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這話倒不約而同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眼裏都有些猶豫不決,卻也難免有一分盼望。風裏來雨裏去討冷飯露宿街頭遭人白眼,誰不想過的好點,可是眼前的事怎麽聽著都透著不真實,何況真到了人家裏,還有許多規矩,自由慣了的人又哪裏能夠適應。

白韶卿看看他們,也知道他們要時間想想,不忙著催問,隻是悄悄退到廟外石階坐著,過不多時,身邊果然有人坐下,小叫化的聲音近在咫尺:“你答應了他是對的,這事對你有好處。”

白韶卿霍然轉頭,盯著他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那小叫化朝她一眨眼,竟露出頑皮的女兒神色;“仙人。”

“胡說八道。這世上哪有仙人,要是真有仙人菩薩,怎麽不見他們救苦救難?”

“那是要有仙緣的,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麽好的造化。”小叫化饒有介事的歎了口氣。

白韶卿對他的言語依舊耿耿於懷,又道:“你說說看你是怎麽知道那人要來找我的?”

小叫化看她一眼“我掐指一算,不就知道了。”

“不可能!”

“唉,你不信就算啦,反正這仙人我也做煩了,是時候交手啦。”小叫化歎著氣,卻忽然伸手拉住白韶卿的手,她正愣神的功夫,卻覺右手腕忽然一涼,像是有什麽東西套在了手腕上,低頭看去,竟是一隻白玉鐲,晶亮地鐲麵在月光下閃著一層暈光,看來質地極佳。

白韶卿相府出身,自然知道這是個好東西,立刻著手去脫,卻沒想根本脫不下來,身邊的小叫化看著她忙碌,卻是高興的拍手:“看吧,我算的全中,你果然有仙緣。”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要問啦,以後你就明白了,青青姐姐,你的路可長的很呢,你自己好好想想,今日跟著那人走了,你就算正式踏上了命中注定的道路,這時候反悔,卻還來的及。”

“什麽是命中注定,我從來不信那個。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決定的。”

“說的好,自己的事都由自己決定,這話我喜歡。哈哈,從此我也要過自己的日子了,該煩的就讓別人煩去吧,活一輩子不容易,我可要好好的享受一回。可不能像姑姑她們那樣……”說到這裏卻忽然止住。

白韶卿卻聽見了,問道:“你有姑姑?那你幹嗎做叫化子。”

“唉,我姑姑不疼我,我當然要走啦。”

“你別頑皮了,還是回去吧。”

“這個不用你操心啦,你好好管好你自己吧。咱們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再見了。總之,你聽我一句話。命這東西,不論你信與不信,是真有的。隻是樹有分枝,花開數朵,到了叉路口的時候,你可得好好選呀。”說著,竟忽然撲過來在她臉上輕輕一吻,轉身回廟裏去了。

白韶卿被他奇怪的舉動弄的莫名其妙,伸手摸摸臉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看那個鐲子,明明鐲圈不小,奇怪的卻是怎麽也脫不下來,她隻得走回廟裏,本來打算再問問他,走到他身邊,才聽到他鼾聲響亮,竟然已經醒著了。而與此同時,金子等人也終於有了他們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這小叫化就不知去向,白韶卿隻得帶著金子三人再度登門劉宅,劉大善人已經事先得了烏將軍的交待,知道這丫頭被將軍看中,對她的態度自然和昨天完全兩樣。等她說明了來意,夫婦二人除了苦笑,哪裏還有別的辦法,又不得不依著小六的法子,為這三個小子寫據畫押,等到一切辦好,烏將軍的隨從之一俯身在劉善人耳邊說了會話,他這才笑逐顏開。

烏將軍第二天才回紀國,因而白韶卿倒有機會在劉宅留一天,將軍隨從按著從前烏小姐的行頭,為她置了裝扮,等她淋浴更衣出來,幾個在外麵等待的小子都驚的呆了,怔怔看著她,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劉大善人夫婦也是大吃一驚。

誰也沒想到那個滿身汙垢的叫化子經過打扮竟然是如此一幅非凡樣貌,雖然年齡尚小,可那雙眼尾略為上挑的桃花眼,稍嫌血色不足的櫻桃小口,端正秀氣地瓜子小臉,無一不是十足十的美人胚子模樣。

劉家夫婦豎著拇指大讚將軍有眼光,自他們的言談中,白韶卿也知道了烏將軍在他們眼中是大有來頭而且富甲一方的巨商,也難怪他們如此巴結。

晚飯時分烏將軍等來劉宅接人,看到白韶卿時卻也無一例外地微微一愣,倒是烏將軍神色恢複的最快,上前牽住她手,轉身向劉夫婦告辭。分離在即,白韶卿隻得和金子他們惜別,少不得又一番落淚,等到將軍隨從催促了,這才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一路上,烏將軍和她共乘馬車,一麵將愛女婉琴的習慣仔細說了,又交待了許多老祖母的興趣習性和一些宗族親戚的名字,白韶卿用心記憶,往往十成裏倒有八成能一遍就記住了,因而烏將軍看她的目光更是柔和。眼看著漸漸離開楚境,他幹脆和她父女相稱,白韶卿初時自然極不習慣,每每叫到父親,泛現在眼前的往往是刻骨銘心地可怕場景,可是為了防止烏行元看出來,她硬是將這心思死死壓下,表麵上漸漸習以為常,那一切卻是漸漸轉為了她的夢魘,成為她一生都永遠無法消除的噩夢。

很快他們就棄車乘船,白韶卿不慣坐船,暈的很厲害,烏行元到如今卻是真正有了幾份做父親的樣子,許多事情竟然放著兩隨從不用,親自打起下手來,她看在眼裏,更加增強了要好好地扮演角色,幫助他安撫老母親,以全他進孝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