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嫣的日記本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媽媽的名字,明明白白我根本沒有懷疑的地步。

我怔怔地盯著日記本上媽媽的名字,每次雨嫣寫上這三個字時,筆跡都特別深刻用力,完全想像得到寫這字的人,到底有多麼恨這個人。

痛苦的滋味充斥在心裡,我連動動身體的本能都忘掉了,整個人被腦中的思維卷進去,一開始來到這個身體是,我以為這隻是和我毫無關係的一家人,想不到當中的關係如此巨大。

說起來,自小我就一直渴望有個完整的家庭,渴望身邊除了阿勇和媽媽外,還能有更多的親人,諷刺的是,我的渴望實現了,卻是我用想都不敢想的方法來實現,看現在這個情況,雨嫣就是我同父異母的姊姊了吧。

而老爺,應該就是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的親生父親吧。

難怪我過去怎樣追問媽媽,她都不肯告訴我,我的父親是誰,我一直以為是因為,父親的過世令媽媽非常傷心,所以她才不願告訴我,但仔細想想,其實我從未去掃過父親的墳墓。

這麼明顯的情況,卻被我一直都忽視掉了,或許是我對媽媽的信任吧,她在我眼中那麼堅強又善良,甚至教導我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讓旁人受傷,怎樣看也不像和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扯上關係。

我拚命在心裡反駁,我不願相信媽媽是這樣的人。

風從窗外呼呼的吹進來,把攤在我膝上的日記本,吹得嘩嘩作響,書頁在我臉前一頁頁的晃過去,雨嫣對媽媽的痛罵,也一句句的映進我眼裡。

雨嫣一直認為,就是因為媽媽的存在,老爺和夫人的關係才會這麼惡劣,她才會在這個家生活得那麼痛苦。

腦海中浮現起之前老爺說過的話,他說過夫人趕走過兩個人,所以他才厭惡夫人的存在,除了晨的爸爸,另一個人就是媽媽了吧。

這樣說來,雨嫣的怨恨不是沒有道理的呢,的確是媽媽的存在,老爺和夫人才會弄成這樣。

我最喜歡的媽媽,竟然曾經做過這種事來。

腦子裡浮現出這個想法時,我再也忍不住胸口彷彿要破裂般的痛苦,失聲痛哭出來,淚水爭先恐後的從臉上滑落,我卻連伸手擦去的力氣也沒有。

一直以來,無論遇上多麼痛苦的經歷,我都告訴自己不能哭,因為媽媽告訴過我,哭泣解決不了任何事,反而隻會令身邊的人擔心,所以即使靈魂進了別人的身體,即使想著回去自己的身體後,再也見不到我心愛的男人,我都沒有哭。

可是現在我再也忍不住了,過去的認知已經全都崩潰,那我哭不哭又有甚麼差別呢。

我放肆的哭泣著,除了心裡濃烈的痛苦,我已經感受不到其他事情了。

我甚至產生出後悔的想法來,如果我沒有知道真相該多好!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我始終要麵對這個事實。

可是這個事實太可怕了,幾乎一瞬間,沉重的真相就壓垮了我,自發現了真相後,我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中,縮在床上,除了呆呆凝視著窗外的風景,我忘掉了一切,甚至連飢餓的感覺都遺忘掉。

門外好像曾經傳來敲門的聲音,甚至好像有熟悉的聲音在喊我,我想是我的表現嚇倒了其他人吧。

但我一概不理,連應也沒有應他們,任由窗外的天空暗了又光,我依然躺在床上連姿勢也沒有變過。

身體裡好像多了一個空洞,空蕩蕩的大得我根本無法麵對,我要怎麼辦,才能從這一片痛苦中走出來呢?

就在這時,門上又傳來敲門的聲音了,可是和其他人焦急又無措的聲音不同,這次顯得沉重而有序,完全不同的反應,下意識的引起了我的留意。

敲過門後,低沉的聲音響起,直直鑽進我的耳裡:“雨嫣,開門。”

那沉重的聲線倏地穿過我的身體,我從沒有一刻,覺得這聲音是如此響亮又特別,是老爺。一股情緒立刻抓住了我,我從床上跳了起來,猛地拉開了房門。

老爺黑白分明的眼珠正盯住我,下一句已嚴厲的衝口而出。

“雨嫣,你可知道你這樣子令情況很糟糕?宇俊已多次打給我,詢問你的情況,這幾天你也沒有回公司,你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對望著他,小聲的道:“我不斷在沉思…有關你過去的一切。”

老爺的雙眼睜得大大,聲線卻是冷冷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之所以興建溫室、種植彼岸花,全是因為舒慧玲這個人。所以我在思索她對你的重要性。你愛她嗎?”

老爺沒有作聲,隻是牢牢瞪緊我,現在的我隻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勇敢對上他的視線,眼看他的嘴唇微微發抖,就在這時,一把刺耳的喊聲傳來。

“女兒!你在說什麼?”夫人一剎那迅速衝上前,立即用力拉著我手,我和老爺也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反應,夫人繼續大吵大鬧。

“女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那個賤人自以為自己在老爺的地位是多重要…”

“舒慧玲不是賤人!”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被夫人打斷,洶湧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我能感受我快要落下的眼淚,可是我拚命忍住了。

頓時,我再麵對不了他們,轉身「砰」一聲把門關上,我靠在門後,外麵傳出夫人激怒的聲音,我雙手掩蓋雙耳,不斷搖頭,直至老爺再次出聲,然後四周也平靜下來,隻剩下我跳動得厲害的心跳聲。

後來,在我開始有種是否要出去走走的念想,宇俊便來了。

當我聽到他的聲音,我咬緊下唇,我知道我的情況已經驚動了他。

“聽說你還不肯出來,小芳她也隻能把食物放於門前而已。”

我依然不想作聲,他似乎不肯離開。

“既然你不想出來,不如讓我進去?”

“不要,我已經很煩了,可否不要再煩我?”

門外沉默了一陣子,聲音又再響起:“你是否知道了什麼事情,所以一時接受不了?”

我想不到他會這樣說,心內不太明白他說話的含義。

“你這是什麼意思?”

“其他人已經告訴了我,說你近來總是想知道當年你們家的事。你知道的有沒有比我查到的多?”

他最後這一句不斷迴響在耳邊,腦海閃過偵探公司這四個字,我一個身子下了床,飛快的把門打開,在我眼前的,是他凝重的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