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把事情經過跟丈夫和兒子說了一遍,其中自然有不少添油加醋的地方。

“他沈浪算是個什麽東西?敢這麽跟我說話,不就是靠撈偏門賺了幾個破錢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早晚進監獄的狗玩意!”王燕跳著腳好一通咒罵,突然一拍腦門,瞪大眼睛道:“小凱,你說……你欠了八萬塊錢這事,跟沈浪有沒有關係?”

曹凱確實隻欠大灰熊八萬,王燕開口跟沈浪借十萬,是想用那多出來的兩萬改善一下生活。

“大灰熊確實認識沈浪,這點我肯定,但……他們之間應該沒啥關係吧?這些錢確確實實是我輸的。”曹凱猶豫了一下,忽然驚醒,“媽,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沈浪和大灰熊其實是一夥的?他們給我下套?”

“有沒有這個可能?”

“這...”

曹凱沉思,“沈浪有幾個結拜兄弟,他們並稱西門六少,其中他有個弟弟,是老三還是老四,以前還在大灰熊那賭過錢,這事大灰熊跟他那些手下聊天的時候說起過,我也是跟大灰熊說了,沈浪是我鄰居發小,他才把我放回來借錢的。”

“這就對了!”王燕一拍桌,“沈浪這個狗畜生,果然不是什麽好鳥,他們是一夥的,為的是咱們這個房子!”

曹父茫然抬頭,看向早已被雨水滲透的牆角,和遍布青苔的窗口...為這個房子?這房子值幾個錢?

“我要報警抓他們!”王燕衝出屋,去鄰居家借電話報警。

雖然已經是1999年末,電話普及,但也有不少家庭裝不起電話。

雨勢漸歇,天空晴朗,彩虹懸掛在半空,煞是好看。

年輕民警一臉糾結道:“沈老師,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剛接到報警電話,說您和西門一個開賭場的綽號‘大灰熊’的人,聯手下套騙取百姓財產。——我當然是不信的,可對方說的有理有據,劉所的意思是能不能麻煩你跟我走一趟,把事情說出清楚。”

“舉報人是王燕吧。”

沈浪笑笑,這一點也不奇怪,王燕一家是確實能幹出這事的人。

“額...”年輕民警麵露難色,“對不起沈老師,這我不能說。”

“走吧,我跟你去一趟。”

沈浪穿好衣服跟民警前往紗廠派出所。

“老公,不會有事吧?”沈幼溪有些擔心。

“能有什麽事,你老公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待會我回來吃飯。”

“好...”

紗廠派出所。

劉偉腿傷還沒完全好利索,走路仍是有點微瘸,瞧見沈浪過來,笑著一揚手:“沈老師。”

“老劉。”

沈浪跟他握了握手,笑道:“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來跟你們講講是咋回事吧。”

“進來說,茶水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劉偉笑嗬嗬道。

來到所長辦公室,沈浪把王燕借錢的事跟劉偉說了一遍。

“他說你跟大灰熊認識,你有個弟弟還在他那賭過錢,這是他杜撰的咯?”劉偉壓根就不相信沈浪會跟一個小混混聯手開賭場。

“這事還真不是杜撰,我結拜兄弟馬俊東,確實在大灰熊那賭過錢,輸了不少。我知道後很生氣直接衝到他家把他手指頭給砸斷了,醫院的醫療記錄可以查到,馬俊東的父親當時也在場。”

劉偉愕然一笑,“這……確實是你的行事風格。”

“不然怎麽辦,賭毒一旦沾上很難戒,隻能下重手。”沈浪抽了口煙,“至於我跟大灰熊的關係,我當初歲數還小,在西門混的時候,跟他要過一些幣子打遊戲機,僅僅如此。”

劉偉道:“明白了,這事我知道該怎麽處理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的腿還不利索呢,就這麽兩步道,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別啊,一大早把你請回來我挺不好意思的,再說了...”劉偉湊過來,笑眯眯道:“今兒鄧雪沒給我準備盒飯,我想去你家蹭一頓午飯,她燒菜的手藝簡直...一言難盡!我想趁這個機會改善一下夥食。”

“瞧把你給委屈的,她不會燒,你去燒啊,走吧。”

“哈哈...”

沈浪坐上警車,跟劉偉前往缸套廠。

彼時的缸套廠門口。

許多工人聚集在一起,對著沈浪家的方向指指點點。

王燕赫然是其中的帶頭人,她說的繪聲繪色,“我早說什麽來著?人生在世必須幹淨,賺那些髒錢,早晚要進監獄!我沒說錯吧,這不就被逮進去了。”

“還真是,警車給帶走的,我親眼見著了,還戴上銬子了,騙你不是人!”

“這次沒有十年八年肯定出不來。”

“活該!讓他賺這種不義之財!”

眾說紛紜,一小部分人表示出了惋惜,但更多的人覺得過癮,快意。

在這個平均年薪不足一萬的年代,他沈浪一個小年輕憑什麽賺幾十萬?

“你們胡說!你們胡說八道!!浪子根本不是那種人!”

人群中衝出來一名婦女,赫然是小煤球的母親,她此時看起來無比衰弱,仿佛一夜間老了幾十歲,她指著王燕鼻尖叫道:“你真不要臉!你早上在家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因為浪子不肯借錢給你兒子還賭債,所以你就陷害浪子!浪子他們一家是多好的人啊!誰家有忙他不幫?老五,你兒子上大學沒錢,是不是沈浪主動拿了幾千塊錢?沒有他,你兒子能上大學?三嫂,你丈夫腿摔折了,醫藥費誰給掏的?又是誰幫著在醫院跑前跑後?咱們做人不能喪良心!”

王燕臉色難看,“你廢話,你昨天剛拿了人家五千塊錢,你當然替他說話!怎麽,這點小恩小惠就把你給收買了?”

“你……”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警察來了。”

人們目光朝大坡上看去,一輛警車緩緩駛來。

來到廠門口,王燕眼神一喜的湊上來:“是不是沈浪判了?判了多少年?”

劉偉搖下車窗,皺著眉頭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什麽判了?判刑這事,我們派出所不管,那是法院的事。那什麽,王燕是吧,你下午哪也別去,會有人接你回去協助調查。”

王燕瞬間石化。

沈浪推門下來,不拿正眼瞅王燕,拉住小煤球母親的手,“姨,還沒吃飯吧,去我家吃飯好嗎?我爸媽他們都燒好飯了。”

“浪子,他們在背後敗壞你,說你被抓了,嗚嗚...”婦女痛哭流涕。

“沒有的事,我做人做事,堂堂正正,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幹淨的,想詆毀我,哪有那麽容易,走,阿姨。”

沈浪領著婦女上車。

留下一群工人在廠門口麵麵相覷,不少人都羞愧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