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中燒!

可惜聶夏不是個逆來順受,忍辱委屈的女人。她操起地上的泥沙揉成團就狠狠扔向那對狗男女,打得兩人狼狽分離。

“大膽!”佑瀚回頭怒吼,一見原來是聶夏,瞬間覺得尷尬起來,他喃喃低語,想要說些什麽,卻終究是沒有開口。聶夏垂下手,微微埋頭,用長長的劉海蓋住自己的臉,柔弱的雙肩一抽一抽,隱隱顫抖。

佑瀚想邁出一步,抬手,終究還是慢慢垂下。他撇過臉,冷冷地斥道:“哭什麽哭,難看死了!”

“哈哈哈哈——”聶夏突然仰頭大笑起來,白皙的小臉上根本搜尋不到任何淚痕。她正眼也不瞧一下佑瀚,隻是邁著蓮步,帶著明朗的笑花,走向那位在一旁瑟瑟發抖,假裝柔弱害怕的美女麵前,眯著眼,聲音非常輕柔:“曆史還會再度上演,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好自為之吧!”

聶夏優雅的轉身,然後,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完全忽視了佑瀚,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

你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堅強,直到有一天你除了堅強別無選擇……

徑直回家的聶夏將自己藏在父親的書房裏邊,一遍又一遍地命令自己平息怒火。千萬不能讓憤怒和嫉妒摧毀了自己的一生,那才是親者痛仇者快!

(但是,我要怎麽才能撲滅胸腔中彌漫的煙火,要怎樣才能止住傷心?)

聶夏木著臉,僵硬著身子,去廚房裝了一大碗黃豆,然後又回到書房。

啪——

她將黃豆全部灑在地上。

冷冷地盯著滿地豆子,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蹲下身子開始一粒一粒慢慢拾起來。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三個時辰過去了。母親在門外勸了又勸,父親在門口吼了又吼,哥哥在門外罵了又罵,姐姐在門口哭了又哭。聶夏依舊沒有回話,隻是蹲在地上拾豆子。

這重複又單一的動作讓她自己的怒火漸漸平息,空下心思來思考。愛過了,心痛了,那就爽快地傷心;被騙了,憤怒了,那就暴打他一頓。然後呢?難道自己這一輩子就要這樣度過麽?

以男人為天,沒有他的愛就又哭又鬧,要死要活?這就是自己的命運?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

站起身的聶夏又將剛剛撿起來的黃豆全數扔在地上,再次從頭開始拾起來。

(不!絕對不行!我要的生活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

突然,大悲大愴之後,是一顆豁然開朗的心。

聶夏猛地蹭——站起來,然後像是想明白什麽一樣,眸中神采奕奕,亮晶晶。似乎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木訥和痛苦,她像是蛹一般經過了蛻化,新生出絢麗奪目的璀璨蝴蝶。

如果用一個詞語來形容此刻的她,應該是什麽呢?解脫,還是蛻變?

所謂,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日過去,雨來了又走,風吹過又停。

安佑瀚原本以為聶夏要鬧騰起來,又吵又鬧,不依不饒。可惜等了好些日子,她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他的好奇之心油然而生,稍微一打聽,卻原來是聶家的二閨女已經離開了九原郡。

被徹底忽視的感覺讓人很不好受。

聶夏花了五日時間不停不住的解釋才說服了父母,讓他們同意自己前往年州拜師學習。婁山書院的婁山夫子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要是能得他老人家的教誨,想必自己的夢想就能實現。

從小,她就有一個願望,希望自己能夠做出讓人愛不釋手的書籍,希望能成為一個出色的校讎(就是現在的編輯)。現在那個臭男人剛好迫使自己下定決心,北上年州,拜師求學!她要努力去實現自己的夢想,然後幸福快樂地過自己的生活。

複仇什麽的,要說聶夏自己從來沒想過,那是不可能的。現在的她之所以放棄那些無意義又毫無價值的做法,並不是因為自己已經不再幽怨。而是因為,再也不想,也不會讓那個男人繼續占據自己的生活,充斥自己的記憶。必須將他完完全全地遺忘拋在腦後,這才是真正對得起自己的做法。

聶夏已經不想去在意,自己與佑瀚那顆青澀的愛情果實,是什麽時候開始腐爛的……那個男人就是自己生命當中的路人甲,再也不能在心中掀起一絲風浪!

可惜,生活總是這樣,你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但是,傷害已經發生在那裏,不消不減。

特別是在愛情的創傷裏,又有誰敢保證自己能夠痊愈?

或許,隻有在那個對的時候,出現的那個對的人,才能填補你空虛的心靈,讓自己真正重展笑顏。

從此,你才能真正明朗歡心!

後來?

後來自然就是一年之後了。

聶夏因為機緣巧合,種種原因,扮成男裝來到年州,又陰差陽錯的在裴府住了下來。所以故事的結果就是,讓可憐悲劇的優秀青年裴耀之,麵臨徹底的崩潰!因為,當初他自己偶然抽筋的突發善心,撿回來這隻小妖,原來不是個小子,而是個丫頭,是個名叫聶夏的妖丫頭!

死丫頭不許去花園晃蕩一圈後直接跳上我的床鋪,要玩去自己房間玩;

死丫頭不許將路邊的雜草往我書房裏搬;

死丫頭不許在我沐浴的時候突然在窗外唱歌;

死丫頭不許將你的朋友帶進家裏來,不許反抗,住嘴!那哪兒是你朋友,我管你什麽大鼴鼯鼠,那明明就是耗子,耗子!

死丫頭不許裝哭,不許在我吃飯的時候滾來滾去;

……

聶夏覺得自己很無辜。

裴耀之覺得自己當時真是黃沙眯了眼,竟然產生了幻覺,認為這小子一看就是個乖孩子,不拎回家會遭天譴。

看著乖乖在自己麵前小口小口抿著紅棗山藥湯的小妖,裴耀之勾了勾嘴角,“其實你安靜的時候還是很迷人的……”又見小妖瞬間有得意翹尾巴蹦起來的衝動,他立刻將火星子按了下去:“住嘴,不許動,乖乖喝完我們去鶴園巷聽書!”

聶夏一聽,即刻扯開血盆大嘴,三下五除二地將一碗湯全都倒了進去,然後嚼吧嚼吧抹抹嘴,笑:“走吧走吧,狸貓大人。”

裴耀之:“……”

聶夏很愛去茶館聽書,擺上一盤糖果點心,再泡一壺香茗,要是台上的夫子表情能再撕心裂肺一點兒,那就堪稱完美了。

沒辦法,書院隻有四個學生,難以維持生計。小妖那年近五旬的師傅沈哲不得不下海說書。這樣每月還能多出半兩銀子貼補家用,都怪那四個不孝徒弟經常在書院搞破壞……哦,不,是三個。大徒弟不算,咳,不敢算……

裴耀之提著聶夏進了鶴園巷的天水閣,隻開口要了壺午子仙毫。

聶夏不高興地撇撇嘴。

裴耀之伸手掐掐她的小臉蛋說道:“乖,不許吃糖,等會兒又該牙疼了……”然後摟了小妖享受地倚在藤椅裏聽書。

這時候遇見了小妖的二師兄韓誠意,於是兩隻就湊在一起嘮嗑。

“三師妹啊,為何又著公子裝?”誠意假惺惺地關切:“為兄從未有幸見得你丫的女紅妝,哪日你也給我們解解眼饞,可否?”

“不欲!”某人爽快拒絕,小妖隻得無所謂地聳聳肩擺擺手。

聶夏總是著公子裝出門,就連去書院上學也都是一係列俏小子打扮。

為何?

拜那個心裏扭曲又存著見不得人心思的某人所賜,美其名曰:“她原本就是個假小子!”

“師兄啊,你的狼爪子要是伸向不該碰的地方,小心被鹵了給師傅下酒呐……”小妖捧著茶杯涼涼地斜眼睨他。

“咳……”誠意被台上的師傅使了個眼色,趕緊轉換話題:“小妖,大師姐要出新作了,師傅想給她找個幫手,你過兩天就去幫忙吧。”

聶夏蹦了起來,連笑容都不變,說:“好師兄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裴耀之一聲咳嗽表示允許,誠意立刻衝過去把聶夏撲倒在地上。

誠意哀嚎:“求求你~”

“那你先別撓我啊……”聶夏一邊和師兄糾纏,一邊唧唧歪歪朝裴耀之發嗲:“狸貓大人,貌比潘安的狸貓大人~你救救我,救救我……”

裴耀之勾勾手指頭,小妖費力掙紮脫身,側耳過去,不一會兒就傳出她絲絲壞笑聲。

誠意繼續語重心長,然後聶夏朝他做鬼臉高興地點點頭。

趁聶夏衝上去給恩師倒涼茶潤喉的功夫,誠意好奇地湊過腦瓜子去問:“裴公子啊,你是怎麽讓她答應的?”

裴耀之一笑:“我隻是想看她被你們大師姐整得形色枯槁,求死不能的模樣而已~”

韓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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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小妖小朋友新學會了一道點心,名叫:蘋果蟹。搗鼓半天之後,她趕緊屁顛顛兒地呈上去給裴耀之品嚐。

裴耀之黑著一張臉,一巴掌呼在她腦門上,然後又將她拖過來啃。

“我錯了,我錯了,錯了還不成麽?”聶夏哭喪著小臉求饒。

原來,小朋友就是將啃得彎彎曲曲的蘋果皮擺成了螃蟹的模樣,蟹殼上麵還沾滿了她亮晶晶的哈喇子,泛著迷人的柔光……

而蘋果肉哪兒去了?

自然是她啃光了!你還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