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渾身一震,雙手不由地慢慢鬆開她,白韶卿一動不動,更不回頭,隻是叫了聲:“青兒……”
鬆花應聲,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扔到他麵前,語氣恨恨“便宜了你。”
柏大力卻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又看看離他極近的白韶卿,警告道:“我勸你別再轉什麽心思,剛剛你吃的那顆是軟筋散,藥性雖慢,可卻持久。你此時也隻有自行了斷地那點力氣了,若再使什麽齷齪手段,我就讓你受盡散罪再死。”
李富臉孔**,呆呆地將那柄匕首撿起,看著刀鋒,隻喘粗氣,一旁的白韶卿不再看他,袖袍之下卻是緊握雙拳,提步就去,沉重地腳步聲漸行漸遠中,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響,那是利刃刺入身體地鈍響,卻令她情不自禁驟然止步,胸膛中仿似也滿溢起劇烈地痛楚,令她微微倦縮了身子,而李富的聲音亦在此時輕輕飄來“……公主……下輩子……我還能做……小富子麽?”
白韶卿銀牙輕咬,強忍著不讓自己回頭,兩行淚水卻還是流了下來“好”她輕輕開口。
“多……謝……”虛弱地聲音終於消與無形,彌撒而去,身後,木輪慢慢滾動而來,鬆花的手輕輕攀上她的手臂,冰涼地臉龐貼付過來,白韶卿一動不動,背對她的身子卻輕輕地顫抖起來,似在,哭泣。
……
深冬,山崗上風勢凜冽,天空的雲層倒是稀薄,仿似都讓這寒風吹散了般地沒了蹤影,隻留下一層無邊無際地暗青色虛空。冷風拂過枯枝,卷起一些殘枝碎葉,帶著幹土,在林間打旋,呼嘯聲一陣急一陣緩,掃地林間四人衣衫袍角冽冽作響。
四人麵前,立著幾座小墳,快一年了,已然不能算是新墳,可依舊光潔如初,墳塋上連根雜草也無,墓碑更是擦拭地幹幹淨淨。
墓地選在山崗之上,是因這裏可以眺望京城,四方地重重樓閣城牆地齊壤就在山下不遠的地方,待到來年開春,墳邊的林子生出新綠的時候,又能將這些墳墓都掩蓋在綠葉之下。
四人皆是無聲,默默看著眼前的這些小墳,舊的淚水剛剛幹涸,新的淚珠又緩緩滴落。許久許久,是柏大力勉強開口:“他們在這裏,也是團聚,盼望他們來世轉生,能再做姐妹兄弟。”
四人中略矮的是坐在輪椅上的鬆花,她中毒太深,腿終究無法醫治,要終身坐在輪椅上了,可她並無怨恨,能活著已是不易,何況此時的她,責任重大“是呀,來世,我們都是要再做親人,再在一起,我要做很多很多的煙花,綻放最大的光彩出來,每一年都讓他們看見。讓他們知道我們好好的。”
“我也是”一身白衣地小六已經褪盡了當初癡呆地模樣,一同消失地還有她的嬌弱,她的眼睛烏黑,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容易受驚膽怯如小兔子般地目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堅毅與坦然,淚水流淌到臉頰,又被她用力擦去:“顏姐姐,我如今在林大夫那兒正式學醫啦,當初你讓我背的藥名,我如今不但能背也全都認得出來還配的上藥,青青姐說,顏館會一直留著,將來就由我接手,我一定,不會壞了你的名頭。”
一旁地白韶卿含淚而笑,輕輕摟住她纖細地肩膀,目光在每一個小墳上緩緩而過,腦中便現在與他們的每一個片刻,從最初的小乞兒,到雪山與顏天相逢,再後來鬆花塞裏,得見昔日夥伴,真的以為能夠團聚在一起,卻哪想等來的竟是夢魘一場。可是老天也算仁慈,借李富之手留下了這一雙小姐妹,同時,也為她留下了人心,沒有她們的她,怕是會變作十八層地獄也敢去闖地妖魔。而此時,卻險險地避過一劫,依舊有愛有心。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看了一眼身邊的鬆花,將另一隻搭在她的肩膀上,鬆花也伸過手來,蓋在她的手背上。她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能活著,便應當不虛此行,而且還要代替死去的親人們,更好的活下去。這裏是他們永遠的家,也將是她們的。
四人站了許久,天氣開始蒙蒙發暗,才在柏大力地催促下下得山來,山腳下便是等待他們的馬與馬車,柏大力與幾個侍衛騎馬陪在一旁,三個小姐妹則坐在車裏。小六微微有些倦了,便靠著白韶卿沉沉睡去,鬆花則從懷中拿出一張大紙來,鋪在麵前,細細看著,不時還皺皺眉頭。白韶卿也湊過頭去看,二人偶爾還會低語一兩聲。
不多時,馬車進了城,便直接入宮。如今鬆花小六皆住在宮裏,雖然月國已經算是月影最少地一個地方,白韶卿卻再不會讓她們離開自己的保護範圍。這當然與宮製不附,可月王應允,誰又能多說什麽。隻是白韶卿還是男裝,反而是她住在顏館,送她們二人回宮,看著兩人的馬車消失在長長宮道上,她便轉身,正要離開。一個小太監呼滋滋地喘著氣,跑過來道:“是柏副將麽?王上在宣平殿等著見大人!”
白韶卿一愣,便答應了跟他同去,走至殿內,便見一看到她的月重錦已經起身離座,遠遠迎來,又揮退了太監宮女,攜了她手道:“今日有人送來個盒子,指名是給你的,我怕有詐打開看了,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有人送你這個。”
“是什麽?”白韶卿讓他說摸不著頭腦,跟著他轉過側殿,一進屋,就忽然止住步伐。
屋子正中的桌上擺著一個碩長的錦盒,兩端都長出一大截,盒蓋已開,可是不用看,她也知道那是什麽。月重錦看她忽然臉上變色,便鬆了她手,由她慢慢走上前去。
隻見她去至桌前,伸手一提,一柄銀槍便被她握在手中,槍鋒上冷光青寒,印地她臉色都顯青暗。
“這是誰送的,知道麽?”月重錦輕聲問。
“離殊!”白韶卿仰頭看著槍尖,眼中森然“他囚禁我時,曾讓我使過此槍。”
月重錦不明其意,可看她臉色不善,到嘴邊的提問也不由得停了下來。近日以來,她以柏氏之名,廣招天下,果然有許多柏氏後人紛紛而來,前前後後的,竟然匯聚千人,當然這些人中有真有假,她吩咐下去,以盅引暗試,挑出了數十個月影地奸細。而柏氏之中,倒有大半自願入伍,如今一場大戰迫在眉睫,廣增兵力自然是重中之重。她身為副將,卻做著極為細碎的小事,每一個新兵入伍,她必得親自驗看,月影之創委實給她留下巨大陰影,何況此時此刻,更是半分差錯也不能有。
也正因此,她幾乎一日不閑,親上校場,騎馬射箭帶兵操練,忙的腳不沾地。可即使再忙再累,她的神色永遠不變,輕鬆而淡定,微微地含著笑,總能讓麵對她的人,有如沐春風之感,給人力量使人信任。
她的喜怒也因此變地更加不形於色,卻沒想到,這一管長槍,卻令她神情大變,麵對這久未見到的神色,月重錦不由得更是擔心,哪裏還能忍住不問,上前一些皺眉道:“他送這個是什麽用意?”
“他已知李富身份敗露,可是依舊接收我的挑戰。”白韶卿始終凝神注視槍頭,黑瞳中竟被映地碧光閃閃,離殊,你想要說什麽呢。應該不僅僅隻是想讓我回想那段屈辱的日子,這柄長槍當時便知有長短兩柄,你若是還作著那時的夢想,保留那可笑認知,我怕是不能令你如願。不過,你若是想讓雙槍在戰場上見麵,我倒是,可以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