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手裏麵的事情太多,胡楚元真想現在就去美國,好好的,近距離的看一看那些留美幼童,理清楚裏麵的問題。

為什麽……122位留美幼童中居然沒有一個革命家,一個教育家,成就最高的也不過是詹天佑、唐國安等人。

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和容閎詢問道:“我國派遣到美國留學的那些年輕人怎麽樣了,他們在美國的留學還算順利嗎?”

聽到這話,容閎就忍不住歎息道:“我這次回來,恰恰也是要和國內的一些朋友商量這件事。這些孩子在美國的學習是很認真的,可畢竟是長期生活在美國,作風略有浮躁,可他們畢竟年幼,督學吳子登對此是極為反感,甚至連駐美大使陳蘭彬陳大人也屢屢出言訓斥。我觀他們的意思,恐怕是想要半途而廢,將孩子們都送回國內。”

胡楚元憤道:“這怎麽可以?”

容閎道:“是啊,所以我想順道回一趟天津,和李鴻章李中堂麵談此事!”

“唉!”胡楚元歎一聲,道:“順便和您說一下,我一直覺得有些蹊蹺,論財力,我在國內不算第一,也至少能算是前十。能在財力和勢力上和我相提並論的,大約也就是山西的喬家,上海的唐、徐、盛,湖州南潯的劉、張、龐、顧四大象,以及廣東的潘、嚴二行,可在上海,對我的非議越來越多,裏麵總是有文章的。”

容閎不明白了,問道:“你的意思是……?”

胡楚元道:“或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相信,肯定有人打著李中堂的旗號在背後陰損我,想將我驅逐出上海灘。要知道,如果我無法在上海站穩腳跟,江南商行和阜康錢莊的運轉遲早是要出問題,而我也別想進一步的涉足絲業和茶葉,甚至還有上海的地產業。裏麵的利潤巨大,他們當然也不希望我來。”

容閎感歎道:“你們這樣的大商人內鬥起來,那比清朝廷的官場更加激烈陰狠。為了中國的教育事業,我希望公子能夠站穩腳跟,不要被這些隻顧自己身家的商人擊敗。至於李中堂,我倒覺得他還沒有那麽小氣吧,畢竟也算是中國的宰相呢!”

胡楚元默默點頭,道:“他不是沒有那麽小氣,而是眼下還不在乎和我過招,否則……我早就死了。可終究是有人打著他的旗號在做文章,否則,那些人鬧不出這麽大的動靜。”

商政一體!

胡楚元知道事情的源頭是出在政治上,通過唐延樞、徐潤、盛宣懷、鄭觀應四人,李鴻章在上海的勢力是非常驚人的,上海的官辦企業幾乎都是他的淮係力量。

他呢?

胡楚元呢?

毫無疑問代表湘係。

怎麽能給湘係官商在上海立足的餘地?

胡楚元隻能是苦笑一聲來,和容閎道:“陳蘭彬和吳子登的事情啊,您別急著到處活動,交給我來辦理吧。您不是謀斷政治的高手,我的幕僚中卻有這樣的專門人才。何況,就算打不開局麵,我也可以用錢來擺平。不用太擔心。”

容閎鬆了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除此之外,我還是想說說在美國置辦大學的事情,我在美國認識幾個很有地位的華人,他們或許也能幫上忙。不知道伍家的人,您還是否認識?”

胡楚元有些詫異,道:“伍家?廣東十三行的伍家嗎?”

容閎道:“是的,廣東十三行時代的伍秉鑒家族,晚年,伍秉鑒就有移民海外的打算,隻是受朝廷的阻礙,最終未能成行。他的次子伍振邦則在旗昌洋行的創始人羅素先生的幫助下移民美國。除了伍振邦,他的女婿,也就是十三行吳天垣的小兒子吳經康一家也一起移民到美國,兩家人在美國波士頓生活了近三十年,開辦了漢華銀行,投資美國金融業。直到今天,他們在美國旗昌洋行中仍然保留了24%的原始股。”

胡楚元心中忽然一亮,發現了一個破解洋行欺壓的辦法,道:“他們願意投資大學嗎?”

容閎道:“當然願意,他們和羅素家族一直雄踞在波士頓,都是耶魯大學的重要資助人,我當年能夠就讀於耶魯大學正是得益於羅素先生的關照。有他們的支持,耶魯大學也會特別的多招收一些留美幼童。”

胡楚元笑道:“好啊,那就要勞煩您替我聯係一下,如果他們願意,我願意和他們一起投資到這民族的教育事業中!”

容閎笑道:“伍先生寫給你的信,我已經帶來了……很抱歉,我一時激動就私下將您那篇《論民族的教育》送給伍老過目,我這一次前來,也是受他所托來和您麵談,共商興國之大事!”

說著,容閎就從自己的公文包裏取出一份信。

胡楚元暗暗高興,立刻將這封信打開閱讀。

當年伍家移民的時候,主要的財產都被廣東巡撫衙門扣押,剛到美國,他們隻能依靠旗昌洋行的分紅度曰。

英國東印度公司解體後,公司資本全部用於償還債務,而伍家恰恰就是東印度公司的主要債權人之一,由此分到了四百多萬英鎊的資產。

正是依靠這筆資產,伍振邦和妹夫吳經康一起經辦漢華銀行,也得益於美國的大發展,這些年總有著不小的收益。

財產雖然越來越豐厚,可一看到美國愈加強盛,中國愈加衰落,他的內心是百感交集。

可是,伍振邦無法回國。

在伍秉鑒死後不久,兩廣總督耆英和廣東巡撫徐廣縉暗謀其財,以防止伍氏避居海外為由,查監伍家所有資產,後沒收查抄。

按照清律,伍振邦所繼承的那筆東印度債務也應該屬於清朝廷。

伍振邦隻能寫信給胡楚元,說是由他出資,和胡楚元一起在國內籌辦新學,興辦民族教育之事業。

將信看完,胡楚元慢慢折好信箋,和容閎道:“在國內辦新學很受局限,更要小心謹慎。容先生請回去和伍老先生說,還是在美國籌辦這所大學。我和他一起出資,由您來負責。另外,您回去之後也要和他再商量一件事!”

容閎問道:“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