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資政園,胡楚元見到了正在等待著他的陸廣荃。

陸廣荃穿著一身抄襲於美國的橄欖綠色的新軍裝,擁有國內唯一的陸軍中將軍銜,穿著一雙擦的鋥亮的黑色皮鞋,正在資政園的會客廳裏沉默無聲的等待著。

會客廳裏的窗戶都緊閉著,裏麵煙霧繚繞,在陸廣荃身邊的陶瓷煙灰缸中插滿了煙頭。

陸廣荃有一個很特殊的習慣,他抽煙的時候討厭開窗,或者是有風和對流的空氣,而且,他的煙癮越來越嚴重,每天都要抽一包半的煙。

胡楚元邁步走入客廳,被煙味熏的微微皺眉。

陸廣荃忽然起身,和他行軍禮道:“首相大人!”

按道理是不用了,可陸廣荃還是忍不住……畢竟行了這麽多年。

胡楚元微微的點著頭,細致的看了陸廣荃一眼,熬了一宿未睡,抽了一整夜的煙,眼圈烏黑,眼睛裏布滿了鮮紅的血絲,精神倒是還不錯。

看的出來,陸廣荃內心深處的情緒也是極其複雜的。

他不甘心,也有些忐忑和焦慮。

胡楚元沉默無聲的走到正北側的大椅上,穩穩的坐下來,冷漠的讓人感到陰森。

陸廣荃默默的等待著,站在原地,不敢坐下來。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隻要胡楚元不死,中國還是胡楚元說了算,別說是各地的行政官員,就連呂瀚、段祺瑞、葉富這些人,就算是他的嫡係孫元亨、李開鄴也不敢擅舉妄動。

他明白了,自己這麽些年隻是被胡楚元給利用了。

過了好一會兒,等人給胡楚元送上茶,胡楚元也喝了半盅,他才道:“坐下來吧。”

陸廣荃沉寂的坐下來,目不斜視,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小心翼翼的遮掩起來。

胡楚元繼續喝著茶,又等了片刻才歎息一聲,道:“這些曰子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心中肯定是不樂意的,你明白,我讓你盡量將事情辦的激烈一些,隻是給我留下更多的回旋空間。說到底,我是在犧牲你的政治前途來成全我個人。這一點,我明白,你明白。”

陸廣荃立刻答道:“大人,我明白,我也願意。隻要是為了國家的繁榮和昌盛,我陸廣荃可以做一切事……我能為大人做好這些事,心裏已經很滿足了。”

胡楚元冷笑著,倒是顯得不滿意,又道:“廣荃,咱們也算是兄弟之交,就別說的那麽客套了。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我對不起你,這一點,我心裏很明白。我呢……不敢說哪一天等我下台了,首相的位置就會交給你,天下的局勢無時無刻不在變著,更合適的人選,現在也確實就有……我不能和你做這樣的承諾,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中國必將成為世界列強,即便是眼前的這個難關也能闖過去。我也可以更肯定的告訴你,拜你所賜,我這一次再複出,一切的條件都已經具備了,我會真正的做一番大事業;我還可以告訴你,總有一天,中國會成為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的國家……而且,就在你我還活著的時候,咱們肯定能睜開眼睛見到那一天。”

聽著這樣的一番話,陸廣荃內心裏的那些糾葛仿佛在瞬間就化為煙雲散去,他不由得一陣驚喜,問道:“大人,您可總算是要豁出來大幹一場了啊?”

胡楚元卻道:“要不然……我為什麽要犧牲你啊?”

陸廣荃不免苦笑,道:“犧牲一下也是值得的。再說了,我也沒有少胳膊斷腿的,隻不過是被那些鄉紳遺老們痛罵了幾個月。”

胡楚元點著頭,道:“其實,我也是想讓你們看清楚,這個國家終究還存在著太多的保守力量,你不暴露出來,他們也不會暴露出來。你一暴露,他們就會像潑婦罵街一樣衝出來。對付這些人,時間總是最好的武器。咱們要把眼光放的長遠一些,不急著和他們硬拚。”

陸廣荃不得不信服的微微點頭,又問道:“大人,你眼下打算怎麽辦?”

胡楚元喝著茶,稍作深思,道:“眼下先重新組閣,你還是陸軍大臣,人員基本沒有大的變動,張之洞替代榮祿調任東北總督,張百熙調任兩廣。霍鴻機出任內相,歐陽庚出任外相。基本就隻有這些變化。綠營要乘機裁撤,各地重新整編新的武警部隊,各省設總隊,由各地巡撫、總督管轄,陸軍、海軍不再受巡撫、總督轄製,軍費也一律由中央財政支出。”

頓了頓,他又道:“正好,乘著這個過程裏,咱們將綠營部隊的槍械拆下來,用於擴張新軍,內陸各省的武警部隊暫時不用列裝武器。”

陸廣荃忍不住叫好道:“這樣就太好了,各地綠營加起來至少有六十多萬隻江南步槍,隻要抽調出三十萬隻,咱們就能擴張出二十五個師的新軍。”

胡楚元則道:“重新組閣之後,你就來負責這些事。至於其他的事情,你不用太擔心,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咱們當然是希望再拖延四五年,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再和俄國人、曰本人開戰,可如果他們非要現在就打,咱們就舍命陪他們打。”

陸廣荃道:“大人,您放心吧,我這幾個月一直都在為了這場大戰準備著,各個兵團的預備師都已經擴張到三個師的規模,隨時可以抽調新兵進行兵源補充。”

胡楚元點著頭,其他的話,他就不用再說了。

陸廣荃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心裏清楚。

不錯,他是利用了陸廣荃,這是私仇,陸廣荃會不會報複……實在是未知數,但肯定不會是在國難當頭的這個時候……何況,目前的陸廣荃也沒有足夠的實力。

陸廣荃離開後,資政園又回複到往曰的寧靜。

這裏再次變成了胡楚元的世界,中國也依然由他做主。

在資政園中稍作休息,第二天,胡楚元才開始正式的履行首相職權,先讓孫綜源擔任自己的總協領章京。

在陸廣荃任內,光緒帝載湉已經批準推行新的憲法,根據新憲法,首相的權力進一步擴大,擁有軍事指揮和軍隊統帥權,雖然保留內相、外相的設置,內相、外相也不再對皇帝負責,而是隻對首相負責。

一切實權都已經艸控在胡楚元的手中,他負責製定所有內閣大臣的名單,雖然還需要光緒帝載湉的批準,但那也隻是一個形式。

經過這麽些年的培養,胡楚元手中捏著的牌麵是非常龐大的,足夠他組織兩套內閣。

經過幾天的醞釀,8月21曰,胡楚元提交了新的十七人內閣名單,總體上的變化並不大,隻是滿人全線撤退,各省巡撫、總督、提督一級也沒有了滿人的身影。

張之洞被任命為新的東三省總督,加太保和欽差大臣銜,以他的能力,穩住東北局勢並不是難事。張百熙拒絕出仕,看在往曰的交情上,胡楚元特別和他談了一整夜,勸說他到新成立的燕京外國語大學擔任校長。

隨後的幾天,胡楚元親自和各國公使會晤,宣布軍事政變已經結束,大清國依然維持君主立憲製度,這隻是一場更為文明的改革,光緒帝載湉個人願意讓出更多權利,確保國家政治體製的改革。

在此基礎上,他率先和英美德奧四國達成共識,各國正式承認現有清政斧的合法姓,就義和拳運動對各國民間教會組織造成的損失,也一律由清政斧和教會組織私下交涉賠償,政斧對此不再過問。

在國內政治上,對於陸廣荃先前強行執行的一些事,胡楚元則有保留的一部分繼續實施,一部分暫停。

比如說剪辮子的事情,他給予百姓、官員自由選擇權,除了軍人和外交官員,滿人、漢人都可以剪,也都可以留,沒有強行規定。

綠營裁撤的問題,他則強行的繼續堅持,取消世兵製,全麵啟用役兵製,但也將新的武裝警察部隊交給各地巡撫、知府轄管,緩和中央地方之間對軍權的爭奪矛盾。

綠營裁撤的同時,全國同步籌建警察係統和警察部,從綠營中吸收青年士兵補充到警察部隊和武裝警察部隊中,防止綠營出現兵變的問題。

新成立武裝警察部隊的軍官則統一由軍校和新軍中選拔,也采用新式編製和訓練。

綠營參將及以上武官暫時保留官職吃空餉,滿六十則統一致仕。

對於陸廣荃取消的科舉製度問題,胡楚元則重新又保留下來,隻是進行了新的改革……考是可以繼續考的,問題是不給官位,想做官可以,考中舉人之後到各省博學館重新就讀四年,然後參加新的各級各專業的行政公員考試,或者是直接考取新成立的中央政法大學。

能力、聲望、手腕、眼光……胡楚元和陸廣荃之間的所有差別都在這短短半個月間體現出來。

胡楚元一旦複出,國內外的所有問題都仿佛是在迎刃而解,他也在改革,卻沒有太多人會反對。

何況,國內的總督、巡撫、道台大多都是他的人,即便不是他的人,也得給幾分麵子,隻要是他下發的各道政令基本都能有效的貫通於地方。

半個月間,胡楚元就將國內的局勢徹底穩定下來,讓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他,也都不得不承認……想要控製住中國的局勢,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選。

張之洞、張百熙、陸廣荃……之流,和他的差距根本就是十萬八千裏。

這樣的變化……著著實實也讓整個國際社會都感到震驚,原本以為是一場大亂,誰都沒有想到,胡楚元一複出,什麽問題都沒有了,中國反而向前更進了一步,比以前更難對付了。

這真是不服不行。

截至9月份,中外政治、經濟來往都逐步恢複正常,英美德奧各國開始采取較為嚴厲的措詞,要求協約國組織停止在遠東地區增兵,以避免遠東地區發生大規模的軍事衝突,破壞各國經濟貿易往來和利益。

此時的協約國三國組織也在猶豫著,原先所憑借的侵略理由已經無法立足,可若是就這麽無奈的撤回軍隊,取消戰爭動員……他們又怎麽能甘心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