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集院五郎自裁的消息還沒有傳開,第十四師團師團長川村景明中將就已經戰死沙場,位於與那城的第十四軍團指揮部被攻占,炮兵陣地被奪。
此時,第二批運輸艦隊抵達騰連灣,真正的輜重部隊抵達,從江淮兵團抽調的一個炮兵旅加入戰鬥,72門155mm口徑的榴彈炮架上了射程,開始配合閩浙兵團的各個炮兵縱部隊,以及臨時繳獲的六十多門曰軍122mm榴彈炮對金武灣進行壓製射擊。
曰本聯合艦隊第二站隊終於陷入了奔潰。
曰本軍人的堅韌依然是可怕的,他們還在繼續堅持,直到下午4時17分,曰本潛艇部隊集體完成自毀,曰本聯合艦隊第二站隊才在伊藤壽吉少將的帶領下舉旗投降。
此時,第二站隊的近百艘戰艦已經損失過半,所剩下來的基本都是小艦船,主力的六艘戰列艦全部被擊沉;陸軍方麵,第十四師團全軍覆滅,第十五師團傷亡過半,餘部退往武渥島。
金武灣戰役自此結束。
遠東戰爭開戰以來,中曰雙方最為慘烈的一戰就誕生在這片琉球大島上,雙方的傷亡人數都超過1.5萬人,曰本早期依靠使用化學武器積累的優勢蕩然無存,試圖掐斷中國經濟命脈的戰略目標也宣告破產。
金武灣戰役即便不算是拉開了中[***]隊正式開始反攻的大幕,至少也證明了一點……中[***]隊的實際戰力被嚴重的低估了。
胡楚元在琉球大島停留了兩天,接見了各級參戰的軍官,逐一做出嘉獎。
按照原有的計劃,太平洋艦隊正式將金武灣港做為新的總部基地,開始對曰本海權進行節製,逼迫曰本海軍撤回在長崎一帶進行嚴密布防,同時為北洋艦隊的總攻創造機會。
曰本聯合艦隊第二站隊和第十四師團的全軍覆滅驚動整個曰本上層,他們隻能選擇封鎖消息,宣稱曰軍還在琉球大島作戰,甚至擊退了中國海軍的一次反攻。
曰本國民隻能繼續沉睡在政客們為他們編造的謊言和夢想中,繼續以為收複琉球群島是每個曰本人的義務,擊敗迂腐落後和醜陋低級的支那人是每個曰本人的義務,領導亞洲更是大曰本帝國的未來。
病態……!
乘坐由三艘襄陽級巡洋艦組成的護衛艦隊返回福州時,胡楚元就在途中思索著,他覺得時機即將成熟,可以進攻法國在越南的“中國艦隊”了。
要評估曰本為什麽會在金武灣登陸戰中失敗,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曰俄低估了中國的戰爭實力,沒有強行要求法國遵照盟約對華宣戰,並按照事先的約定將主力艦隊派往越南……即便在不和中國海軍決戰的情況下,也可以為曰俄分擔海軍的壓力。
曰本海軍接近一半的實力被擊潰後,曰俄就會明白,法國再不出動海軍參戰的話,協約國真的有可能戰敗,他們必然會逼迫法國履行協約聯盟協議。
那麽……胡楚元相信,必須搶在此之前一舉擊潰法國的“中國艦隊”,並在馬六甲海峽或者是在太平洋東部海域伏擊法國本部主力艦隊,這要取決於法國本部艦隊究竟選擇從哪裏一條線路進入太平洋。
或者,不急於擊潰“中國艦隊”,而是采用圍城打援的辦法,逼迫法國倉促派遣主力進入太平洋。
胡楚元在腦海中鉤織著這個計劃,這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有點像希特勒那般過於瘋狂。
幸好……法國還是很好欺負的。
在連續的擴軍後,此時的中國海軍在總實力上已經是世界第二大規模的海軍,比法國海軍的總噸位要高,主力戰艦的優勢也大。
在曰本海軍隻夠保衛本土的情況下,單獨對付俄國和法國的艦隊就不太難了。
某種程度上,曰本更像是希特勒,野心膨脹的主動拉開對琉球群島的攻勢,結果迫使自己陷入和閩浙兵團、南洋兵團的拉鋸戰中,海軍和被視為秘密絕招的潛艇部隊更是損傷過半。
為了更好的拖延住曰軍北上的時機,回到福州,胡楚元就拉開了閩浙兵團進一步擴兵的序幕,兩廣兵團和西南兵團也開始增兵,準備和法國在越南決戰。
多麵擴張也就是意味著軍費的大規模增加,這個問題讓胡楚元稍稍有些頭疼。
東京,千代田區四番穀新宿通,法國駐曰本大使館。
畢維茲是法國駐曰公使高級顧問,在東京專門學校擔任法語和現代人文學教授,同樣的,他也是法國方麵的東亞問題專家。
他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中國國家情報總局的外聘間諜,確切的說,他是一個雙麵間諜,負責幫助法國收集亞洲各國的軍事情報,又向國家情報總局出售曰俄情報。
畢維茲的父親是一名傳教士,曾在福州擔任傳教士,他幼年的時光就一直是在福州度過,直到青年時代才返回歐洲接受大學教育,並在巴黎大學完成了自己的哲學博士學位。
畢業後,他先是在法國駐福州的總領事館擔任翻譯,後來被吸收到當時的駐外機密局中,在機密局的幫助和培養中,逐漸成了法國方麵最高明的情報收集員和東亞問題專家。
由於他對曰本文化和情報理解非常深入,1894年,他被派往東京擔任最高級別的顧問,公開身份是東京專門學校的教授。
畢維茲在法國公使館有一個讀力的辦公室,他可以在這裏任意的瀏覽所有情報和信息,並據此給法國政斧提供外交建議。
現在,他的一個任務是盡快確認曰本的戰略調整計劃和潛艇數量,以及是否還存在著後續的潛艇研發和生產計劃。
他不是國家情報總局在曰本唯一的諜報人員,甚至是曰本政斧高層內部,也存在著國家情報總局的線人。
做為一名雙麵間諜,在東京,他參與一個更大範圍的諜報人員信息交易市場,從那裏收集到的情報讓畢維茲相信,法國最好別參加這場戰爭。
畢維茲將所有能夠得到的情報都收集起來,仔細的分析,最終得到了一個結論——曰本要將戰略重心轉移向東北,目前在廣島、馬關聚集的部隊不是要南下“收複”琉球,而是要北上和俄軍會合,從穆丹烏拉一帶發起大規模的陸軍攻擊。
曰本正在分析金武灣戰役中大量出現的“清軍”新式武器,試圖在國際上尋找到秘密的生產廠家,他們不相信這些武器是中國人自己研發和生產的,並將目標鎖定在了德國。
為此,曰本正在積極的和德國方麵交涉,提出一些交換條件,要求德國停止對“支那”供應武器,停止對華的一切軍事援助。
畢維茲細密的辨析著手中的情報,他有權閱讀,甚至是被迫閱讀法曰俄協約組織之間的大部分秘密情報,以便為法國的國家利益做出最佳的判斷。
於此同時,他也將持續將情報整理出另外一份針對曰俄兩國的報告,以不太便宜的價格出售給國家情報總局駐曰的聯絡員。
情報就是生命。
柴田俊夫是一個很奇特的人,低調內斂,精明,他是京都舟波藩華族階層近藤秀川先生的養子,早年在美國接受教育,畢業於美國耶魯大學,擁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出身,曾經擔任過大隈重信的秘書,深受大隈重信的器重,如今在商工省擔任副閣內藏大臣。
在曰本的政治圈中,年僅三十四歲的柴田俊夫一直被視作很有前途的那個人,而且,他有著屬於自己的派係力量和支持者,特別是源於京都、神戶、大阪地區的京都財閥,而那些人又井上馨戲稱為“大阪的小商人們”。
是的,柴田俊夫的政治立場一直是代表著小商戶階層。
看起來,他和國外情報機構沒有任何關係,和間諜更沒有任何聯係,事實卻是殘酷的,不管是京都財閥,還是柴田俊夫本人的成長過程中,中國人都是一個很重要的力量。
在耶魯大學就讀時期,他就加入了自愛會組織,並美國組建了一個類似於自愛會的曰本留學生自友社的組織,後來經過歐陽庚的介紹,秘密加入了複興社。
由於在小商戶階層、曰本京都財閥、海外留學生中擁有很高的個人聲望,即便在大隈重信倒台後,後續擔任內閣總理大臣的山縣有朋、伊藤博文都沒有動他的位置。
這些天,琉球島大敗讓伊藤博文內閣走到了盡頭,天皇已經下令重新組閣,在新任內閣總理大臣的人選上,長州閥出身,連續四次出任陸軍大臣的桂太郎成了公推的唯一人選。
這幾天裏,桂太郎的親信曰本陸軍參謀本部次長寺內正毅幾次前來秘密接觸柴田俊夫,商議聯合柴田勢力,邀請柴田出任商工省大臣的計劃。
這個計劃遭到了以三井財團的代理人井上馨的強烈反對,也遭到了三菱岩崎家族的反對,然而,桂太郎和西園寺公望所主導的立憲政友會急於聯合柴田的這股勢力。
確切的說,他們是想通過柴田俊夫緩和立憲政友會與大隈重信的自由進步黨之間的關係,確保曰本內部政治的穩定,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隨著薩摩閥和海軍派係的連續戰敗,以及內閣黨派化的發展,曰本國內政治鬥爭已經從早期的藩派鬥爭,逐步演變為政黨鬥爭。
年僅三十四歲的柴田俊夫就是自由進步黨中僅次於大隈重信的派係,個人的政治意圖和西園寺公望所代表的“世界主義”也非常的相似,很大程度上非常受到山縣有朋的軍國主義派係的壓製,也是皇道派右翼分子的眼中釘。
這天的中午,柴田俊夫位於茗荷穀的私人宅邸。
寺內正毅再一次的前來,身穿著曰本陸軍官服的他擁有陸軍中將軍銜,前額光禿禿的,有著一副令人感到詫異的吊睛眉,鼻子高挺,上頜的八字胡須濃密,看起來就是個很威嚴的人,因為兩邊的耳朵明顯一大一小,也顯得很詭異。
他已經四十八歲了,曾經擔任過曰本士官學校的校長和第一任教育總監,曰本現有的軍事教育和義務教育政策就是他一手製定的,也是明六社體係的繼承人之一。
這些天裏,他總是不斷出入茗荷穀的柴田居,幽靜典雅的傳統居所中總是有很多令人欣喜的細節,看得出來,柴田俊夫這個青年一代的政客有著充沛的財力支援。
這倒不假,柴田俊夫的妻子就是京都財閥中村家族的小女兒,這棟宅邸也是中村家族出資贈送的嫁妝之一。
進入柴田居的湖畔會所,寺內正毅脫去鞋子,進入傳統的廳閣裏,比他年輕,資曆更淺的柴田俊夫很有禮貌的低頭敬禮。
沒有人不喜歡相貌堂堂的英俊男子,特別像是柴田俊夫這樣,既有錢有勢,又年輕,又有良好教育和出身背景,還有禮貌的年輕人。
在這段時間的來往中,寺內正毅愈發欣賞柴田俊夫,深信,如果柴田俊夫出任商工大臣的話,一定會給曰本帶來真正的福祉。
寺內正毅很客氣的回禮,道:“柴田君……我們又見麵了!”
“嗨!”
柴田俊夫顯得特別的誠懇,邀請寺內正毅坐下來,兩人一起喝著清酒,就著幾盤小菜和壽司、生魚片開始閑談。
也不算是閑談,寺內正毅不是一個會拐彎抹角的人,這也是桂太郎派他來和柴田俊夫聯係的原因。
寺內正毅一坐下來就說到了三菱財團和神戶造船廠的問題,他和柴田俊夫問道:“富士銀行是不是有可能向神戶造船廠借貸出一筆資金?”
“是嗎?”
柴田俊夫微微有些詫異,隨即就道:“岩崎家的人……願意這麽做嗎?從資本上說,東京三菱銀行的財力還是能夠繼續支持的!”
寺內正毅道:“問題就在這裏,如果你成為帝國的商工大臣,岩崎家很有可能停止對神戶造船廠的借貸。你要清楚一件事,這裏可是……潛艇項目的基地,帝國必須維持著它的生產,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希望擴大生產,特別是加緊對引擎和柴油機的研究項目,一旦支那切斷了我們和法國的貿易通道,我們不能繼續使用法國人的柴油機了。”
“這樣啊……!”
柴田俊夫默默的在腦海裏思量著,心想,總算是知道了帝國潛艇項目的基地,居然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交給三菱財團來承擔。
原先,他一直以為是三井財團在進行這些事務。
“那麽……?”柴田俊夫想,如果是岩崎家族的話,那就沒有什麽可顧慮的了,他當即說道:“將這些事都交給中村家吧,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寺內正毅嗯了一聲,道:“不過,另外一個衍生問題,如果要你幫助帝國籌集六千萬曰圓的國債,問題也不會太大吧?”
柴田俊夫明白,這一切都是政治上的交易。
如果他要出任曰本商工大臣,而不是三菱和三井財團推薦的人選,為曰本籌集軍費的工作就同樣得由他自己負責。
他默默的點著頭,道:“也不會是問題。”
“那麽……!”寺內正毅終於放心了,道:“那就這麽說定了,柴田君,希望你能在帝國商工大臣的位置上做出你應有的貢獻。”
“這樣的事啊,還需要您的鼎力支持呢!”
柴田俊夫笑著,心裏卻覺得難過。
他非常不希望曰本陷入這種無謂的戰爭中,假如能夠扭轉局勢和言論,采取一個更為自由的經濟政策,放棄現有的軍國主義和財閥經濟的基礎,通過和中國及其殖民地合作,確定正式的貿易協約,曰本仍然可以繼續發展下去。
可惜,曰本的經濟完全被財閥們所壟斷了。
做為一個以研究經濟學為主的政客,做為即將出任曰本商工省大臣的政客,柴田俊夫內心中的真正想法恰恰是想將三井鑿沉。
亞洲確實不可能存在兩個領導者,但是,曰本無法讀力承擔這個責任,也不可能為此而發動戰爭。
這是他的想法。
隻不過,他從來沒有表達過這樣的想法,他隻是用實際的行動來摧毀這一切,然後,他想要建立自己心目中的曰本。
和寺內正毅的交流一直持續到了傍晚,送寺內正毅離開後,柴田俊夫立刻給富士銀行的總社長中村浩司,他的嶽父打了一個電話,確認資金上的問題。
另外,他們得重新約一個時間談一點更隱秘的問題。
柴田俊夫希望快點接收神戶造船廠,盡快查清楚被稱作帝國絕密計劃的潛艇項目到底進展到了什麽地步,後續還要生產多少,技術標準是什麽樣子。
然後,他會通過自己的渠道將情報轉交給潛伏在曰本的複興社分社長。
在不割讓土地的前提下,他希望這場戰爭快點結束,再由他掌管曰本的一切。
曰本的未來在哪裏,亞洲的未來在哪裏。
關於這一切,柴田俊夫都有著自己的答案,他隻是有點無法確認……三井這麽龐大財團究竟該如何擊潰。
他堅信,曰本不應該有兩個天皇……問題是如何做到這一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