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後宮之殤】

繁星點點,月色撩人,幽靜的農家小院裏,在那顆數不上有多少年頭的梧桐樹下,一個女子手持著笛子,吹奏著悠揚的音律,隻見她一身粉青色的曳地長裙,雲袖垂地,長發披散在肩頭,臉色豔麗絕美,卻浮著淡淡的哀愁,玉足赤著,踩在那黃土地上,沾染了些許的泥濘。

她是他們所說的天使者嗎?她身上的血是天之血嗎?四年一度的圓月,那就是潤年才有的中秋吧?現在算起來,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是走?是留?她的心中充滿了徘徊和無措,荊離停下了笛聲,不由的歎息了一聲,拿出了彩月奇玉和月亮石,細細的望著!晴兒還有她的後宮妃子們,她真的很難舍棄啊。

又是一聲低低的歎息,荊離微閉著眼睛仰望著天空,千辛萬苦的尋到了大巫師,得到了自已想要知道的一切,可是在她的心中,卻並沒有因此而好過一些,她回荊國了,心頭掠起這樣的思緒時,她已經暗暗的下了這個決定,收起了笛子,她轉過了身……

“你……你怎麽會在這兒?怎麽不睡?”驚詫的望著麵前一臉憂傷的周智超,她竟然有些心虛了,周智超與她對視著,什麽也沒有說竟上前一步,一把擁住了荊離,他的力氣真的很大,就似要用盡全力的力氣去擁抱她那般,他那如鋼鉗般的手扣住了她的腰,將她扯向了自已,俯下了頭,急切的尋著她的嘴唇。

“智超!”略帶著一絲抗拒的低喚,言語中有著疼惜的感覺。周智超不理她,隻是吻著她,近乎用咬的那般吻著她,然後他的雙手伸進了她的衣衫中,握住了她的渾圓,那強烈的吻轉攻她的頸項,荊離有些動情了,微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失了頻率。

“別走,別離開我……別離開,求你……求求你。”近乎哽咽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傳到了荊離的耳中,她的身子猛然的一震,倏的睜開了眼睛,使力的推開了周智超,不解和探究的目光對上了他的眼,他的雙眼眨著紅意,嘴唇在月色下輕輕的顫抖著,他望著她的眼中,哀求的意味很濃。

“誰和你說的朕要離開?你是指回荊國嗎?朕的確要走,明日就出發。”掩飾性的別過了眼,不去看他似乎是洞察了一切的雙眸,周智超顫抖著手指,撫上了荊離的頭發,又一次的將她擁在了懷中,這一次荊離沒有推開他,平靜的依在他的懷中,心中微酸。

“皇上,能告訴臣妾,你是不是想用彩月奇玉和月亮石回到過去?”低低的聲音帶著難掩的恐慌和悲傷,使的那音如同冰珠一般的砸在了荊離的心中,她的呼吸一窒,反手緊抱了他,並沒有回答他的話。周智超覺的有些絕望,不由低喃著道:“你若走了,我們怎麽辦?若是今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們生有何歡?”

“智超!”荊離的心中一軟,不忍他在如此的悲傷,隻能強壓下心頭的酸澀,揚頭抬起了眼眸,給了他一抹明亮的笑容道:“你放心吧,我哪兒不去。”

“真的嗎?”周智超的眼中帶著狂喜,他伸手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急聲的問了好幾句,荊離不由的有些失笑道:“自然是真的,我說了不會離開你就不會離開你,乖啦,不要在想這麽多了,搞的像生死離別那般,明日我們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們一家就又可以團圓了。”

“真好……”周智超低喃著,伸手將荊離攬在了懷中,望著天空的明月出神,荊離難得如此的乖巧和安靜,她閉上了眼睛,忽略心頭的那一種疼痛,暗自的在心中長歎了一聲。

她不會離開,是暫時不會離開,而且這個承諾,有效期也隻有半年,想到日後他的難過,荊離不由的偎緊了他,她的身子嬌小,正抵在了他的下巴,她頑皮的抬頭,張嘴輕咬著他那優美的下巴,雙手亦開始不老實的來回撫弄著他敏感的身軀,周智超的呼吸有些不穩了,他低下了頭,正對上她狹促的笑,他微澀,但是下一刻,荊離的雙腳突的離地,然後被周智超抱進了房。

月色下又恢複了平靜,平靜到以為在這樣美麗的月光下隻有他們兩個,可是細看之下不難發覺,在茅屋的頂上,坐著一個帶著麵具的清冷男子,他平靜的望著房下的一切,可是心中的痛卻一湧強過了一湧。

“又在難過了嗎?”一個帶著無奈的聲音傳說,緊接著他感受到了有人靠近,回過頭時,飛燕已經自主的坐在了他的身邊,托著下巴望著天上的圓月道:“唉,月有圓缺,人有悲歡,月無從選擇,但人可以啊?你這人也是個木頭,死腦筋,明知道看了會難受,你為何還要在這眼巴巴的盯著呢?”

一刀不語,別過了臉望著她,眼神幽暗看的飛燕心中一痛,那眼眸中的寂痛讓她心疼不已,可是她剛剛說的那話可否收回?因為在一刀那孤寂的眼眸中,倒影的卻是自已與他一樣的感傷,說人如此,自已又何嚐不是?

“你怎麽還沒有睡?”一聲低語就如同打碎了飛燕的魔夢,她立刻搖了搖頭極力的恢複著自已的情緒,然後取笑的道:“我倒是要睡的,皇上那淒涼的笛聲,誰又能睡的著呢?好在傷心的人不是你一個,至少有人陪著你。”

落寞的低語了一句,飛燕的這句話又換來了一刀長久的駐視,就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那般,飛燕的心頭突的狂跳不已,她無措的移了移身子,尷尬的一笑道:“喂,你那是什麽眼神?我可是人陪著你,但是心卻沒有陪著你傷感呢,你說的是她,你看……”

隨著飛燕所指的方向望去,竟見那院落的一角縮著一個人影,她蜷縮在那兒,周身都透著悲傷的感覺,一刀常在夜間行動,視力也極好,隻用的一眼便認得了那人,那人竟然晚晴,一刀望著這樣的她,哪裏還有白日裏的冷情,而且相較於這一次的見麵,她沉靜了許多許多,幾乎不愛說話了,就似要一心隱入到人群中,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樣。

一刀正在想著,可是飛燕卻縱身一跳的來到了晚晴的身邊,嘻哈著道:“晚晴姑娘,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真會裝!”一刀在她的身後不由的翻了個白眼,跟著也縱身跳了下來,來到了晚晴的身邊,如果細聽,還可以聽到房間中細碎的聲音,雖然聲小,卻如刀一般的割著眾人的心,晚晴沒有說話,隻是將臉轉到了一邊,飛燕沒有得到回應,不由的有些不滿,她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道:“喂,你可是在傷心你家主人……”

晚晴倏的住了口,她知道晚晴與紅顏的那一站,她不用想定也是為了這事,自已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不由尷尬的一笑,摸了摸頭發道:“這個,我隻是猜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為了這個的。”

“就算為了又如何?主人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晚晴空洞的聲音傳來,一如她的眼神那般,空洞,麻木,無神。帶著深深的悲傷與淒涼。

一句話堵了兩個人的嘴,三個人便又陷入了寂靜之中,良久良久,飛燕望著那銀白色的月牙,淡淡的道:“情癡,情空,生若為人,誰也逃不過一個情字啊。”

兩個人的心頭皆是一震,情空!心便空,誰又能逃離的了?就算逃了,那也是一個無心的人吧!無心,情空……點點憂傷又在三個人的眼中散了開來。

次日……

陽光大好,在城門口的城牆下麵,齊皇與荊離相對而立,眼中有著不舍的道:“妹妹,你當真要走了嗎?”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這送別的戲碼我們唱了好幾次了,也是要到了分別的時刻,這一次來大齊,讓荊齊兩國的關係又一次的關聯在一起,朕心甚安,容朕多說幾句,姐姐可別忘了您答應妹子的事情啊。”

齊皇笑了,鄭重的點頭認真的道:“文博是你唯一的一個弟弟,我又怎麽能對他痛下殺手呢?不管以後有沒有抓到他,我都不會去傷害他的,一定依言給您送到大荊國去,朕說到做到。”

似又尋回了多年前的帝王霸氣,齊皇豪爽的拍了拍胸口應下了這事,這時在她邊上的齊尚走上前來,從宮男的手中接過了一個盒子,轉手遞到了荊離的身邊道:“荊國陛下,大恩不言謝!你是我齊尚打心裏佩服的人,在你的帶領下,大荊一定會日漸昌盛的,這裏是東海產的粉珠,百年一顆,當時荊國太子殿下滿月之時,我們皇上未能親自到場,這顆珍珠就送於她做個紀念,保她平安吧。”

齊尚說著,手上也沒有忘記打開那錦盒,一抹淡柔的粉光晃了眾人的眼,細看之下那粉珠細潤光潔,一看就是難得的上品。荊離也沒有客氣,微笑著點頭,邊上的程嫣立刻上前代為收下,這時齊皇的目光才轉向了那坐在軟轎中身子尚虛的雨墨,她走上了前去,怔怔的望著他,姐弟兩個的眼中都隱有著淚水,最後雨墨哽咽著喚了一句:“皇姐,保重。”

也就是這一句皇姐,激起了齊皇無限的悲傷,她伸手攬住了雨墨,緊緊的擁抱了一下,然後又不舍的在他的耳邊交待道:“嫁了妻主就是大人了,荊皇是一個很好的人,你一定要盡的侍伺著,為了我們兩國的平安,作出自已的努力,知道嗎?”

“嗯……”雨墨含淚拚命的點頭,看著他悲傷的樣子,荊離的心頭不忍,她走了過去,將雨墨攬在了懷中道:“姐姐請放心,朕一定會好好的待她的,朕也有些倦,就陪著雨墨做馬車吧,回大荊。”

隨著荊離的話,程嫣立刻高吼著道:“起駕回國!”

緊接著馬蹄聲,排隊聲還有腳步聲,都一並的響起,雨墨又深深的望了齊皇一眼,這才將臉別到了荊離的懷中,難過的默默流淚。荊離不語,隻是攬著他,然後伸手一撩車簾,紗簾隨之飄下,隔去了送行人的目光,馬車一晃,開始往前方走去。

“皇上,以後你還會帶雨墨來看皇姐的,對嗎?”雨墨悶悶的聲音自荊離的懷中傳來,荊離無聲的點了點頭,輕拍著他的背部,因為雨墨受的傷很重,他站立現在都成了問題,腰部基本上都使不上力氣,而且自連蹲都不會了,荊離擔心他的傷勢傷到了神|經,也心疼他之前承受的一切。

車子一點一點的往前走去,馬車中靜默一片,荊離在想著自已的事情,雨墨得不到回應,也微微的閉上了眼睛,然後很快的就陷入了睡眠,一路無話,所有的人都很默契的拚命趕著路……

荊國!

醫香宮裏!莫言仍然雙手是泥的鋤著草,從別院的不遠處又傳來那個每日都會在自已身邊說個不停的聲音:“小主,小主……小主……”

“在這兒呢!”被喚的心煩,莫言從高株的草藥中站起了身子,玲瓏一看到他,那一張小臉上立刻盡是光菜,她三步兩步的奔到了莫言的身邊,心疼的道:“小主,您怎麽又在鋤草了?不是說了嗎?你的傷手很無力,根本使不上勁,你非的這樣鋤草,要到何年何月才會好啊。”

“已經幾個月了,沒事了。”莫言淡淡的應了一句,而後又蹲下了身子,仿佛自已的身邊沒有人一般,他悠閑的鋤著草,玲瓏實在是忍不住了,伸手奪下了莫言的鏟子,有些賭氣的道:“如果小主是想要清除這裏的草,讓奴婢來便是!皇上臨走的時候,再三的交待玲瓏要照顧好小主們,你和靖妃小主,一個就不停的做著活計,一個人就拚命的練著武功,仿佛你們的身體裏有著使不完的勁兒一樣的,這若是皇上來知道了,可怎麽得了。”

聽到玲瓏提到那個讓自已傷神傷心的女子,莫言的眼神微微的一暗,他低下了頭,沒有阻止玲瓏的動作,隻不過他的人也沒有在呆在那兒,而是站起了身子準備去溪邊洗洗手,可是也許是蹲的太久了,他突覺的頭暈目眩,眼前一片黑暗,整個人頭重腳步,在他還有意識之前,隻聽到一聲驚呼,還有一雙慌亂的手緊緊的抓住了他,他下意識的握住了那手想要穩住自已,可是徒勞無功,自已還是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皇上不在宮中,一切都是由靖妃來打理的,當他聽到奴婢們傳來的話時,忙抱著孩子飛快的趕到了醫香宮,這個時候玲瓏一直坐在他的床頭哭泣,手中的拿著濕了錦絹不停的為他擦著額頭,在房子中的太醫忙碌不停的為他配著藥,靖妃一到,所有的人忙跪地行禮,玲瓏癡癡的坐在床頭,目光隻望著莫言,但是卻絲毫不知荊風來了。

“玲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緊皺著眉頭望著床上躺著的蒼白人兒,幾日不見他似乎又瘦了,荊風的聲音不大,卻也將玲瓏的思緒給扯了回來,她立刻驚跳起來,撲通一聲給靖妃行了一個禮,才慌亂的道:“奴婢也不知道,太醫們說他的身子太過虛弱了,別的倒沒有什麽,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何高燒不退,而且還昏了過去。”

“他昏倒的時候,還有誰在跟前?”靖妃將晴兒遞給了邊上的奶娘,他也側身坐到了床前,伸手摸著莫言的額頭,他滾燙的溫度讓他的眉頭不由的緊皺到了一起,別過了臉,他冷聲的道:“太醫們,醫妃小主的身子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這……”太醫們麵麵相視,沒有一個人敢接話的,荊風蹭的一下子站起身子,怒吼了一聲道:“你們是皇宮的太醫,連小主得了什麽病都查不出來,要你們何用?若是皇上回來知道了這件事情,你們還有的活命嗎?”

一句話吼的太醫們全都跪在了地上,為首的那個太醫顫顫微微的道:“回小主的話,醫妃小主醫術高貴,他自已有什麽問題自然是先知道的,但是我們的確是仔細的診過了,他的身子無恙,但是身體卻極度的虛弱,而且他的手腕受傷,阻了全身的血液,怕是血於造成的昏厥,待微臣們給開一點活血化於的藥,自然就是沒事了。”

看到那些個太醫說的小心,那眼中的驚懼也不是假的,靖妃隻得煩燥的揮了揮手,讓她們全數都退了下去,他又走回到了莫言的身邊,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個手腕,將他的衣袖往上一挼!

“怎麽……怎麽會!”眼前那觸目心驚的一道傷痕入了荊風的眼,那傷正是在脈門上,任誰知道若是脈門傷了,幾乎會流盡身體的血,可是他身在深宮,這傷還泛著粉紅色,一看就是新傷,誰會如此的傷了他,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一股怒意自荊風的胸口升起,他來回的渡著步子,轉頭望著仍然跪在地上的玲瓏道:“小主是怎麽受的傷?你是怎麽保護他的?若是皇上回來,本宮看你如何向皇上交待。”

玲瓏的身子一怔,抬起了臉,那眼中裝著滿載的擔憂,還有那臉上也布滿了淚水,那是多麽深的悲傷啊,荊風硬是咽下了口中的狠話,但是玲瓏卻因他的話而失控了起來,猛的一吼道:“那傷是皇上逼出來的!”

“你說什麽?”荊風一震,顯然還沒有明白玲瓏的話,玲瓏伸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她帶著怒意的道:“當初……天衣公子身受重傷,又中了奇毒,根本就是一個要死的人了,傷與毒的共存,讓他活一刻都難,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醫主子是一個神醫,所有的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能夠治好所有的病症,所有的人都不能容許他見死不救。當時皇上還……還逼著他去救天衣公子,還對他說狠話……無奈之下,醫主子是割開了自已的脈門,是用自已的鮮血為天衣公子解毒,這哪是救人?哪是救人哪?這分明就是一命換一命,那天衣的命值錢,我們醫主子的命就下賤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