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發怒

太後說話時語笑盈盈,話中卻含著幽幽涼意,顧晚晴輕抿了一下雙唇,目光投向當中跪著的孫月曉,剛剛離得遠些,隻覺她身姿輕盈,走路姿態動人有如翩翩起舞,令人難忘。現在則看得更為清楚,孫月曉容貌嬌美,皮膚細白,是個十足的美人,更為難得的是她聽到太後的話後並沒有表現出過於激動的神態,仍是安安穩穩的,給人的印象上佳。

隻不過,如果太後說的不是給袁授選小老婆,顧晚晴對她的印象會更好一點。

“皇後?”太後一眼睨來,麵上已有兩分冷意。

顧晚晴勾了下唇,而後調整出一個溫婉的笑容,麵向太後,“太後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太後這才緩了神色,笑道:“那麽皇後就是同意了?”

顧晚晴稍稍欠身,“臣妾沒有意見,一切都聽皇上與太後的。”

“如此甚好。”太後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哈瑾瑜,笑了笑,叫了孫月曉的起,又與孫林氏道:“月曉就留在宮中吧,哀家做主,先封為麗嬪,待有了皇嗣後便晉妃位。”

孫林氏大喜,立時跪下磕頭,孫月曉也跟著磕頭謝恩,一直端穩的麵容上籠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那抹紅暈很是刺痛了顧晚晴的眼,她強迫自己移開眼去,專心研究著孫林氏頭上的發飾,待太後又叫了起,才起身道:“不打擾太後與孫夫人說話,臣妾先告退了。”

太後微一點頭,並不留她,顧晚晴便帶著青桐出了正殿。

才走出來,哈瑾瑜也跟著出來,追上她笑道:“太後讓臣女去請皇上過來坐一坐,皇後娘娘不介意與臣女同行吧?”

顧晚晴笑容淡淡的,邀她一同上了輦車,直到甘泉宮前二人才分了手。

看著哈瑾瑜繼續前進的背影,顧晚晴於宮前佇足良久,這才進了宮去。

青桐待宮人們離得遠了些後,小聲道:“娘娘怎麽這麽輕易就答應了太後?”

顧晚晴恍了恍神,輕歎一聲說:“這種事,我不答應是沒有用的,隻能看他……怎麽處理。”

雖得皇後之位,但上有太後,下有百官群臣,想抵住壓力拒不納妃,絕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再說袁授,下了朝後便去了禦書房,沒一會就得了哈瑾瑜的通報,聽她簡說了一遍大概,袁授側坐於禦案之後,手扶案沿,半晌不語。

“皇後答允了?”

突兀的一句話打破了室中的沉默。

哈瑾瑜輕吐一口氣,提起十足精神又謙躬有禮地答道:“是,皇後娘娘也誇太後眼光獨到呢。”

“是麽?”袁授隨手扯過一本奏折翻開,“你先回去吧,與太後說我中午過去用膳。”

“是。”哈瑾瑜微微地抬了頭,看著袁授英氣勃發的麵孔,交疊在身前的雙手緊了緊,轉開目光輕聲問道:“要不要請皇後娘娘一同用膳?”

“不必。”袁授頭眼不抬,清冷的聲線中不見絲毫情緒波動,全副心神繼續沉浸在那些令人喜憂交加的奏章之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袁授疊上最後一本奏折抬起頭來,眼角一簇碧色恍過,他轉過頭去,便見案頭處置著一隻素色長瓶,瓶中插著一枝綠梅,開得正怒。

“秦福。”他淡淡地喚了聲。

侍於一角的秦福立時上前,順著袁授的目光望過去,即時答道:“這是哈姑娘送來的,她說剛剛去了禦花園,見今日北風凜冽,摧殘花枝,便采回一些開得好的,給皇上、太後和皇後都送了一些。”

袁授立於案後,聽著秦福的話,伸手緩緩觸碰著那枝綠梅,唇角忽地揚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她倒是有心了。”

秦福目光連閃,不知袁授這句話背後真正的意圖為何,袁授卻再不糾結於這枝花,抽手而去,“去慈安宮。”

慈安宮內,孫月曉正在暖閣之中給太後撫琴,琴聲婉轉悠揚,又如泉水潺潺,令人耳目一新。

袁授的到來自然攪了這場琴會,眾人起身相迎,袁授看了眼唇邊含笑的太後,淡淡開口道:“入席吧。”

在場的除了袁授與太後,還有哈瑾瑜與孫林氏母女,太後先讓孫林氏母女坐了,又給哈瑾瑜安排了袁授右下首的位置,這才傳膳。

不消多時,一道道精致誘人的菜肴傳了上來,自有宮女將菜肴分於眾人,太後用了一些便停了口,以帕子輕拭唇邊,轉向袁授道:“孫氏德才兼備,哀家與皇後都喜歡,已許了她麗嬪之位,皇帝以為如何?”

袁授聞言放下手中的嵌銀玉筷,打量了孫月曉幾眼,“琴彈得不錯,皇後可沒有你這分才藝。”

對麵的孫林氏登時麵色一白,孫月曉立時起身下拜,“皇後娘娘聖手仁心,臣妾閑趣小技,不敢攀比。”

孫月曉的態度落落大方,應答得體,絲毫沒有局促之感,太後很是滿意,對著孫林氏讚許地微微點頭。

孫林氏賠著笑,可那笑容欠了幾分真心,又有幾分失落。

“皇上既然如此滿意麗嬪,今夜便留寢吧。”太後說著叫過身邊的太監,“去敬事房宣掌事太監過來,為麗嬪記檔。”

孫月曉跪在那裏並未聽到袁授叫起,心中正有忐忑,忽聽太後這麽說,麵上不由微紅,又沒聽到袁授的反對,心中更是羞意濃濃,不敢抬頭了。

太後見袁授沒有反對也十分滿意,心更舒了,臉上的笑意也多了幾分,與孫月曉道:“快起來吧,往後要用心服侍皇帝,和睦後宮,多為皇帝開枝散葉。”

孫月曉輕聲應了,站起身來,正要入座,袁授那冷清的聲線又起。

“過來伺候朕用膳。”

孫月曉固然穩重,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袁授,還是忍不住心中緊張,稍稍定了定神這才過去,從秦福手中接過分食的玉盤玉筷,立於袁授身側。

孫月曉的服侍十分周到,動作也沒有生澀之感,顯然是常常做或者練習過的,隻是心中緊張,動作越發拘謹,但也挑不出什麽錯處。

袁授看起來很是受用。

“倒酒。”袁授隨口吩咐。

孫月曉連忙從秦福手中接過酒壺,對準案上小巧的酒杯微傾壺體,酒液剛剛注入杯中,冷不防袁授突然伸手拿起酒杯,孫月曉的手輕輕一抖,一簇酒花不可避免地錯過酒杯,淋在了袁授的手上。

“皇上恕罪”孫月曉再沉穩也隻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種情況下終是慌了,連忙取出紗巾欲替袁授擦拭,可那輕若浮煙的紗巾還未觸到袁授的手,一股大力已將她揮了開來。

“大膽。”

袁授的話平平靜靜,甚至並沒有加重語氣,卻讓孫月曉寒從心起,“咚”地一聲跪在原地。

“皇帝……”

太後的話隻開了個頭便被袁授搶去。

“這串碧璽手串乃是皇後相贈,你以酒濺之,是否對皇後有所不滿?”袁授說話時微微伸手,露出袖下腕上的一串七彩碧璽,“你初入宮闈便目無尊上,麗嬪,你可知罪?”

孫月曉已然懵了,隻是偶然失手,何以被罩了這麽大的帽子?再看袁授手上的酒漬,雖有向腕中下延之勢,但也隻有少許沾到了手串之上,可關鍵是,她剛剛並沒有看到什麽手串,這手串藏在了袁授的袖中,何來她有意以酒濺之,目無皇後之語?

孫月曉覺得委屈,立時申辯,袁授的臉色卻是越發沉了,聲音也陡然冷厲,“不服管教,巧言令色,如此心計之婦,豈配侍駕著廢去麗嬪封號,降為庶人,移居長清宮,無朕旨意,不得出宮半步”

孫月曉正有滿腹委屈未訴,乍聽此言,隻覺腦中“嗡”地一聲,手中一直捧著的酒壺再也無力捧住,摔於麵前,殘酒碎瓷濺了一身。

長清宮,那是冷宮,她才封嬪位便遭貶斥,更被打入冷宮,饒是孫月曉素來冷靜,此時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摔了酒壺後癱坐在地,雙唇嚅嚅顫抖,卻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秦福。”

袁授淡淡地喚了一句,秦福立時上前,指揮人將癱軟的孫月曉與求饒磕頭不停的孫林氏扯了出去,大殿重歸寧靜,袁授擦幹了手示意秦福布菜,麵色恢複平靜,竟似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皇帝”袁授的有心為之引得太後勃然大怒“麗嬪何過?遭皇帝無故廢黜?”

“一個嬪妃,太後何必如此生氣?”袁授並沒有直視太後,反而看向下首稍顯緊張的哈瑾瑜,勾了勾唇角,“逆風如解意,容易若摧殘。你的詩誦得好,花更好。”

哈瑾瑜駭然色變,立時跪倒,袁授英挺的相貌此時看在她的眼中就有如洪水猛獸,縱然太後在側,她仍忍不住聲音發顫,“這詩是臣女自未婚夫婿摘抄的詩集中記下的,竟得皇上稱讚,可見臣女的未婚夫婿眼光獨到。”

“哦?”袁授輕笑,“你已有未婚夫婿了?”

“是。”哈瑾瑜不顧太後怒目,答得堅定而迅速。

“如此……甚好。”袁授收回目光,“將來你成婚之時,朕為你親自主婚。”

哈瑾瑜躬謹叩首,“臣女,謝皇上。”說完,隱覺後背微潮,竟是被冷汗濡濕了。

太後的臉色蒼白,周身都在微微發顫,顯然已氣到極致,“皇帝……”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來,“擴允後宮廣衍子嗣乃順應天道之事,皇帝因何拒絕?”

到底太後是忍了下來,沒與袁授當麵翻臉。袁授卻無視太後心意,定定地望進太後的眼睛,眼底冰冷無限,“為何,朕與太後交代過了,此次權當太後無心,再有下次,太後封幾個,朕就廢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