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重錦聞言卻覺心中一緊:“我不在乎……我隻是……”話到嘴邊,可看著她的眼神卻又立時凝哽,呢喃片刻,隻道:“實在是愧疚的很……我騙你在先,現在又連累了你。”

白韶卿沉吟不語,許久,才輕輕說道:“其實你發生這些事,也是因我才會入了人家的圈套。你裝病騙我,我又何嚐不是害了你呢……”說著她似笑非笑,轉頭朝他看去“我倒是覺得扯平了,你覺得怎樣?”她的神色仿似正在說著一個笑話,眼底的光芒卻是極為黯淡。

月重錦卻覺自己無法與她從容對視,借故打量四周,轉開了頭去,隔了一會,才問:“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你還記得在楚國邊界追殺我們的黑衣人嗎?或許是一夥的吧。”白韶卿一邊回答一邊伸手解下龍袍放到一邊,這件衣服,想不到會以這樣的方式脫下。

“他們為什麽要殺你?”月重錦注視著她的動作,又問。

“想來,是我有非死不可的理由。”白韶卿瞳孔微縮,語調雖淡,心緒卻是難平。

她之所以當初從楚國死裏逃生,後來又自秦國裝死逃離,皆因不甘心不認命,卻沒曾想到了月國,等待她的還是這樣的宿命。死亡與她,就像一場無邊無際的傾盆大雨,就算她拚盡一切奪命狂奔,可是前麵依舊在下雨,跑的快跑的慢,竟似沒有什麽區別。

她的目光停滯在土牆上的那盞燈上,思緒翻飛,將前程過往細細回想,雖然此時身在困境,可她明白自己沒有時間感歎脆弱,誓必要在更大的危險來臨之前理出一個頭緒才行。

因她的專注,牢裏回複寂靜,月重錦忍不住又回望她的側臉,千言萬語如哽在喉,卻偏偏不知要從何說起。

回到月國的這三個月,他裝瘋賣傻,任由她作主將自己換作女裝藏身宮裏,匪夷所思地僑裝,他卻安然之極。因為他看到了她的真麵目,知道她是誰。

當初在向山雖然隻是驚鴻一瞥,卻已經成為能令他隻為了一個垂死刺客身上的短箋,短短數字,便著急地舍身相救的人。那次他以為自己真能助她一臂之力,她在向山隨秦離去,過後秦國卻傳聖女病逝,他無法相信她就這樣死了,可那消息是切切實實地,由不得他不信。

但那次出城狩獵,卻從刺客身上看到了她的信,他認得那是她的字,她原來沒死,而是逃出了秦國,雖然原因不明,他滿眼滿心所見的,隻有那“危急”二字。他不及回宮布屬,便趕赴相救,結果落入圈套。那設計其實漏洞百出,隻是因為他的心受了局限,因而不能識破,當時那四個黑衣人將他的隨從全部殺盡,卻獨留下了他,他最後一絲記憶,是被強行灌入了微微發甜地藥汁。

其後的事模模糊糊,他時好時壞,有些記得,有些卻是無從想起,他隻知道那一晚,在楚國邊界的山洞裏,暖融融地篝火照耀下,眼前那個緊閉雙眼,臉色蒼白的人赫然點燃了他的記憶,居然是她!

自己是為尋她而去,最終果然找到了她麽?隻是這狂喜還不及回味,他便已認清形勢。身在楚國邊界,雖不知自己因何落到這個地步,卻明白她正要帶自己離開。她看自己的眼神,憐憫中透著一絲帳然,關切地微笑,溫言軟語,這美好的夢境般地一切卻是建立在他的失憶呆滯上,他明白,若他清醒,她必然離開。

他決定留下她,即使為之付出代價,他要留住她。

但他畢竟是月王,重回月國後,無從閃躲地責任感日漸加重,更何況聽聞“月王”賞燈,他不得不偷偷離開客棧,想一探究竟。卻沒想再遇黑衣人襲擊,不過同時又有另一個黑衣人相救,他得以逃回客棧,身上僅中小傷。這樣的情勢下,他後退無路,在她與母後留下的責任中苦苦決擇,當他終於決定孤注一擲和她攤牌的時候,她卻已經早一步做出了決定。

這個女人,有著堅毅之極地心性,將荒誕地劇情主導上演,她扮作他,進入陌生地月宮,旋而也將他帶入,他知道她的用意是要保護他而並非野心,是形勢所迫。更何況,他很願意看到那樣的她,特別是當她白天一幅癡呆,每晚卻在殿裏掌燈苦讀卷宗奏折時;看到她臨危不懼,應對如流,巨變麵前依舊能冷靜地思忖對策時;甚至,這個女子還解開了即使是他自己,也沒十足把握地死局。

那一日,他穿著太監服侍躲在一旁,看她淡然應對城外的數萬兵馬,看她含笑引弓,看她朗聲安撫,那一刻,她那萬丈光芒,灼傷了他的眼睛,奪去了他的魂魄。那時那景,他竟然忽生噫念——若她要,這江山,他願拱手相讓!

看著她,總會讓他想起母後,那個堅韌地支撐整個月國複興地非凡女子,能夠令人依賴甘心依仗的女人,雖然身為她的兒子,在繼位之後,他卻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在傳承上的缺乏。她所有的,他沒能繼承,隻是因為無路可退,不得不勉力為之。這份責任無可推卸,像母後那樣的人,別說是女子便連男人也不可得。

可是,原來這世上還有一個她。

他一心要留下她,哪怕隻能在一旁靜靜端詳,亦是知足的。可是便連這一點要求,命運也不成全。刺客的出現,使他幾乎沒時間考慮便挺身而出。要來的終究要來,用她的話說,戲落幕了,沒錯,他又成為了月重錦,有擔當,慣隱忍的,月王。

牢外的那盞孤燈終於燃到了盡頭,極暗地掙紮地微亮,搖晃著發出幾聲嘶嘶細響,終於化作一灰煙,消於沉寂。牢房裏隻有那個高處的小氣孔透入一束微光,因油燈地熄滅,反而變地明亮起來。光束之中,紛紛揚揚地飛舞著無數細小地塵埃,她望著燈,而他靜靜注視著她,一時間,誰也沒再說話。

就這樣靜了一會,牢門外的石階由遠而近傳來了腳步聲,白韶卿早就聽到了,卻是動也不動,月重錦則全神戒備地掉轉目光朝向石階,不一會便見一個蒙麵黑衣人走了進來,一麵走近一麵朝牢裏注視,他的目光隻在月重錦身上輕輕一滑便定定地落在了白韶卿身上,見他朝前邁步,月重錦已站起身來擋住他的視線:“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那黑衣人嘴角一扯,像是在笑,可聲音卻極為深冷“沒人告訴你,你這模樣十分可笑麽?一直聽說月國的國君寬厚愛民推行仁政,卻原來是一個喜歡和女人對調身份,弄這些風月玄虛的無聊昏君麽?”

“這與你無關!”月重錦冷哼一聲,盯著他道:“你們究竟有什麽用意?綁架挾持麽?要什麽盡管開出條件來就是。”

黑衣人一雙冷目在他身上打了個轉,笑道:“這可要讓堂堂月王失望了,我們要什麽與你全無幹係,你隻需閉上嘴巴安靜呆著便是。”說著話,他身上石階跟下一個人來,也是黑衣黑褲黑布蒙麵,一聲不吭地垂頭上前,卻是將牢門的大瑣打了開來。

先前那黑衣人將牢門推開一線,下巴一甩,眼光卻是盯著白韶卿:“你出來。”

白韶卿倒無意外表情,神色淡然地應聲站起,正與月重錦擦身而過時,他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臂,她回過頭來,目光相對,白韶卿輕微點頭,抽出手來,一步便跨出了牢門,身後牢門依舊鎖了,那黑衣人打量著她一眼,當先走出,白韶卿也不停留,自後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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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停更了這麽久。這三個字已經不夠表達我歉意的萬分之一。這段時間生活中發生太多的事,有些心力交瘁之感,可是最大的不安恐慌仍是來源於此,無法更新,碼不下去,無形的壓力讓我望而怯步。可是說這些好像也是嬌情,在給自己找原諒的理由,所以千言萬語,若是自責,不如就不要說了,但願能將這些話溶入到書裏,能夠更快地補償大家,不論放棄於否,我都心懷感激,謝謝你們曾經陪伴過我。我會努力更新,使更新量上走回正軌,開始時也許會慢,但不會放任不管的。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