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塵埃落定
“父皇,時候不早了,熱鬧也看完了,兒子陪您回宮下棋吧?”傅時秋語氣輕鬆神態自若,隻有仍然煞白的臉色顯示出,他剛剛真的嚇壞了。
泰康帝點點頭,轉身與絕塵道:“法師,與朕一起回宮,朕還有些事情請教。”
絕塵一甩拂塵,“無量天尊,貧道遵命。”
看著他們要走,顧晚晴上前一步,本是想攔住他們,可看到絕塵老道那討厭的模樣,到嘴邊的話又忍下了,躬身拜倒,“恭送皇上。”
顧氏所有人跟著拜倒,顧晚晴隻見許多雙腳在自己麵前經過,突然頭頂被輕敲了一下,她抬頭去看,見傅時秋拎著扇子跟上了泰康帝,一起出去了。
在屋裏跪完了,顧長德連忙又領著人將泰康帝送到醫廬之外,一直到泰康帝的皇輿駛得看不見影子了,這才起身。
顧晚晴站起身時身子輕晃了一下,身邊的顧明珠連忙將她扶住,大長老在旁看著,冷聲問道:“你怎麽樣?”
顧晚晴忍著眩暈的不適笑了笑,“無妨。”
顧長德也過來,“你剛剛想說什麽?”
“我本意是……”顧晚晴深吸了口氣,抽出被顧明珠扶著的手,“我本意是想替皇上把個平安脈,不過絕塵在側,我擔心他趁機刁難,便作罷了。”
聞言,大長老與顧長德的臉色同時一沉,顧長德歎了一聲,“罷了,你今日做得不錯,保全了我顧家名聲,由你來做天醫,我倒也放心了。”
顧晚晴笑了笑,看向大長老,大長老還是極為嚴肅的模樣,看著她也不說什麽,轉身就進醫廬去了。
大長老的態度讓顧長德十分詫異,仔細回想今日比賽的整個過程,顧長德再看顧晚晴的目光便帶了些許錯愕,難道……她不是大長老的人?
顧晚晴的比賽成績有問題是一定的,而她不畏他掌握著葉家人而執意爭勝,在他想來,定然是有大長老在她身後撐腰,可現在看來顯然不是,那麽,她哪來的這麽大的信心?
顧長德思量半晌,突然靈光一現,是皇上
正因為皇上的出現,他與大長老才不得不承認這個比賽結果,也正是因為皇上的出現,壓住了其他人的不平之聲,才讓她有機會借勢揚威。
這麽說,皇上的出現並不是偶然?
顧長德想到顧晚晴喝下鴆毒時傅時秋衝出來的倉惶模樣,心中暗暗苦笑,原來正應了那句老話,鶴蚌相爭,漁人得利。他與大長老,竟都被這麽一個小姑娘算計了。
不過,這樣倒好,她不是任何一方的人,也就是說,他以後不必受大長老製約,他們仍像以前那般,精誠合作便是
正想著,顧長德忽然覺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扭著一看,是顧懷德,他滿臉的好奇,“二哥,那‘天一神針’是什麽名堂?為何連我都沒有聽過?”
顧懷德提問之時,在場的顧氏族人都看過來,顧長德略一沉吟,又見幾個長老快步進了醫廬,突然想到自己和大長老還沒對過口供,連忙擺脫了顧懷德,三步兩步地跑進門去。
他這一走,顧晚晴就成了首當之衝,所有人都等著她回答複,顧晚晴微微一笑,“事關重大,還是由大長老與家主向大家公布吧。”
顧晚晴現今身份不同,再無人敢對其有何不敬,倒給了她清靜的機會,穿過人群走進醫廬後,她偷偷地將藏在衣袖中的手探出一些,隻看了一眼,突聽身後笑語柔柔,“六妹妹,恭喜了。”
顧晚晴立時把手縮回袖中,揚起唇角,這才轉身,“五姐姐,我是運氣好,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本是胡亂想的主意,一心要給姐姐護航的,沒想到竟陰差陽錯地贏了比賽。”
“這是妹妹的本事,豈可一概以運氣而論?”顧明珠語笑盈盈,神態中沒有一絲不悅之色,“若不是妹妹贏得天醫之位,今日我顧家定會被絕塵道士折辱,說起護族,妹妹當記首功;說起醫術,妹妹的神技無雙,天醫之位,當之無愧。”
“姐姐這麽說,我心裏好過多了。”顧晚晴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姐姐,我剛剛大概是太過緊張,現在有些頭暈,想先尋個地方歇歇。”
顧明珠連忙過來扶著她,“隨我來吧。”
顧明珠將顧晚晴帶回決賽場,找了個房間讓她休息,並留下身邊的一個丫頭服侍,而後便離開了。
顧晚晴打發那丫頭去打盆水來,待那丫頭出去後,這才急著伸出雙手細看,便見自己雙手慘白,指甲泛著青黑,顯然是毒素尚未排盡,可那天醫玉,她卻再掌控不了,想來是她的能力還不過關,這次的毒性又過強,無法一次性排除毒素。
無法利用天醫玉,她隻能試試能否用水排毒,可那丫頭也不知去了哪裏打水,等了半天也不見蹤影。顧晚晴覺得自己愈發頭暈,屋中四處尋找了一下,可連茶壺中都是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一滴水,如若她自己出去,外頭又站滿了評委團的人,恐怕出去的任何動作都會被他們看在眼中。
又等了一會,那丫頭仍是沒回來,顧晚晴擔心這樣下去對自己的身體造成傷害,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走到門前想要開門之時,猛然想到,之前似乎也有一次,她沒有用水,卻順利地排出了毒素。
就是在她發現自己身負異能之時,為傅時秋治病後,她沒有接觸過水,卻也沒有受到毒素的侵害。
細細回想,她那時好像是坐在地上,雙手也隻是觸到草地,難不成……
顧晚晴馬上蹲下身子,將手掌按在地麵的青磚之上。片刻過後,她起身,又在桌上和牆壁上試了試,都是毫無感覺,直到試到一株盆栽,那種釋放的感覺才突地出現,顧晚晴喜不勝收,立時握住盆栽的枝幹,隨著手心熱度的增強,那盆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下去。
原來,必須是有生命的東西。
水、草、盆栽……推斷下去,是否也可以直接傳遞人體……而不必借由什麽病水?
新的發現讓顧晚晴興奮了下,可隨即,這種興奮之情便消散無蹤,因為她發現,她雖已盡力排出毒素,指尖也恢複了正常,但胸口還是有些發悶,時隱時現的,她想排出這種感覺,卻是無能為力。
連試了幾次,那種感覺始終無法消散,顧晚晴改為替自己診脈,脈像卻是無虞,讓她深感困惑。
莫非耽擱太久,她的身體已受侵害?
想來想去,也隻有這個解釋,顧晚晴微感恍惚,她這算不算是,坑了別人,又害了自己?
這時門頁輕響,顧晚晴轉頭看去,正是被她派出去打水的丫頭,那丫頭見了她萬分歉意,“因為不熟此處,好久才找到打水的地方。”
顧晚晴心中固然不快,可事已至此,多說何益?便擺擺手讓那丫頭退下,自己又在水中試了試,結果仍和之前一樣,無法再釋放出任何毒素了。
說起來剛剛那胸悶的感覺也不是十分明顯,和那丫頭說了兩句話,又感覺不到了,於是顧晚晴也不再為此事糾結,隻提醒自己記得找大長老給自己看看,而後,便整整發髻衣裳,推門出了房間。
她的出現引得院中的那些族人們一陣輕亂,而後顧懷德上前,拱了拱手,“恭喜你,你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天醫了。”
之前顧晚晴雖住在天醫小樓,但並未真正繼任天醫,隻能算是一個繼承者,可現在,她是真正的天醫了,在顧家也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
看著顧懷德與一眾族人客氣中又隱含幾分敬佩的目光,顧晚晴頓時覺得,縱然因立威而傷了身體,但,是值得的,顯然,因為她的壯舉,已然贏得了許多族人的支持和讚賞。
關於“天一神針”一事,大長老與顧長德並沒有給出最終答案,可卻是如此,越給此事增添了不少的神秘感,雖然也有人提出質疑,但顧晚晴的確是當眾服下巨毒而無恙,這是誰也無法辯駁之事。
很快地,大長老與顧長德便準備好了接任儀式,正式上報了朝庭,顧晚晴於一吉日順利接任了天醫一職,並得到朝庭嘉許,在原有的爵位上,又加了雙倍俸祿。
轉眼之間,北風呼嘯,已是深秋之季,顧晚晴此時已搬回了天醫小樓,正在讓幾個女紅婆子量體,準備做冬衣了。
屋裏的暖爐點得正旺,薰得顧晚晴的雙頰紅撲撲的,配合著又轉身又抬頭的,忙活了一會,顧晚晴就熱了,朝外喊道:“青桐,把爐子撤了,才什麽時候就點這麽旺的火。”
跟著薄的門簾輕掀,一個端莊秀美的丫頭閃了進來,以鐵夾夾出幾塊火炭,笑著說:“這也怪不得我,每天的份例就是這麽多,今天點不完,明天又送新的來了,哪有地方堆它們。”自顧晚晴重回天醫小樓,顧明珠便將青桐送了回來,如今仍是任著大丫頭的差事。
顧晚晴鬆鬆領口,“院子裏那麽多丫頭,還能沒人使?你安排就是了。”
自她回來,所有人都變得小心翼翼的,她倒也理解,無非是怕她這個鹹魚翻身的六小姐找茬算舊賬,其實她哪有那麽多閑功夫?每天學習的時間都不夠呢。
青桐端著多餘的火炭剛剛離開,便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掀簾子進來,“悅郡王府送來帖子,請姑娘過去為悅郡王醫病呢。”
這小丫頭叫冬杏,原來在天醫小樓做掃灑丫頭,從沒摻與過什麽閑事,這次顧晚晴回來,原來那些曾跟著和樂一起無間道的丫頭她使不慣,就把冬杏帶在身邊,方便使喚。
“悅郡王病了麽?”顧晚晴連忙打開帖子,帖子的內容倒沒透露太多的內容,隻說是悅郡王微恙,請她過府看診。
說起來她接任天醫也快十天了,因為剛剛接任,有許多事要忙,每天又要去長老閣學習,幾乎忙得昏天黑地的,直到這兩天無須再應酬族人了,這才好了一些。
傅時秋大概是算著時間來的,前些天也不來打攪,倒也貼心。
對於傅時秋,顧晚晴也有話要對他說,當即叫人備車,現在她已是顧家的正式領導人之一,行動方麵多了許多自由,不必再多方請示了。
乘車出了顧府,顧晚晴一路往悅郡王府而去,到了地方,卻見傅時秋坐在門前的石階上,見她下車才站起來,竟然是在等她。
顧晚晴不說受寵若驚也差不多了,不過也沒什麽好話,張口就是數落,“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出來吹冷風?又坐在石板上,你是嫌病好得太快是不?”
傅時秋撓撓頭,“我這不是想顯得自己有多麽望眼欲穿麽。”
顧晚晴白他一眼,提著裙子就往王府中去,傅時秋低著頭跟在身後,滿臉的認命。
“嗯……”顧晚晴進了府中速度就慢了下來,也沒什麽心思參觀,憋了好久的話再也忍不住,轉過身去麵對他,低頭道:“對不起,那件事……我利用你了。”
若不是她利用傅時秋對她的好感,有意在他麵前表現委屈,他怎麽可能如此善解人意,在決賽當日帶了一個更有話語權的人來到決選現場力壓大長老與顧長德?
這件事一直令顧晚晴很不好過,對顧長生、對大長老,甚至對顧長德,她都有利用算計之處,可沒有一個人能讓她有如此心虛的感覺,隻有傅時秋,這些天來,她都是一直回避想這件事的。
顧晚晴惴惴不安地等著他的答複,是原諒?還是發怒?
等了半天,頭上一痛,抬起頭,傅時秋拎著扇子有點失望的樣子,“你就想跟我說這個啊?沒別的?”
顧晚晴有點沒緩過神,傅時秋看起來有點氣結,拿著扇子又敲了她一記,大聲說:“你利用我,太正常了,道什麽歉?”
想到他早就發表過自己對他的“利用論”,顧晚晴一時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