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軟，被子蓬鬆溫暖，可溫絮語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閉著眼，腦海裏全是那輛車，和車裏的人，還有商戎遠、喻東洲的話。
煩躁地翻了個身，她睜眼盯著天花板發呆。
淩晨五點，溫絮語終於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被子被扯開，隨後又被掖好，很輕，像是怕吵醒誰。
溫絮語掙紮著睜開眼，窗簾縫隙外，天邊已經泛起一絲灰白。
“…媽，你不是九點的車嗎？”
阮玉玲一愣，像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醒過來，有些無措地揉了揉衣角。
“…我，我提前起來收拾收拾，你快睡吧，我聽你昨晚起夜還耽擱了不少時間，就沒吵醒你！”
溫絮語不傻，看出來點端倪，那點困意頓時也消散得無影無蹤，她當即坐起身，下床抓住阮玉玲的手。
“媽，你就是想瞞著我，快點回老家是不是？”
見話已經說清楚，阮玉玲也不瞞著，她歎了口氣，有些無奈，“本來想著偷偷走了，省得你來回費神，因為你爸的葬禮，你研究所的工作都耽擱好幾天了，我就是…就是……”
她不知道該怎麽說，一屁股又坐在**，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雖然阮玉玲是真的把溫絮語當成親女兒，嘴上也是掛念，但心裏卻實在不想給她再增添什麽負擔。
二十多年前，他們夫妻倆頭腦一熱做的事情，其實是造孽啊！
溫絮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走過去蹲下身，抱住阮玉玲的腰，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千言萬語，所有的委屈，隻有在最親的人麵前才會盡情發泄。
阮玉玲還是沒走成，溫絮語帶著她到樓下吃早餐，卻不想遇到個熟人，陸柏謙。
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酒店餐廳的白色桌布上，陸柏謙穿著淺灰色休閑西裝，正低頭看著報紙。
孟津站在一旁，第一眼也是看到了他們。
溫絮語下意識別開視線，不知怎的，越是看陸柏謙，她越是想把他和蘇既白關聯起來。
可是，他終究不是。
陸柏謙在孟津的彎腰提醒下抬頭，正好和阮玉玲對上了視線。
他稍稍一愣，指尖的報紙折出輕微的響聲。
“哎，絮語，那個男人...”，阮玉玲眯起眼睛，驚歎一聲，“他的背影乍一看好像…？”
她忽然停住嘴，心中懊惱說錯了話。
溫絮語卻不甚在意，她從自助餐桌上拿了阮玉玲平常吃得慣的早飯過來，接上剛剛未說完的話。
“蘇既白，他的舉動像蘇既白，對嗎？”
“…是有點像”，阮玉玲喃喃自語。
可是這張臉，還有那腿…當初那場火可是把屍體燒得連灰都快不剩了，又怎麽會……？
溫絮語低頭吃著盤中的煎蛋，沒有說話。
如果蘇既白當初沒有死，如果陸柏謙真是他的話，他會不理自己嗎？
話音剛落，孟津竟推著陸柏謙徑直朝她們這桌走來，男人臉上掛著禮貌溫和的微笑。
“溫小姐，好巧，這位是？“他目光溫和地看向阮玉玲。
眼神純粹幹淨，像是真的第一次見麵一般。
“我母親”，溫絮語簡潔明了。
陸柏謙從善如流地喊了句，“阿姨好。”
阮玉玲有些局促地應了聲，餘光卻不自覺地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說話聲音不像，臉不像，性格不像，真是除了那身形，哪哪都不像！
或許真是她認錯了…
“阿姨現在住在哪，我和溫小姐也算相識，什麽時候登門拜訪一下。”
阮玉玲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一圈，像是看出來什麽，她抿唇笑道，“我馬上就回老家了，住哪也不重要！”
陸柏謙頓了下，隨後深深看了溫絮語一眼。
後者自顧自地吃著飯，連頭也沒有抬。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孟津恰到好處地上前一步，在陸柏謙耳邊低語，“先生，會議快遲到了！”
這聲音不算大，但幾人都坐在桌邊，自然也聽到幾分。
溫絮語適時開口，眉眼淡淡，“陸三少有事就去忙吧，別耽擱事了！”
陸柏謙頷首，朝著阮玉玲說道，語氣禮貌又溫和，“那我先走了，再見！”
直到人消失在視野裏，阮玉玲才徹底放下那份懷疑。
算了，人沒了也好，要是突然回來了，她的絮語要怎麽選擇呢？
*
車站門口。
溫絮語看著阮玉玲的身影隱入人潮中才離開。
她漫無目的地開著車，一圈一圈地穿梭在城市之中，不知道該去哪裏。
研究所那邊的假截止今天，她必須要收拾心情，好好想想下一步該怎麽走。
沿著國道一直開著，溫絮語一路踩盡油門，來到了海邊。
引擎熄火，海風灌進車窗，帶著鹹澀的氣息。
溫絮語推開車門，赤腳踩在細軟的沙灘上，冰涼的海水沒過腳踝，又迅速退去。
她深吸一口氣，鹹濕的空氣灌入肺腑，仿佛這樣就能衝淡胸腔裏那股揮之不去的滯悶。
樓天恩的去世，溫千雪和溫千嶼逍遙法外，商戎遠的話，陸柏謙身上的謎團，邊潯舟………她閉上眼睛。
海浪拍打著礁石，發出沉悶的轟響。
溫絮語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該怎麽做？
真的忍氣吞聲，還是用更極端的方式讓溫家的人付出代價？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溫絮語沒回頭，心中卻隱隱有了猜測。
“車開得這麽快，不要命了嗎？”
深沉的嗓音在身側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和怒氣。
邊潯舟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她踩在沙礫上的腳，眼底一片涼薄。
因為昨晚下雨又刮風，這裏又是平日度假最好的地方，沙灘上難免會有遊客留下的雜物。
此時，邊潯舟看著那流著血的腳跟，劍眉緊蹙，心中竟莫名產生幾分不好的預感。
那種脫離掌控之中的感覺並不好受，就像是他最開始和溫絮語通感的時候。
溫絮語扯了扯嘴角，“你跟蹤我？“
邊潯舟對此避而不談，他大步上前，扯住女人纖細的手腕，一把將人抱起。
溫絮語下意識掙紮起來，“放開我，不許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