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愣神的功夫,卻聽那婦人語調因激動而顫抖:“顏兒,你還認得姑姑嗎?”

姑姑?顏兒?白韶卿立刻轉頭看她:“你們認錯人了,我沒有活著的姑姑,也不叫顏兒。”

“你……你竟氣姑姑到今天?這麽多年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你看看姑姑,這些年來,姑姑想你都快想瘋啦!”說罷她已經悲難自抑哭出聲來。

白韶卿這時倒不好再說什麽了,隻好靜靜看著她,待她哭了一會,才柔聲道:“我真的不是顏兒,我是紀國的平安公主,做公主以前我叫……我叫青青,不是什麽顏兒,你真的是認錯人了。”

那婦人抬起一雙淚眼將她仔細打量好一會,卻道:“雖然長大了更加漂亮,可是女大十八變,姑姑是明白的。你看你的鼻子和姑姑多像呀。”

麵對她喋喋不休地在自己臉上找和她相似的地方,非得將她認成是顏兒才甘心的樣子。白韶卿已經開始著急,抬眼看看窗外,已經天亮了,自己無故失蹤,急死女官李富他們不說,公主丟了,可還要害死一大堆人呢。

她不再理會那個婦人,飛快地下床朝門邊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說不是就不是,你不用再糾纏了,快快讓我離開這裏,我……”此時她已將門伸手推開,可眼前的情形卻更是將她驚的呆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群山連綿起伏,而且那遠近重重相疊的山脈竟是在自己腳下,視野從未如此開闊,空氣也是清新地透人心脾,放眼望去,白霧蒙蒙,一輪紅日在極遠極遠的地方,微微露出一點霞光,照地遠近地霧色異彩斑斕。

麵對這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她隻是稍稍感慨了片刻,立刻發起愁來,這是哪裏呢?怎麽才能下山?

身後又傳來那婦人的聲音:“你還認得這裏嗎?你最愛的櫻花開了又敗,你養的鳥兒都已經生了幾撥的小鳥,大夥兒都在等著你回來呢。”

白韶卿忍無可忍,回頭道:“我說了我不是。”

那婦人毫不退讓,卻朝她伸出手來,她慌忙躲閃,卻不知怎麽還是讓她一把抓住,她的力道不大,隻是輕輕握著她纖白地細手腕,另一隻手則輕輕拂起她的衣袖,袖裏露出那隻白玉鐲,那婦人伸手在鐲上輕輕撫摸,眼淚涔涔而下:“你說你不是顏兒,可你卻不知道,這個鐲子是無論你怎麽變都不會改變不能摘下的東西。當初還是姑姑親手為你帶上的呢。”

白韶卿腦中嗡的一聲,頓時想起了一切,那個小叫化,竟是個女孩子,她才是顏兒,她為什麽要把鐲子給自己?可此時卻必須說清此事,她定一定神,道:“這鐲子是一個小叫化送給我的?”

“小……小叫化。”那婦人嘴唇顫抖,臉刷地就白了。

“是呀。她忽然給我帶上的,我立刻就想還她了,隻是沒能解下來。”在那之後,她也解過無數次,可就是怎麽也弄不下來,那玉質也奇怪,就是拿石頭敲也不會碎。分明是一個極為寶貴的東西,白韶卿百思不得其解,那小叫化卻為什麽要給了自己呢?

婦人臉白了半天,拉過她手道:“我有一個法子能看出你是不是顏兒,你讓我看看你的背吧?”

白韶卿隻一愣,就立刻點頭道:“好,”說著便開始解衣,飛快地將內衫解開,把背露給那婦人看,隻聽“啊”了一聲,卻半天不見別的動靜。她拉好衣服,回頭道:“這下你知道了吧?請我送我回去好嗎?”

那婦人卻似沒有聽到一樣,目光直而呆滯地對著她半天,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扔下一句:“你……請你等一下。”說著竟不再管她,飛似地跑出門去了。

白韶卿沒有辦法,隻好重新穿回衣服,坐著等待,等了一會又打開門看,先前以為是憑空而立的房子,卻原來是因為被雲霧覆蓋才有那樣的幻覺,此時仔細看了,就發現門外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一邊有條彎曲小徑順著山盤旋而下隱沒在了雲霧之中。

白韶卿本來想順著小路走下去,可才抬起腿來,便覺頭暈目眩,那小徑幾乎是筆直朝下的,她這樣的體質光看看就覺頭暈了,哪裏走的下去。沒有辦法,她隻得回到房裏再等,好在這一回沒等太久,便聽到了腳步聲,一同而來的,還有許多說話的聲音:“不可能,玉鐲是不可能摘下的。”

“會不會又是那鬼丫頭玩的什麽把戲?”

“可六妹說那孩子背上確實沒有那枚胎跡,顏兒是我們手把手帶大的,那胎跡絕不是會脫落的東西。”

“是呀是呀,可是玉鐲也是不可能摘下的東西呀,這事委實讓人奇怪。”

“奇怪什麽?見了人不就知道了。”

幾個聲音交疊著越來越近,轉眼間屋裏已經擠進來七八個婦人,都是一身的白袍束發,除了年紀有大小,長相也是驚人的相似。

八個人十六隻眼睛牢牢定在白韶卿的身上一動不動,看的她混身發癢,忍不住起身道:“請問,能不能送我下山?”

“果然不是。”

“對,不是。”

幾個人同時開口,可眼睛卻沒有移開的意思,白韶卿無法,隻得再說:“我若走失了,要連累不少性命,請哪位方便帶路的,帶我離開可好?”

當先一位最為年長,頭發花白的婦人眼睛一眯,道:“不就是丟了個平安公主嗎?那就算要殺又能殺得了多少人?一萬還是兩萬!”

“你說什麽?”白韶卿不由得大怒道:“別說殺多少,一個也不行,人命關天,豈同兒戲,枉你們住在這樣神仙似的地方,一個個看起來仙風道骨,心腸卻這麽狠毒。”

那年長婦人眼睛睜開,靜靜打量她好一會,忽然笑道:“果然不是顏兒,那個臭丫頭若是也知道人命關天的道理,也不會一走了之啦。你說你叫青青?你姓什麽?可是姓柏嗎?”

她此言一出,又是十六隻眼睛緊緊盯在白韶卿的身上,那灼熱地目光簡直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