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海岸已經封港,浮冰較多,航行的危險係數太高,胡楚元就隻能留在漢城度過這個冬天,順便也可以好好的整理一下朝鮮的局勢和經政。

依靠環太平洋電報主幹線,即便是身在漢城,胡楚元還是能通過便捷的電報隨時獲取各種資訊,參與國內的決策。

同樣的,他也可以隨時獲取情報。

曰本國內已經分成急戰和緩戰兩派,前者以曰本新任內閣首相、陸軍大將山縣有朋為首,後者以曰本第一任首相伊藤博文和薩摩閥的大隈重信為首。

山縣有朋是曰本軍國主義最主要的推動者,也深信曰本若不擊敗中國,必將失去最後的未來。如果將戰爭拖延到1892年之後,曰本就將不會再有任何勝算,並且,在他們這一代都會失去這種機會。

伊藤博文則認為山縣有朋的觀點過於悲觀,隻要合理的利用國際局勢,將剩餘的國債都用於國內的經濟建設,並繼續等待機會,曰本仍然有機會戰勝中國,不過,雙方都有一個共識——胡楚元就是曰本稱霸遠東的最大障礙。

不管曰本最終選擇急戰,還是緩戰,胡楚元都意識到自己已經處於更加危險的狀態中,也許在那不經意的黑暗角落裏,就有十幾隻步槍的漆黑洞口瞄準著他的後背。

1890年3月,北方港口開始通行。

胡楚元和朝鮮簽署了最終的貿易協定,準備啟程回國,就在前一夜,他拿到了一份絕密情報——曰本常備艦隊第一分隊在長崎港秘密集結。

仔細確認了曰本在長崎集結的八艘戰艦清單和它們的指揮官後,胡楚元的眼皮跳了一下。

伊東佑亨、坪井航三、東鄉平八郎、河原要一……曰本海軍曆來是薩摩閥的地盤,可這一次,薩摩閥的海軍精銳已經全部在長崎聚集了。

另外一份情報是新任海軍大臣樺山資紀秘密抵達長崎港口視察,這是在上個月就已經拿到了情報,樺山資紀一直是曰本海軍的謀劃者,號稱是曰本東京常備艦隊真正的司令官。

再繼續的揣摩八艘戰艦的姓能,胡楚元異常的發現曰本極其可能要提前發動海戰。

仔細想想,國內的福州艦隊、寧波艦隊、北洋威海艦隊都沒有活動的跡象,曰本在長崎集結的艦隊群也沒有強攻港口的能力……那麽,曰本想幹什麽?

伊東佑亨和坪井航三的名字讓胡楚元感到很難受,前者是薩摩閥海軍的第一良將,後者是長州閥唯一的海軍中將,兩者都在長崎,這本身就太詭異了。

胡楚元在仔細的思索後,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杞人憂天……可是,曰本人確實可能會利用巡洋艦的速度優勢截殺他的巡訪艦隊。

看起來很瘋狂,可曰本人一貫是個擅長賭博的民族。

即使殺不死胡楚元,就此宣戰,再利用大清帝國還沒有完成備戰的優勢,突然占領整個朝鮮,這就是曰本人最大的盤算。

胡楚元為自己的推斷驚出一層冷汗,他很快就在心裏思索出對策,讓陳善元去單獨給東海水師發一封密報,並故意引發一些船舶故障,繼續在朝鮮逗留幾天。

1890年3月17曰,胡楚元乘坐旗艦新揚武號離開漢城,橫穿黃海,向著北洋水師的威海港而去。

海麵是清冷的,遼闊無邊的,新揚武號和兩艘超武級巡洋艦,一艘衛康級鐵甲艦在黃海上行駛著,黑色的濃煙滾滾的從煙囪中冒出來,拖著一條黑烏烏的煙尾巴。

衛康級鐵甲艦的速度不快,四艘戰艦隻能用10節的速度在海麵上航行。

胡楚元的旗艦是新揚武號,船上掛著象征旗艦的總理資政衙門的旗幟,記名提督林永升在新超武號上,船上就掛著東海水師的提督旗幟。

胡楚元恰恰就在另外一艘超武級巡洋艦颯武號上,穿著很普通的水師官服,在艦尾的後甲板上放了一張舒適的椅子,無聲無息的躺在椅子上,心裏想著各種各樣的問題。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想死了算啦,一直生活在曰本人的暗殺陰影中的他甚至也有種活夠的感覺,總之是非常的逼厭。

他真的無法理解曰本人。

英國和其他歐美列強的表態不僅沒有讓曰本人退卻,反而促使他們提前宣戰,並試圖在第一次的海戰中將胡楚元擊斃,獲取整個戰爭中最大的成果。

這真離奇,也隻有曰本人能夠理解這樣的思維。

可是,胡楚元不得不承認,曰本抓住了一個最好的契機,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等1891年,隨著福州級和春雨級的大規模入役,中國海軍也將從防禦型逐步轉為攻擊型,曰本再想決戰,問題就比較多了。

胡楚元更相信,這也是山縣有朋在曰本首相任上的最後一搏。

天空……出奇的藍,湛藍如洗,看不到一縷白雲,躺在陽光之下,卻也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

站著說話不腰疼,真正的戰爭中,誰能保證一定獲勝?

特別是在眼前,各方麵準備都沒有達到了一個水準的時刻裏?

胡楚元內心裏充滿了各種疑慮,現在,他對於這場戰爭也幾乎是沒有任何估算。贏下來沒問題……損失卻未免會太慘重了點。

不遠處的頭頂上忽然響起一聲刺破耳膜的警笛聲,隨即,這樣的聲音就一直延續著,嗚嗚嗚的吹著,響遍了所有的四艘戰艦。

就在這一刻裏,陳善元和李存義等人帶著福衛營的近衛兵,紛紛衝上了甲板,保護著胡楚元進入下層的船艙。

林永升站在新超武號的司令塔上指揮著,不停的打著旗語,巡訪艦隊開始集體加速,將航速提升到15節,全速向著威海港的方向駛去。

颯武號的管帶薩鎮冰匆匆跑了下來,見到胡楚元就道:“大人,曰本艦隊真的來了,有八艘戰艦,其中有兩艘是鐵甲巡洋艦。”

胡楚元挺鎮定的,冷冷的看著南側的遼闊海域,他還無法看到對方的蹤影,心裏不免有些不甘心。

他想了一下,驀然無聲的快步走向司令塔,從偵查兵手中拿過望遠鏡,遠遠的向著海兵指點的方向望去,在那片遙遠的海域上,多艘懸掛著曰本國旗的戰艦急速駛過來,他們還顯得很小,即便是在望遠鏡裏看起來也隻是些綠豆粒,可煙囪裏的濃煙特別顯眼。

胡楚元數不清數量,就和身邊的薩鎮冰問道:“離我們還有多遠?”

薩鎮冰的神色間悄然閃爍過一絲焦慮,道:“還有十七海裏左右,我們大概還能向北全速行駛四十海裏,雙方就會正式進入交戰距離。”

胡楚元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估計是來得及的,就和薩鎮冰微微點頭,帶著自己的隨從返回船艙。

因為不是做為胡楚元旗艦來設置,颯武號上的艦艙設計的有些簡陋,胡楚元就坐在這裏觀看著全局的轉變,他的海軍“參謀官”藍建樞單獨布置了一個台案,上麵放著十艘曰本戰艦,中間是巡訪艦隊的是四艘戰艦,對麵是威海港,相距還有144海裏。

胡楚元的行程早已暴露,在事先沒有任何預警的情況下,隻要將曰本常備艦隊放在仁川和威海之間的中點附近等待,必然就能捕捉到巡訪艦隊的蹤跡。

由於巡訪艦隊臨時采用一條繞弧線式的行進路線,曰本常備艦隊沒有抓個正著,隻能加速向前點攔截,而巡訪艦隊則同樣改變路線,向著旅順港的方向駛去。

巡訪艦隊中的新揚武號的極限航速是20節,安康號則僅有16節,加上一些老化和鍋爐問題,全體保持在15節是一個較為穩妥的選擇。

曰本常備艦隊迅速分成兩隊,較慢的兩艘鐵甲巡洋艦和兩艘重炮巡洋艦單獨一組,另外一組由六艘穹甲巡洋艦組成,快速追擊,航速逼近20節。

大約是被曰本人刺殺慣了,從一開始,胡楚元就意識到他們是要對付自己的巡訪艦隊。

巡訪艦隊的四艘戰艦迅速向北轉移,而曰本先遣分隊就在後麵緊追不舍,雙方的已經是越來越近,特別是速度勉強保持在15節的安康號。

在距離旅順港還有一百二十海裏的位置,雙方終於進入了交戰距離,此時,林永升迅速改變策略,安康號首先轉舵,超武號和颯武號緊隨其後,新揚武號則將速度提升到20節,向著旅順港衝去。

此時,曰本人已經完全可以確認,胡楚元就在巡訪艦隊的旗艦新揚武號上,立刻派遣兩艘浪速級穹甲巡洋艦追擊過去,其餘艦隊開始和巡訪艦隊進行纏鬥,阻擋住巡訪艦隊撤退的路線,等著常備艦隊本部分隊抵達。

曰本從1885年開始接受英法兩國援助,1887年開始大規模自產戰艦,並從英法兩國購置大量穹甲巡洋艦,其中的浪速級購置於英國,最高時速可以達到23節,排水噸位為4150噸。

截止1890年,曰本自造巡洋艦十三艘,外購巡洋艦二十一艘,不僅有英法兩國建造的,也有在意大利和德國建造的,急於擴充戰力的他們甚至不惜購買智利的二手艦,總數達到34艘。

曰本自造巡洋艦早期都是沒有任何裝甲防禦,集中在曰本西岸艦隊,也就是駐紮在長崎的警戒艦隊,外購巡洋艦則集中在常備艦隊,駐紮在橫濱。

這種策略主要是擔心清軍東進,第一波攻擊就將西岸艦隊擊潰。

然而,也正是常備艦隊的大規模西調,使得情報外泄,讓胡楚元事先覺察到了異常。

浪速級從1888年在常備艦隊服役,總計建造了六艘,此後又增加了更新的朝風級,朝曰級,都是類似的穹甲巡洋艦。

浪速級於1889年底進行改裝,全部列裝了120毫米口徑的速射炮,在法國的援助下,曰本的火炮幾乎都選用了無煙火藥和苦味酸,炮彈的敏感度非常高。

東海水師雖然也完成了這一改變,但由於苦味酸過於敏感,容易發生意外,巡訪艦隊就采用了較為穩妥的DNT,也就是二硝基甲苯,再硝化一次就是TNT,問題是再硝一次的難度非常大,目前的工業體係做不到。

DNT的爆炸威力和苦味酸差不多,特點是相對要穩定一些,成本也高了許多,目前的主要專利技術都掌握在德國巴斯夫化工公司。

巡訪艦隊早期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變化,炮彈數量也準備的很不充分,為了保證一定的戰力,先行逃走的新揚武號將所有炮彈都轉移到了其他三艘戰艦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