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人正在商量事呢,胡榮進來和胡楚元稟告,說是浙江巡撫梅啟照和杭州知府瞿鴻機前來拜見他。

這倒是讓胡楚元和其他家人都有些驚訝,要沒有什麽急事,那也該等到明天吧?更讓家人們意識到……胡楚元在江南商政兩界的地位是越來越厲害,比胡雪岩有過之而無不及,連浙江巡撫梅啟照都得主動上門拜見。

浙江巡撫梅啟照和杭州知府瞿鴻機當然不是一般人!!

胡楚元匆忙起身和家裏的長輩告辭,出門迎接兩位貴客舊友。

他們三人有些曰子沒見,一碰麵,彼此都很開心。

見到胡楚元,梅啟照就拱手笑道:“楚元,我要恭喜你平定鹽亂,對朝廷功不可沒啊!”

胡楚元笑道:“同喜,同喜。兩位大人,請到我書房裏慢慢閑談?”

“好!”梅啟照和瞿鴻機一同答應下來。

因為胡家人都聚集在百獅樓的大堂,胡楚元就將兩人領往鎖秋堂,正好,顏士璋就住在這裏,正在花廳裏讀書。

他和瞿鴻機早在京師就密談了幾次,一眼相中瞿鴻機的才幹絕不簡單,這才推薦給胡楚元,對瞿鴻機來說,他也算是真正的恩人。

兩人一見,忍不住唏噓了幾句。

對梅啟照來說,顏士璋更不算是外人。

四個人就在鎖秋堂的花廳裏坐下來,來不及喝杯茶,梅啟照就和胡楚元說道:“楚元,我聽到風聲,說是總督何大人已經帶著家眷返京敘職,和沈葆楨沈尚書舉薦你做福州船政提調,這曆來都是補銜三品的官缺,若是消息確鑿,那我可要恭喜你高升啊!”

瞿鴻機也笑道:“恭喜騎尉高升,如今的福州船政大臣是總督何大人兼任,總督大人又同時兼著福建巡撫、福州將軍兩大要職,公務纏身,和您又是嶽婿關係,您這船政提調豈不就是真正的船政大臣。如此說來,這就是朝廷正二品的權職,我是羨慕不已啊!”

胡楚元笑了笑,道:“事情還沒有定下來,兩位大人不用這麽急著恭喜。”

梅啟照哈哈一笑,和他道:“楚元啊,你就放心吧,據我所知,朝廷根本就拿不出第二個人選啊。船政提調是一個肥差,可不是一般的官員就能出任的,需要非常的精通洋務西事,而且,沒有總督何大人和尚書沈大人的點頭,誰也坐不住這個職位。”

瞿鴻機也道:“我同年同鄉的好友張百熙正在福州船政衙門銅元局任會辦,說來也是騎尉舉薦,中堂大人差調而去的。據他和我通傳的消息,船政衙門裏麵已經傳遍了,都說您不曰就要上任呢。”

胡楚元反而是笑不出來,道:“那就多謝兩位大人的用心關照了。”

他心裏清楚,福州船政提調這個職務對他來說並不是好事,他得大筆的砸銀子才能在這個職務上幹出成就,才能保住何璟,才能保住他的未來。

同樣的,他不得不出任提調一職,也不得不砸錢。

對付法國人的陸軍容易,對付法國人的海軍就不同意了,他估計,從今年到1885年,總計六年的時間內,他至少要賠進去五百萬兩銀子,才能不讓福建水師慘敗於法國遠東艦隊。

他還得從江南商行抽調官款,大肆用於船政衙門買艦造艦,增建炮台,前後花費更不能少於一千萬兩銀子,否則就不可能抵擋住法國人。

瞿鴻機是精明人,比梅啟照精明,一看胡楚元的神情,心裏也猜的八九不離十了——胡楚元是被逼的,而且是被中堂左宗棠和何璟逼得,必須去福州船政衙門救急,不去不行。

他立刻不再談這個事情,轉而和梅啟照道:“巡撫大人,咱們還是要說正事啊,金杭水渠事關重大,難得胡騎尉回來了,咱們今天就盡量把一些細節都敲定吧!”

梅啟照默默點頭,隨即取了一幅浙江地圖,攤在桌上和胡楚元細致的比劃一番,道:“楚元,我們就打算在金衢盆地周側修建六座水庫,分別和六條大水渠相同,大水渠再通三十餘條小水渠,和百餘道支渠,基本就能灌溉整個金衢盆地和嚴杭兩府。別的不說,僅是金衢渠、嚴杭渠、金杭渠這三大渠疏通完畢,新灌溉的水田就能多達四百餘萬畝,若是工程能在四年內全部完工,別的不敢多說,浙西四府的農稅至少能番一倍,每年可新增數十萬兩銀子的丁稅厘金。可是,總開銷也不小啊,前後怕是至少要花費六七百萬兩銀子。”

胡楚元道:“稅款和投資倒是其次,關鍵是對百姓有利啊,這樣的水田不管是種水稻,還是種桑,收益都很巨大,老百姓的曰子好過了,各行各業的曰子才能好過,浙江巡撫衙門的曰子才能好過。”

梅啟照笑道:“確實如此,既然楚元你別無疑慮,那第一筆款子什麽時候能到賬?”

胡楚元想了一下,道:“三天之內,先借一百萬兩銀子用於開工,隻是……各個關節都要任用合適的人選,不怕投錢用於修渠,隻怕官員貪克的太嚴重,錢都用不到實處。”

梅啟照道:“我恰恰就是為此而來的,楚元,咱們能不能官監商辦?我親自擔任總監工,讓霍知府輔理,具體的事情由江南商行負責?”

“這樣啊?”

胡楚元深思片刻,覺得這樣做也是可以的,就道:“行,我在江南商行下麵置辦一個江南水利局,專門配合江南各省施工水利,衙門直接將工程包給我即可。”

梅啟照道:“那就好辦了……另外,還有一個事!”

說道這裏,他給瞿鴻機一個眼色。

瞿鴻機當即道:“胡騎尉,這件事耗銀很多,浙江巡撫衙門怕是……肯定還不清,除非將貸期延長到十年。我和巡撫大人私下商議,原本想在修渠之前,以衙門的名義征收沿渠的田地,等水渠建成,田地從沙田轉水田,地價可漲數倍,就可以靠這些利潤來償還貸款。隻是……!”

他沒有說完。

梅啟照輕輕的咳嗽一聲,接著這番話繼續和胡楚元說道:“隻是這官不與民爭富,我要是這麽做了,怕是會給別人留下口舌。所以啊,我琢磨這個事情還是交給你辦。你從中所賺取的利潤用來抵銷貸款,而你就以向巡撫衙門捐款的名義,將這些利潤繳回來。這麽一來,你得了名聲,也不賠錢,衙門又能有款子修渠。”

胡楚元冷不丁的打個寒顫。

拜托,他已經有裕豐糧社了。

如果在浙江繼續搞上百萬畝的土地,他還活不活了?

他確實怕死,但也貪財啊。

左右一想,他居然又咬了咬牙,道:“就這麽辦吧!”

這時,一直不開口的顏士璋卻忽然說道:“東家,咱們也不適合直接出麵,不如還是請四爺聯係浙江各地的富紳,大家一起出錢,給他們一筆好處費即可。”

胡楚元點了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涉及的田地數量太大,我一個人出來兼並,總是會給別人留下口舌……其實,還可以讓江南農業合作社出麵,讓地方的絲頭和茶頭出來買地,所買的地擴充到合作社中。至於整個工程款嘛,我就半捐半借。”

梅啟照笑道:“那好,咱們就一言為定。”

胡楚元道:“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