怎麽被他們逼死的!”

鄧驅低頭應了一聲,便小心翼翼的向台上走去。而就在他剛剛邁上第一個台階的時候,鄧正明雙目一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差點便將他嚇了一個跟頭。趔趄了兩步,才狼狽地走道了戚玄機的身旁。

正想著該怎麽開口的時候,就聽鄧正明怒喝道:

“逆子,你想幹什麽?”

鄧驅雖然這時候已經完全背對著自己的父親,沒有敢再看他的眼神,可是一聽到他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全身一顫。在私底下已經背了半天的說辭,竟然一下子全忘了,張口結舌之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見此情景,台下的百姓們爆發出一陣的竊竊私語,而戚玄機的臉上,也是一副不悅的表情:“他們眼看就要一命嗚呼了,你還怕個什麽?大膽說!”

在戚湘雲死後不久,得到消息的戚家人,就連夜趕到了鄧家。一味護短的戚玄機聽不進任何解釋,在與鄧家大吵了一架之後,便以怕鄧驅被欺負為由,將他接回了戚家。這本來不合道理,但鄧正明因為痛惜戚湘雲之死,也沒有阻止。

而這個在人前怯懦的鄧家二少爺,在人後說假話的膽子卻一點也不小。到了戚家以後,立即黑白顛倒,將戚湘雲暗害鄧希被揭露而自殺的經過,說成了周夫人為了陷害戚夫人母子而故意找人裝神弄鬼,栽贓陷害,致使戚湘雲含冤自盡,甚至連屍體都被煉成了藥引子。

這一來,本來就想借機發難的戚家上下,更是找到了充足的理由,立即與薄雲天合謀共舉,聯手幾大家族,將天明城一舉推平。

如今事情已經成功,戚家便想當眾讓鄧驅當眾宣布鄧家的罪狀,好名正言順地將他們處死,以泄心頭之恨。

誰知道這個外孫子居然如此不成器,到了這種時候,還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呃……是他們……是他們栽贓……逼死了我娘。”

囁嚅了半天,這家夥才算是沒頭沒尾的說完了一句話。

而聽到這話,鄧家上下頓時齊聲怒喝,鄧正明更是雙眼冒火:“逆子!你竟敢顛倒黑白,胡言亂語,你!你!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忤逆不孝的東西來!”

戚玄機見狀頓時大吼一聲:“住口!”

他的話音中帶著強大的真氣,而鄧正明等人的功力已然完全被封住,被這吼聲一震,立即頭暈目眩,說不出話來。

“驅兒為人如何,你們比我清楚,從來謹小慎微,不敢說謊話。他要是顛倒黑白,那這世上哪還有說真話的人?”

戚玄機恨恨的哼了一聲:“我苦命的女兒,本來嫁進鄧家做二房就是委屈了她,要不是她執意要去,我當時就不同意。現在居然還被你們逼死!連屍身都煉成了藥,如此深仇大恨,試問誰能忍受?今日,我就要為湘雲報仇雪恨!”

聽了這話,鄧昭華嗬嗬一陣冷笑:“戚玄機,湘雲之事的是非曲直我早已說明,你就不必在這裏混淆是非,故作姿態了。你和薄雲天不過是借機發難,意圖稱霸中都大陸而已。如今你要殺就殺,何須多言?”

話音未落,台下的戚家族人便紛紛開口喝罵,而那些圍觀的百姓受到影響,一時群情激憤,也朝著鄧家上下指指戳戳,汙言穢語起來。

“嗯?”戚玄機眉頭一皺:“哼!既然如此,我就滿足你們。驅兒,這動手之事,就由你來做吧。你看先從誰動手?”

“我?”鄧驅聽了不由渾身一震,慌慌張張地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

見鄧驅那沒出息的樣子,戚家上下心中自是不悅,而隨即,他們便你一言我一語的攛掇起來。

戚振東道:“驅兒,你還在等什麽?他們害死你娘,連屍身都煉成了藥,你還當他們是你的親人嗎?”

戚振中也道:“對啊,姐姐死得那麽慘,你當兒子的就沒有報仇之念麽?”

戚振西厲聲叫道:“殺了他!殺了他!”

他這一叫,台下看熱鬧的百姓也隨之有節奏地齊聲高呼:“殺了他!殺了他!……”

在眾人如潮的呼喊聲中,鄧驅終於牙關一咬,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來到了鄧正明的身前。

“哈哈哈哈……”鄧正明放聲大笑:“兒子殺老子,好呀,來呀,逆子,來殺了你老子呀!”

鐺的一聲,鄧驅的佩劍便失手掉在了地上。

這麽多年以來,他在鄧家一直都被鄧正明呼來喝去,早已習慣了低聲下氣,如今雖然形勢逆轉,但是骨子裏的那種自卑和怯懦卻是改不掉的。於是被父親一罵,便底氣盡泄。

“哎!”台下不由得一陣哀歎,尤其是那些群情激奮的四海城百姓,正在看得興起的時候,卻被他一頭涼水澆下,隻覺得敗興無比。

“驅兒,你!”戚玄機終於忍耐不住。

剛想發作,卻聽自己的妻子唐夫人忽然高聲說道:“老爺,你也別這麽逼驅兒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被壓迫了這麽多年,一時放不開手腳,也怪不得他。”

“夫人,你的意思是?”戚玄機不解道,他們之前早就商量好了這出以子弑父的好戲,如果鄧正明不能由鄧驅殺死,這複仇的感覺就差得太多了。

“老爺,不如我們換個人,讓驅兒先試試手。”

“換個人,誰?”

唐夫人微微一笑:“老爺你怎麽糊塗了?這個人跟驅兒才是真正的深仇大恨,而且還沒有血親的顧忌。”

戚玄機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夫人不說,我倒忘了。本來今天還不想殺她,想等她醒過來在清醒的時候殺,不得已,隻好先拿她開刀了!來人,把周淇給我抬出來!”

他一聲令下,便有戚家的家丁應聲而去。

台上一時間冷了下來,眾人都在等待周夫人的到來。

而鄧驅此時被從趕鴨子上架的狀態中緩解了一下,也不禁長長出了一口氣。再一想到將要親手殺死自己最為痛恨的大娘,他緊張遊移的眼睛裏竟然忽的閃現出一種狠毒的眼神。甚至難得地咬牙冷笑了起來。

至於那些台下的圍觀百姓,則開始相互交頭接耳的詢問起這個周淇是什麽人,當他們知道是鄧正明的正室夫人的時候,更是一個個義憤填膺的大聲辱罵,對於這些已經沒有了理智圍觀人群來說,越多血腥殺戮,越會讓他們亢奮激動。

不料,過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戚家的那個家丁轉回頭來。更沒有人將那位周夫人抬過來。

轉眼又是一刻鍾時間,眾人開始感覺到有些不對。

在圍觀百姓的竊竊私語之中,戚玄機便再度發號施令,讓另一族人前往催促,而這一次派出去的,更是一個有一些地位的親族。

而這一次,沒過半刻鍾的時間,那人便呼喊著衝了回來:“不好了!不好了!”

隻見他滿臉驚恐,一直衝到了行刑台下,胸口起伏,連喘了幾口氣,也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到底怎麽了?”戚玄機眉頭緊鎖。

此刻的情景,無論換了什麽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但是他實在無法想象,在四海城大殺四方,威震中都大陸的當口,在這重重戒備的四海城中,在他威名赫赫的戚家大宅之內,能有什麽事情,會把自己的族人嚇成這樣?

“老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府裏,府裏現在血流成河了!”

“什麽!”

不僅僅是戚玄機,包括所有的戚家族人,甚至是那些圍觀的百姓,也都在這一刻被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