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向山的櫻花又開的漫山遍野。
依舊細碎地花雨中,向山卻已變換了風貌。山下地冰河上搭起了長長地浮橋,百數隻扁舟以鐵索牢牢相係,手臂粗地鐵索捆緊船身向兩邊延伸,再並做八股分別固定在兩岸地四個石柱上,船身上鋪了絲密無縫地木板,再覆以紅毯,雖然走上去未免有些搖動晃蕩,可已無須再一船船地渡人。
一路上更是將原先宛轉隱妙地山路拓寬鏟平,用大小不一卻接和巧妙地各色鵝卵石拚成彎曲長路。半山腰上,原先的小宅重新置蓋,成為一處處各有圍牆地別院,高矮不一,順著山勢一路點綴上去,有的幹脆就蓋在陡峭地山壁上,院與院之間,以拱橋飛廊相接,滿山淡粉翠綠,鑲嵌著隱約地白牆畫簷。
此日,是秦國定的四國會晤之日,向山腳下十裏周邊,都是封鎖地嚴嚴實實,各國大隊人馬皆在山腳下停步駐紮,四麵防守。四國君主隻各帶五十人上山,其中禦林軍占三十名,宮女太監十人,其餘便是國主親隨或將領。每一位國君入山,便由一名白衣女子領入宅院,院內物事一應俱全,可見秦國的安排很是花了些時間。
諸君倒都是準時而來,向山之顛地一處宅院中,秦殊靠在窗旁,注視著半山腰處地一處宅院,那裏如今已經有人進出,他的嘴角不由輕揚。
當夜,便在向山最高鋒處地觀星台擺開宴席,四國君主會麵,卻是隻談風月,因此席間倒也和睦,楚國新君似乎頗為內斂,時常含笑,雖也酒到杯幹,卻是少語,與他相比,新秦王便甚為開朗,席上常聽到他朗聲長笑,言談之間,見聞極廣。
紀王此來,本來一直忐忑不安,當初呂漢年得到驚雷,立刻飛信傳京,看到形勢大好,紀王自然也是樂見其成,卻沒想轉眼驚雷不再是稀罕之物,紀軍立失先機。不久秦國新君上位當日,與紀軍遙遙相對地守邊秦軍,便在邊界放了幾顆驚雷,紀軍見狀,不得不知難而退,秦軍一路追擊,勢頭卻是不猛,隻是將紀軍趕過川江,便不再攻打。雖猜不透秦王心思,可不管怎樣,當初已方攻秦,紀軍壞了他們攻月的計劃,這個梁子總是結下了。因此此趟向山之行,他著實是硬著頭皮,拖到其它三國都已出發,這才不得不來。
卻沒想到,這秦王一派瀟灑作派,全然沒有半分見怪指責之意,言淡間更是灑脫,談天說地,博古論今,對他還特別地和藹,一直以晚輩謙稱。紀王大喜過望,更是著力巴結,雖說四國沒有高低,可強弱優劣,卻是一目了然,如今秦國新君性格爽朗大度,若能得到他的支持,對紀國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有著紀王的吹捧討好,席上氣氛自然更加融洽,兩國將領也是頻繁敬酒,一時間,賓主皆歡。就連不太說話的楚王月君,都被敬了些酒,喝的微熏。秦殊向月重錦再敬一杯,酒盅放到嘴邊時,他的目光輕輕一挑,朝著月國的幾位將領一掃而過,眼中的笑意愈發深了。
這一夜,盡歡而散。
第二日一早,各國護衛得到消息,秦君將在辰時在觀星峰頂再開宴席,此次卻是為了商討四國將來的合作共處等事宜。
這個才是四國聚合地目地,因此眾人毫無異議,辰時剛至,三君已然全數出現。眼前觀星峰的布置卻又與昨日不同了。
峰頂原來是一個淩空地絕頂之處,中間是極大的空曠地,地勢即高,氣息清冽。此時卻圍出一個碩大五彩屏障,以數十根長杆為支柱,每個長杆上皆蓋有密實地綢緞,薄緞隨風而鼓,卻是微拂,而不掀起,顯然有東西固定,不過隱約也能見到長杆上似乎掛著什麽東西,依稀似是畫卷,隻是即用錦緞遮掩,自然是別有用處。
這個帷幔,圈成一個多邊多角地形狀,中間鋪出極大地地毯,各國席間又另有五彩絨毯劃分區域,布置地華麗而精美。三君環視一周,便各自坐下,此乃正宴,各國將士便都是坐在自家君主地後席上。三君坐定,秦殊方才姍姍而來。
他身著暗印龍紋黑袍,立領對襟的長袍自腰對襟四開長擺,露出內裏深紫色地錦袍,領口處綴有黑絨。腰係鑲赤玉紫黑色玉寬帶,繞八字繡龍帶綴,腳下是一雙盤著紫荊紋地黑色長靴,長發垂肩,風姿卓越。三國君主昨日夜間見他,已覺此人神采非常,今日日光下一見,更覺他儀表堂堂。
他一路含笑抱拳“昨夜喝的盡興,早起居然遲了,實在是失禮之極。”
楚月二君皆抱拳還禮,唯紀王站起身道:“昨夜那般,哪個不多喝幾杯,本王也是宿醉未醒,喝了不少醒酒湯,這會兒腳脖子還發軟呢。”
秦殊一笑,坐落下來,目光掃到,卻麵向月重錦道:“月君臉色好似有些不好,沒什麽不適吧?”
月重錦淡淡道:“勞秦王記掛,本王無事。”秦殊笑笑,大手一揮,兩邊白衣宮女便送上各式酒點,他執杯在手“此次初會,本王原想設在秦國,隻是後來覺得或許還是這裏較為妥當,不過此地畢竟僻陋,不周處還望各位海涵。”
三人舉杯同飲,放下杯子,又聽他道:“本王登基至始,一直觀覽卷宗。百年前先祖們平分天下,以四國安居,我輩承受功業,自然應當遵循先祖們立下的誓言,”說著他身旁已經有人奉上一個銀盤,上有金絲紋鑲邊地折子四份,分別送至三位君主手中,三人打開來,便見內裏寫有各項條文,邊界駐守,貿易互通,詳細之處一一羅列,紀王第一個便雙手發顫,若是秦國真能照此實施,對他的紀國而言,實在是天大的好事。他抬起激動地眼睛朝另兩位君主臉上望去,隻見楚王含笑點頭“秦王考慮周到,本王佩服之至。”
秦殊含笑道:“有什麽增改之處,各位自行添加,可再議論。”
紀王連忙笑了起來“哪裏哪裏,秦王考慮已然全麵之極,連本國商貿最弱地環節都已想到,本王……受寵若驚。感激涕零。”
秦殊笑著點頭,目光落到月重錦身上,語氣愈發溫和“月王以為如何?”
月重錦輕輕將那折子放好,氣定神閑“此議甚好。”
秦殊道:“既然眾王無議,那此番向山之行,便算功德圓滿。”一旁紀王已然舉杯道:“有秦君如此地明君降世,四國安矣。”楚王也應聲舉杯,三人不約而同都是看向月重錦,他似有若無地淡淡一笑,也跟著舉了杯子。
既然此議成功,光不了再喝幾杯,席上氣氛比昨夜更加融洽,各國將領導亦是笑談開來,高揚地興致下,秦殊忽然輕輕一笑:“四國即能平安相守,有一項題議,似乎亦可相談。”
“哦?願聞其詳!”紀王立刻回應。
秦殊笑道:“我們四人之中,除了紀王年長,其餘不過是晚輩……”紀王連忙雙手連擺“虛長一些,此話哪裏敢當!”秦殊一笑,目光流轉“連本王在內,三王均未立後,有國主而無後,似乎尚欠完美。”
紀王立刻反映過來,笑道:“正是正是,未知秦王可有中意人選?又或者四國之中,廣招賢淑?”
秦殊微微一笑,長眉輕揚:“好像紀王曾經送過一名公主赴秦!本王察看宗卷,始知此事。”
紀王一愣,歎息道:“是啊,可惜那位平安公主福澤不長。”
“平安公主麽?聽聞此人容貌無雙,膽識過人。”他嘴唇微抿,目光卻是掃向月重錦,果然見他臉色發白,唇線也崩地極緊。
“實在是風華絕代,本王當年見過她一麵,隻要一提起,便覺一切宛若眼前”紀王也慨歎不已,嘴上說著,心裏卻更是惋惜。可惜那樣的女子實在是不易尋到,聽秦王的意思,好似地此人心有向往,若是紀國能再獻上一個這樣的,豈不是大大的投其所好,更何況聽他言下,還有立後之意,唉,真是錯失良機。此趟回去,無論如何也要在民間好好尋一番,以一個女子聯接國與國之間地利益,那是再便利不過的事了。
他這裏算盤亂撥,那邊卻聽秦王說道:“這麽說來,紀王識得她?”紀王又是一愣,點頭道:“當年殿上,正是本王為她冊封。”
“那紀王若再看到此人,可還認得出?”秦殊再問。
“自然識得,此女風姿卓越,一見難忘,”紀王笑答,看到秦殊一臉淡笑地看著自己,他的腦子總算轉了回來,忙問:“莫非秦王知道此人何在?當年平安公主並沒入宮,便在途中病故,難道她……”說到這裏,他都有些激動地控製不住,看秦王的樣子似乎知曉此人下落,當年她未入宮,此時秦王若是尋得,自然還是他紀國獻上的公主,這豈不是天下落下的好事一樁麽?
“或許知道。”秦殊笑靨更盛,目光定在月重錦身上,笑問:“聽聞月國近來有一位將軍名揚天下,自請柏姓,為冤民伸張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