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為江南國學館的創辦者,胡楚元其實也有著很特殊的招攬實力,這一點倒是歪打正著,連他自己事先都沒有想到。

顏士璋去了上海後,繆荃孫、鈕玉庚、顧家相三人聽說是胡楚元要招攬他們做幕僚,而且很急,二話不說,連薪水待遇都不問,當夜就和顏士璋一起租艘輪船來杭州。

三個人都出身於較為富足的江浙地主官紳家庭,對錢財看的比較淡,更重視的還是胡楚元會給他們帶來的特殊機遇。

人啊,活在這個世上都還是想做點事情的。

當然,他們心中也都清楚……薪水待遇肯定不差,至少不會比在他們在江南國學館的收入低。

沒有等上兩三天,顏士璋就帶著三人來到了胡家大院裏,對於他們,胡楚元也是格外隆重的款待。

接風洗塵的宴席結束後,胡楚元領著他們在胡家大院的西花園裏轉悠,遊山玩水,逛了一圈之後在湖畔涼亭裏坐下來,喝喝茶,談談心。

閑談了幾句而已,繆荃孫就迫不及待的和胡楚元試探道:“騎尉此次這麽急的征調我們前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啊?”

“這……?”胡楚元沒有準備,主要是沒想到他們連夜就會趕過來,連家眷都丟在了上海。

稍加思量,他就朗聲笑道:“我請三位先生前來,確實是為了一件很長遠的事……!”

不等胡楚元說完,顧家相就笑道:“隻要能用到我等之處,騎尉但言無妨,我等必定竭盡平生所學,輔佐騎尉成就大事。”

三人中,鈕玉庚年紀最長,也不過四十二歲,同治四年進士。繆荃孫三十五歲,顧家相二十六歲,都是光緒二年進士,資曆尚淺。

胡楚元示意顧家相不用著急,道:“如果不出意外,我有可能前往福州出任福州船政提調。我不隱瞞,各位可能也都清楚,若是我出任這個職務,船政衙門的大小事務都會由我主持,事關茲大,所以想請三位和顏先生一同協佐我。”

鈕玉庚微微皺眉,道:“我倒是很高興騎尉能夠請我,隻是,我並不擅長船政之事啊。”

顏士璋則笑道:“潤生,就算不知船政事務,我們也可以居於幕中,運籌帷幄,出謀劃策。再說了,我年近六旬都不怕,你怕什麽,不懂也可以慢慢學。船政是國家大事,深受朝廷的器重,既然想要報國,那為什麽不多學學這方麵的事呢?”

鈕玉庚拱手和顏士璋道:“先生教訓的是啊。”

顏士璋是鹹豐年間進士,又曾出任過吏部侍郎,資曆很老,如果不是受“刺馬案”的牽連,以他的才幹也早就是巡撫、總督一級的封疆大吏。

鈕玉庚等人稱他一聲“先生”是很正常的。

胡楚元笑了笑,道:“船政是舉國大業,我們恐怕要為此謀劃經營十年,所以說是長遠的事。另外還有兩件事,影響更遠,現在就得辦,所以是急事!”

“哦?”鈕玉庚不免有些好奇,道:“還請騎尉明說!”

胡楚元笑道:“我想開辦一份《谘政參考》,每半個月刊印一次,專門提供給朝廷大小官員,登載國內各省大小事件,以及西洋各國局勢、時政新聞和曆史,對各國的政治、經濟和軍事實力也要進行詳細的報道。本刊不評時政,不論朝綱,不斷是非,所有信息一律求實求真,隻做為資料供各部官員參考。”

“哦?”鈕玉庚更加驚奇,繆荃孫和顧家相也是分外有興趣。

很明顯,一旦開辦成功,這份《谘政參考》的作用和意義將是非常巨大的,對朝廷上下的影響必將很深遠。

繆荃孫忍不住問道:“騎尉打算是什麽時候開辦?”

胡楚元道:“不急不晚,暗中籌備,等我們儲備的資料足夠刊發一年,就可以正式刊行了。”

繆荃孫道:“騎尉不妨將此事交給我們辦理吧。”

胡楚元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啊。另外還有第三件事,除了《谘政參考》,我還想請人匯編一套《資政新編》,涉及理學、經濟、農桑、工礦、商貿、水利、管理等各個方麵。如果說《資政通鑒》是給皇帝看到,那這套《資政新編》就是給各位官員看的。當然,這套書不正式刊印,要的人就從江南西學館領走一套,不要的人,眼不見,心不煩。”

聽胡楚元說完,繆荃孫三人就發現事情倒都不急,可都很重要,而且是一件比一件重要,影響更是一件比一件深遠。

鈕玉庚忍不住的感歎道:“騎尉年紀雖輕,卻有真器量,思慮之遠,實在不是平凡人能夠比擬的。鈕某不才,願意留在騎尉身邊出謀劃策,艸辦這些事。”

繆荃孫和顧家相也紛紛道:“還望騎尉給我們一個這樣的機會,也讓我們能為社稷出策,更為騎尉略盡綿薄之力。”

胡楚元滿心歡喜,不管怎麽說,能夠招攬到合適可用的人,那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並不清楚這些人的實際能力,但以顏士璋的眼力,他們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幾個人坐在涼亭裏繼續漫談商榷,胡楚元要他們辦的三件事,每一件都不是很簡單的事,隻靠他們三個人還不足以成事,得更多的依靠整個江南國學館和西學館的力量,連工學館、農學館和商學館都要出力。

繆荃孫以博學著稱,經史典籍、諸子百家、方誌地理無所不讀,在目錄學、金石學方麵的造詣很不簡單,篆刻、書法、繪畫無所不精,他就負責領銜艸辦《資政新編》。

鈕玉庚以文采取勝,從官經曆最為豐富,曾任山東學政和山西按察使,由他領銜主編《谘政參考》,完全可以把握住“不評時政,不論朝綱,不斷是非”的三不原則。

顧家相的文采書法都是進士級的造詣,比起繆荃孫和鈕玉庚卻不算什麽,唯一的優點就是對西學的興趣很濃,年紀也輕,就暫時負責給兩人搭個下手。

身邊忽然多了幾個真正有才學的人,雖然談不上能堪大用,對胡楚元來說也能解救一時之急,以後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也多了幾個人可以商議。

可是,也有不好的事情……這三人的熱情太高漲,很快就迫不及待的和胡楚元領了經費,投入到各自要負責的事情中。

最初幾天,他們都是返回上海、家鄉,四處邀請同學同鄉同年的好友出力,等幾天再返回杭州,彼此都已經理出一些頭緒,急著要和胡楚元通稟協商細節。

幹!

胡楚元發現自己經常幹出一些邪門事情,連自己都接受不了,他本來是要回杭州度假,悠閑半個月再前往福州赴任。

這倒好,他今年最悠閑的假期就這麽輕易的被破壞了。

話說,他們畢竟是進士出身,有才華和學識是不假,可他們的想法畢竟要守舊很多,對於《資政新編》、《谘政參考》的很多想法和胡楚元預想中的完全不一致。

胡楚元隻好舍棄自己的假期,和他們逐一敲打細節,還得找人協助他們整理西洋資料和各種西學館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