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危機

望著迅速沒入城門的背影,顧晚晴的心緒一時有些複雜……不,複雜是的他才對,又欺負她,又幫她。

“我要隨太子入宮……”

聶清遠的聲音乍然從身後傳來,顧晚晴回過身去,又聽他說:“我叫人送你回去。”

聶清遠沒什麽神情,目光卻是若有所思,看在顧晚晴眼中,便解讀為“看吧,還說你們沒有關係”。

顧晚晴馬上低下頭去,她不知該怎麽解釋,也無法解釋,傅時秋的種種所為已使得她有些察覺,可她不太願意往那邊想,她跟傅時秋?至少到目前為止,她從未想過他們會有什麽發展。

不過,要不要跟他說一聲謝謝呢?顧晚晴摸了摸被他咬過的那隻手腕,一時有點猶豫不定。

聶清遠與太子同乘去了宮中,顧晚晴乘著聶清遠的馬車回到家裏,臨下車前,理不清心中糾結,她還是問了悅郡王的府邸所在,這才回了家。

整個下午,顧晚晴都過得渾渾沌沌的,一會想到阿獸收到那件衣服會不會開心,一會想到聶清遠到底為什麽突然改了主意去送鎮北王,又不可避免地想到傅時秋,腦子亂哄哄的,人也沒精神,幹脆去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顧晚晴被拍門聲驚醒,又聽到葉昭陽帶著哭音地喊:“姐,你快出來。”

顧晚晴連忙下了地,頭也顧不得梳就出了房間,便見葉顧氏手中拎著掃帚正滿院子地追著葉昭陽打。

“怎麽了?”顧晚晴奔過去拉住葉顧氏,回頭朝葉昭陽道:“你幹什麽又氣娘?”

“我沒有啊”葉昭陽一個勁地抱屈,“姐,你快和娘說,那塊玉是獸哥買來給你的,不是我偷的。”

葉顧氏當即怒道:“還說謊阿獸哪來的銀子買那東西還把你姐也扯下水。”

顧晚晴這才見到葉顧氏另一手拿著一個小盒,正是之前阿獸想要送給她的那個。

葉昭陽都快哭了,“姐……”

顧晚晴歎了口氣,搶過葉顧氏手中的掃帚,“他說的是真的。”這東西她一開始沒要,把阿獸趕出門去後葉昭陽又拿來給她,她仍是負氣沒接,就給了葉昭陽了。不過她一直也沒看盒子裏的是什麽,此時接過來打開,見到盒中放著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青色圓形玉石,還算不上玉佩,因為它並無任何雕刻鏤花,隻打磨成一個圓形而己。

這塊玉摸起來手感倒是好的,又是阿獸自己選的……顧晚晴把玉拿在手裏看了看,想到現在已與阿獸天各一方,將來兩人的生活也未必會有什麽交集,心情不由又低落起來,不過在摩挲那玉的時候,覺得玉石背麵有些凹線,翻轉過來……她怔了怔,心,不由自主地酸了起來。

光潔的玉麵上,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晴”字,原來他想送她的從不是什麽玉佩,而是這個字。

她無法想象,阿獸用勺子都會抖的手是如何在這麽小的地方刻下這個字,他練了多久?犧牲了多少睡覺的時間?她打掉這個盒子的時候,他又是多麽的難過?而她,卻隻知氣他和別人往來甚密。

握著那塊玉,想到自己那天把他罵出去的情景,顧晚晴隻覺眼眶發熱,她馬上低下頭去跑回房間,不理葉顧氏憂心的追問,關上房門,才任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她一定讓他傷心了。

隨後幾天,顧晚晴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直到又一次臨近天醫選拔,她才算有了點精神。

就算再舍不得,阿獸也已經走了,她的生活總得繼續下去,而她近來也的確過於分神,別說學習醫術,就連看醫書的時間都少得可憐,若不是大長老處處關照,恐怕她早在第一輪就被刷下去了。

說來奇怪,其實顧晚晴自己並沒對選拔寄於太高的期望,她知道自己的斤兩,去參加隻是想看看能不能從中學到東西順便認識認識其他的醫學名士,如果她將來要另投明師,說不得要從他們之間選擇。她原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去的,可沒想到大長老幾經關照,還一路把她送進了前五十強,正式進入了複賽階段。

要知道剩下的這些選拔者要麽熟知醫理,要麽經驗豐富,要麽有專擅之長,隻有她,什麽都不會。而下一次比賽的內容早己出了,是解毒。

身為醫者,遇到的不僅有各式病症,還有各種意外,其中就包括中毒。蛇毒、菇毒、花草毒,都是比較常見的,做為一個合格的大夫,當然要具備緊急應對的能力,身上也要常帶各種解毒藥丸,而做為天醫的候選人,則要更進一步,知己知彼,也要兼具製毒之力,才能更好地了解毒性,從而配製解藥。

所以下一場的比賽內容便是,五十人分作二十五組,每兩人一組,每人研製毒藥一份、解藥若幹,賽時以家畜試藥,先喂之毒藥,再由對方解毒,用時短、清毒效果佳的為勝。

這場比賽留給大家的時間比較充足,有二十天的時間,去掉已經過去的,還有十天,十天後便是比賽的日子,而顧晚晴還什麽都沒開始準備呢。

其實對顧晚晴來說,無論毒藥還是解藥都非常簡單,吸點毒素放出去,不就是毒藥了麽?再吸回來,就解了。不過她不願意這麽作弊,那樣就算她勝了,她還是什麽都不會,說白了,她還是想學東西的,而不是單純為了追求名次。

說起製毒,決不是隨便拿幾種有毒的草藥合在一起就行了,因為比賽規定,自己製的毒同時必須製出解藥,最後也會由家畜一一試毒解毒,解不開者會被扣分。

這幾天顧晚晴倒是從葉昭陽借回的醫書上查到了一些毒劑和解藥的配製方法,不過可想而知,這種刊印出版流傳已久的大路貨怎麽可能會對晉級有幫助?而她對各種草藥的藥性了解不夠,自己研究恐怕是來不及了,隻能尋找成方。想來想去,她想到了阿獸帶她去過的那個醫廬。

那裏有很多毒劑啊還有試驗筆記,應該有用。

想到這裏,顧晚晴就坐不住了,隻是那竹廬在深山之中,上次有阿獸帶路自然沒有問題,可現在隻剩她自己,怎麽去就成了問題。

想了半天,似乎隻能求助於葉明常了,於是顧晚晴去和葉顧氏交代了一聲後,就租了馬車動身回了千雲山。

這段時間葉明常一直留在千雲山這邊,隻是偶爾才回京城,聽說他的草藥種植已經有些眉目,總算功夫不負苦心人。

顧晚晴本是想直接到藥田去的,反正葉明常也不會在山下的茅草屋裏,可遠遠地,顧晚晴就見茅草屋那邊有炊煙升起,不由得好奇,難道葉明常回去了?

當下便讓車夫將馬車趕至茅草屋外,下車後推開院門便走了進去,邊走邊喊了聲,“爹,你回來了?”

話音還沒落,從原先葉氏夫婦住的那間屋子裏出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穿得雖然樸素,卻生得麵如桃花,一雙眼睛裏就像蘊了兩汪泉水似的,十分漂亮,她歪著頭看著顧晚晴,“你是誰?”

顧晚晴還想問呢,看了看四周,“請問這裏不是葉家住的嗎?”難道葉明常把屋子租出去了?

“是啊,是姓葉的。”那姑娘也打量著顧晚晴,目光在她的衣著上停了一會,突然露出個笑容,“你是葉家的姐姐吧?我叫姚采纖。”

顧晚晴更加狐疑,“請問……你怎麽在這?我爹呢?”

“葉大叔在山上藥田呢。”姚采纖笑著走到顧晚晴身邊,眼睛一個勁地瞄著她腰間墜著的梅花絡子,那絡子中編著幾顆鎦金珠子,閃閃耀耀的,甚是好看。

顧晚晴被她這麽一看更不自在,“我還是去找我爹吧。”

“姐姐慢點。”姚采纖一把攬上顧晚晴的手臂,“我娘剛去給葉大叔送飯了,咱們……還是先別去打擾他們的好……”說著話,她的眼睛輕輕一眨,睫毛又密又長,像兩把小刷子一樣。

顧晚晴怔了一下,而後緊皺起眉頭,“什麽叫別打擾他們?你和你母親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我家?”

姚采纖笑了笑,伸手撫著自己垂下肩頭的辮子,“葉大叔是我娘的恩人,上個月我娘入山采藥受了傷,是葉大叔救了她,我娘見葉大叔自己在山裏生活清苦,就每天來這給他做做飯,再送過去。”

顧晚晴越聽越不對勁,正常情況下,救人沒有錯,報恩也沒有錯,但關鍵是,一個女人帶著女兒每天到山裏給一個單身男人做飯,還什麽……別去打擾他們?這正常嗎?

“上個月?”顧晚晴假意好奇,“從上個月開始,你們就天天來?”

“是啊。”姚采纖點著頭,眼睛還時不時地轉到顧晚晴身上的佩飾上,仿佛有些羨慕,“有時候晚飯做得晚了,我和我娘就住在這。”

還在這住顧晚晴盤算著,這都一個多月了,這其間葉明常也回過京城,居然一點口風都沒露,不管從哪點看,都太可疑了。

難道葉氏夫婦的婚姻終於要麵臨中年危機了?須知葉顧氏雖然才四十歲,但因為多年的操勞看起來仿如五十歲的婦人,同年紀的男人看起來則年輕許多。

再看這姚采纖,十足十的一個美人胚子,她娘想來差不到哪去,顧晚晴試探地道:“你們天天來……你家裏人就沒有意見?”

姚采纖似乎就等她這麽問,大大方方地一笑,“我爹過世十多年了,家裏隻剩我和我娘了。”

頓時,顧晚晴被一股危機感深深籠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