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逆襲吧姑娘
遇到這樣的事要怎麽處理?顧晚晴不知道,她從不是一個多麽伶俐的人,也沒有那麽多細膩的心思,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不動聲色地反敗為勝,她隻知道,葉家三口正在為了保護她而努力,那麽她便不能辜負這種努力,她必須得想辦法擺脫這種困境,並且,保護關心她的人。
葉顧氏聽到顧晚晴的話呆了一呆,臉上急色更濃,看向綠柳的目光滿是驚惶。
綠柳盯著馬車的方向,眼中閃動的滿是不屑與怨忿。一個來曆不明的丫頭,隻憑那所謂的紅痣與一封遺書便能身居要位,因她一時喜惡,就能肆意妄為,就能隨隨便便地決定別人的一生!眼下,她終於受到了報應,失去了紅痣,失去了老太太,連顧家的依憑都失去了,失去了一切胡作非為的資本,如今倒要看看,她現在還有何底氣頤指氣使!
想到自己青春正茂之時卻要嫁給一個與父親差不多年紀的男人為妾,想著自己每日要麵對來自丈夫子女的冷眼與厭惡,想著自己兩年多來不斷傾心鑽營,頭發都熬白了幾根,才能使丈夫從一個小小的仆役晉升為拾草堂的三管事,想著這兩年來自己遭受的種種委屈與隱忍……綠柳緩緩地走近馬車,期待著一會掀起車簾時,那位驕縱跋扈的六小姐的難看神情,依她的性子,她一定會破口大罵,抑或會出手來打人,不管是哪種,今天顧還珠的臉是丟定了!
就在綠柳將手伸出欲掀車簾之時,車內忽地傳來一句:“不必請見了,你與你丈夫,便在車外拜謝吧。”
綠柳的指尖輕輕**一下,臉上諷色更濃,不冷不熱地道:“奴婢多日未見小姐,十分想念……”說著,她抬指便撩起了車簾。
車簾掀起的一刻,四周的人群不約而同地朝馬車正麵擠了擠,大家都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六小姐長什麽樣子,顧三兒那一行人則是做好了發言的準備,務必要讓這位六小姐今日不好下台!當然,這其中有人是為了真出氣,但絕大多數人,卻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來的。
眾人翹首觀看之時,便見綠柳後退了一步,跟著馬車輕晃,一個窈窕的身影從車裏出來,身形挺直地立於車頭,居高臨下地,緩緩巡視了四周一圈。
出來的人自然是顧晚晴,她卻沒有以真麵目示人,用發簪固定紗帕遮去大半麵容,隻露出一雙明亮雙眼。
顧晚晴的目光最後定於綠柳麵上,慢慢地道:“綠柳,你嫁了人,卻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綠柳很是訝異她居然能這麽冷靜,跟了她四年,綠柳很清楚這個前主子的脾性,莫不是因為失了勢,所以行事也謹慎起來了?
想到這裏,綠柳淡淡笑道:“少了六小姐管束,奴婢自然大不如前。”
這時顧三兒身後的人群中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句:“六小姐作風向來大膽,怎麽今天還蒙起臉來了?莫不是嫌我們粗鄙,沒資格相見麽?”
顧晚晴循聲去看,卻根本看不出是誰在說話。不過,這個年代的男女之防雖不像傳說中的那麽謹慎,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非得讓一個姑娘摘掉麵巾還是萬分不妥的,顧晚晴知道他們有意刁難,當即攏起眉頭,冷聲道:“是誰說的這句話?”
顧三兒下巴一揚,“六小姐,怎麽?還不許人說話了麽?”
顧晚晴絲毫不退,“怎麽?你要認?”
顧三兒伸手朝身後一比劃,“這話雖不是我說的,卻也是我們的心裏話,六小姐嫌棄我們,別出來就是了,何必蒙著臉給大家夥心裏找堵!”
“你這麽說,那就更要找出這人是誰!”顧晚晴站於車頭身姿筆直,毫不相讓,“我顧家剛行大喪,但凡顧氏族人必要謹守孝道,孝期內不得娛樂交際,不得訪客會友,顧家產業繁多,不可能人人依足孝道,卻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們今日聚眾於此,神情和樂,毫無哀戚之色也倒罷了,居然還敢指責我守孝之舉?我顧家不容這等不孝之徒,此事我定會稟明家主,結果如何你們自行考量,如要包庇那不孝之人,當同不孝論處!”
這番話說完,人群中寂靜了好一陣子,方才有人底氣稍顯不足地道:“是我說的,不過我並非顧家之人,不孝之名卻是罩不到我的頭上!”
顧晚晴這回可找到說話的人了,他躲在顧三兒身後,看著她的目光稍有閃爍。
顧晚晴看了他一會,放緩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你了。不過你現在可明白了我的用意?”
那人吱唔了一陣,又縮回顧三兒身後去了。顧晚晴的高高提起,又輕輕放下,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一時間對她早存偏見的外地藥農都十分錯愕,這六小姐,倒也不像不講理的……
顧晚晴又低頭看向綠柳,“你現在見到我了。”
她說得是肯定句,所有人的心中卻都想起顧三兒與綠柳之前執意要顧晚晴出來,是打著謝恩的名義的,現在麽……
如此卻大大出了綠柳的意料,她本以為顧晚晴一現身,現場就會因她的驕橫變得混亂不堪,屆時趁亂便能做許多事,可萬沒想到,這個向來隻用鞭子說話的六小姐,居然突然講起理來了。
“謝恩什麽的就免了吧。”顧晚晴再次開口,又一次地讓眾人錯愕,“我隻希望你以後與你丈夫能夠互敬互愛,相扶相守地走完一生,也是我最初的初衷,哪個要你感謝了?”
顧晚晴不厚道地忽略了綠柳嫁給顧三兒的緣由,但現在是變相吵架,誰跟你講道理!這也是從剛剛那位仁兄身上受到的啟發。
綠柳麵色急變,眼中已有怒火,不過顧晚晴料準她不會拿這婚事的委屈來說事,顧三兒就在旁邊,如果她一訴委屈,豈不是要置顧三兒於尷尬之地?就算她今天能揚眉吐氣,那她將來還過不過日子了!
綠柳果然不願將話題轉到自己的婚事上,退後幾步到了顧三兒身邊,淡淡地道:“六小姐不論做什麽事,總是有道理的。”
顧三兒自娶了綠柳,沒少得她幫襯,也全憑她自己才能做上這三管事之位,加上綠柳又年輕漂亮,所以顧三兒對這媳婦很是疼惜,這兩年裏裏外外的聽說了不少綠柳以前受的委屈,心中早有不滿,此時見綠柳頗有委屈求全的意思,心中火氣更盛,上前一步正想說話,又聽顧晚晴笑了一聲。
“可惜。”顧晚晴盯著剛剛上前的顧三兒,“有些人不覺得我有道理!他得了**美眷卻絲毫不知感恩,還要恃顧家之名逞惡行凶!”她越說聲音越厲,最後一掃剛剛的緩和之意,疾聲怒道:“顧三!你不念我對你的恩情倒也罷了,竟還打我義父欺我義母!我義弟那麽小的年紀你們居然將他打得吐血!顧三!此事你若不給我個交待,我顧還珠,不介意用鞭子讓你知道什麽叫做道理!”
顧晚晴聲色俱厲,緊握的手心卻布滿冷汗,耳中根本聽不到自己說了什麽,俱是“砰砰”的心跳聲,堅持,一定要堅持下去!
四周又寂靜了,數十雙眼睛齊唰唰地看向顧三兒,綠柳隱約覺得這樣的六小姐才有幾分以前的樣子,可這時機……太不對了。
從圍觀眾人的神情中就可看出,他們是讚同六小姐的話的,不覺得她凶惡,也不覺得她無理取鬧,還有一部分同情的目光送給了葉家三口,這一切,簡直太糟糕了。
原本他們隻想為難為難她,看她受驚也好,看她撒沷也好,大家取笑一樂的事,但現在的氛圍,明顯不對了。
綠柳趁著眾人的注意都在顧三兒身上的當口,悄悄向後移動,與顧三兒身後一人交待了幾句話。
顧晚晴也是實在繃不住了,她到現在才把怒意發出來,已經是忍到極限了,她差點就成忍者神龜了!“他、他、還有他!”她指著剛剛對葉明常動手的幾個人,看著顧三兒道:“這幾個人剛剛動手行凶,這件事,你要如何處置?”
顧三兒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原先的設想隻做了個開頭,然後就完全失控了。那幾個被顧晚晴指出的人倒還講點義氣,當即有一人站出來昂然道:“大家都看到了,是這老頭和這小子先動的手,我們是被迫自保,他自己身子不頂事,又與我們何幹?”
此話一出,立時有不少人響應,紛紛示意葉明常與葉昭陽是自討苦吃,顧晚晴氣極反笑,再不和他們講理,“你們是主動出手還是被迫自保,又與我有何幹?隻憑他們是‘顧還珠’的義親,便不是你們能碰的人!”
剛說到這裏,一個華服中年男子從分開的人群中走了進來,“還珠,你又在胡鬧什麽!”他眉頭微皺,顯得有些不悅。
這人便是拾草堂的大管事顧敏德,與顧長德是同輩兄弟,老太太去世前他到府中去過幾次,故而顧晚晴認得。不過,以前他見顧晚晴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禮喚“六小姐”,哪像今日,儼然一個長輩的樣子。
顧晚晴看了看他沒有說話,旁邊已有人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顧敏德看著身上帶傷的葉氏父子神情稍有不快,擺擺手道:“都圍在這做什麽?還不給傷者敷藥包紮?”說著又抬頭看著站在車上的顧晚晴,緩聲道:“還珠,別耍脾氣了,咱們進去說話。”說罷,顧敏德也不管顧晚晴的反應,轉身便朝人群外走去。
顧晚晴緩緩長長地籲了口氣,倒也跟著跳下車來,顧三兒等人的臉上便見了笑容,旁人也覺得此事就此罷了,卻不及防顧晚晴操起車上的鞭子甩手就抽到了地上,“啪”地一聲,震起一片塵煙。
寂靜之餘,圍觀圈子也迅速擴大。
“顧大管事。”顧晚晴握了握手中的鞭子,心中的緊張惶然早已不知飛到哪去,朝著顧敏德停住的背影道:“別人不知道,你是了解我的,今天之事如果我肯這麽罷休,那我就不叫顧還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