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胡楚元身邊的陳善元很是不解。
嚴信厚剛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和胡楚元問道:“東家,您這是……腳踩兩隻船?”
伍淑珍卻笑了,幽然的替胡楚元答道:“這叫不得罪人,至於幫不幫別人做生意,那是以後的事嘛!”
“哦?”
陳善元還是有點不清楚。
胡楚元則不作回答,具體的得失利弊,他還在權衡之中。
等了會兒,陳善元就走了,伍淑珍便和胡楚元寬慰道:“你現在都別想這些費腦力的事,安心養傷,等傷好了再說。”
“嗯!”
胡楚元挺乖的答應一聲,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伍淑珍,越看越覺得漂亮大氣。
等到了下午,伍淑珍去休息一會兒,胡楚元就將陳善元喊過來,讓他秘密回一趟上海辦點事,讓他速去速回。
在英租界工部局修養了兩天後,朝廷也派了太醫前來,替他開了兩副藥,一貼一湯,活血化瘀,去腐生肌。
隨後,他就搬到了李鴻章名下的那棟物業。
這倒是新建的大院子,占地三畝多,確實能住下兩百餘人,估計也是其他商人乘著租界地價上漲賄賂給李鴻章的。
感覺這宅子還是挺不錯的,他就將宅子買了下來,取名為珍園。
李鴻章要給你送禮,你是不能不收的,隻是得還多少的問題。
那名洋醫生每天都來給胡楚元換紗布,對傷口消毒,處理的很細致,太醫的藥也挺管用,過了半個多月,胡楚元就已經痊愈,隻是腹部還有一個圓形疤痕。
這時候,天津槍匪案還是沒有查清楚,朝野上下都是頗為震怒,李鴻章和天津英租界工部局所承受的壓力非常大,雙方都在加力偵辦,可那群劫匪就像是忽然間銷聲匿跡,再無半點音訊。
這還真就成了一樁疑案。
胡楚元心裏倒是明白的,聽那些劫匪無意中說的話,大體像是浙江寧波、台州一帶的人,看樣子更像是海盜。
對方是海盜,這是基本可以判定的,可這些海盜怎麽進了天津,武器是從哪裏來的,又如何逃了出去,或者是藏在何處……都是問題。
他得罪的人很多,洋行、曰本人、寧波商幫、盛宣懷……個個都有可能下此毒手。
胡楚元相信,這還隻是一個開始,更大的陰霾還在翻滾著,積蓄著,總有一天會讓他看清楚幕後的黑手是誰,所以,他也不急著報仇。
為防萬一,左宗棠派了一名姓蕭的千總,帶著兩百餘名湘軍精銳抵達天津,專門負責保護胡楚元。
有了這樣的保證,胡楚元才正式前往京師敘職,等候他的自然是厚獎。
他這些年的功績很明顯,一樁接著一樁,雖然不是進士出身,朝廷還是將他扶正為福州船政大臣,接掌福州船政衙門。
此時的福州船政大臣已經無權直管福建水師,級別降了一階,變成了正三品的官員,且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直轄,另由閩浙總督兼管。
胡楚元也見到了傳說中的慈禧太後和光緒皇帝,當麵賞了他一個黃馬褂和藍翎。
身為福州船政大臣,這是好事,意味著胡楚元不用再和誰匯報,自己就能決定福州船政的大小事務,也有不好的地方……他得長呆在福州,沒有朝廷的調令,他哪裏也不能去。
但也不是什麽大事,有了完善的電報網絡後,他在哪裏都能辦著自己的事。
5月中旬。
胡楚元從天津返回上海。
上海終究是要回的,這裏是他的大本營。
五月的上海已經很炎熱,時不時就會下一場大暴雨,而上海租界地產的溫度卻高的令人吃驚,英外灘、美外灘、法外灘、南京路、虹口廣場的地價都已經突破了15萬清圓每畝的大關,寧波路、四川路緊隨其後。
換句話說,要在這些地段買10畝地建造一棟胡家大院,光是地皮費用就高達70萬兩銀子。
虹口區和楊浦區地價的漲幅是最明顯的,在中潤公司和萬旗洋行的聯手艸作下,圍繞著虹口廣場的地段,以改造後的徽州路、杭州路、峨嵋路都是大漲,尤其是以原南潯路為基礎的杭州路,更成了可以和南京路相媲美的商業地段。
位於徽州路和長治路交界處的虹口廣場,以及周邊的地段被設計為上海未來的CBD,從虹口廣場順著徽州路向東就是美租界外灘長江路。
不過,中潤公司和萬旗洋行都已經將大多數的地段套現離開,隻將圍繞著虹口廣場的杭州路、徽州路、長江路等黃金地段集中控製在手中,加上峨嵋、吳淞、楊浦等路段的繁華店鋪,以及少部分的南京路、英租界外灘土地,其餘都已經出售。
中潤公司累計從中套利達2.47億清圓,萬旗洋行套利約為0.94億清圓。
這些資金分別被注入中信銀行和萬旗銀行,前者在國內發行清銖,後者輸回美國通過漢華銀行發行美金,進一步釋放資本空間。
這麽多的錢要投入到哪個市場?
那還用問?
當然是茶業!
賠也好,賺也好,胡楚元總是要賭一把。
剛回到上海,胡楚元來不及回家,就先將江南商行和江南合作社在上海的所有會辦、掌櫃、理辦都召集起來,在商行總部的大樓裏開了一個會。
他將大家的思路都統一起來,根據新的中美貿易協定,要將福建和江西做為新的投資重點,在福建投資茶業、瓷器和造船業,在江西投資麻業、竹業、茶業和絲業。
是的,麻業和竹業。
麻紡織品、竹編品,麻席、竹席……甚至是竹筐、竹籃都可以成為對美外貿的一部分,重點不是美國人以前買沒買過,而是美國需不需要,中國能不能造,是不是隻有中國能造。
這些才是重點。
要在手工藝的基礎上,充分引入小型機工具,對加工工藝進行提升,努力增加這些手工藝品的附加值。
賺錢的方法很多,不一定非要投資重工業、工業,手工業也能賺錢,而且最容易將財富直接轉化到民間,提升整個江南市場的購買力。
在巨大的資本量的艸控下,胡楚元想要投資這些產業就變得很容易。
在JP摩根熱衷於投資鐵路、鋼鐵、電氣的時候,胡楚元則熱衷於投資傳統的農業、茶業、絲業、麻業……兩者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會開完之後,胡楚元就讓各個掌櫃、理辦和各省商行跟著這些想法經營。
鋼鐵工業是要投資的,但得等胡楚元去了福州再說。
在商行裏查了一天的賬,確認各家分行的運轉情況都還不錯,胡楚元才乘坐著自己的馬車返回墉園。
還是上海好啊,一天一個樣。
乘車看著街道兩側的街景,胡楚元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歎,在萬旗洋行將鋼筋混凝土技術傳入上海,又在上海開辦了萬旗水泥廠後,上海的建設速度明顯加快。
在較為新穎的虹口,萬旗洋行已經開始投資電廠,下水道係統和自來水係統都在有條不紊的鋪設中,甚至有大型小區的出現。
這些因素也是虹口地價在近兩年突飛猛漲的原因。
如果不是考慮中法戰爭對上海地價有著驚人的影響力,這份地價中的泡沫因素又太大,胡楚元還真舍不得這麽早就套利離開。
經過這幾年的建設,墉園的變化也很大,曆時三年,新的胡公館終於建成了,采用了哥特複興式的維多利亞派風格,輝煌氣魄,穹頂高聳。主體建築有三層,擁有三個副館,主館的三層明顯比二層小一圈,空置出大量的陽台被設計成空中花園。
整個胡公館的整體色澤以黑色為主,大量采用花崗岩中的黑色五蓮花石材,配合瑪瑙紅大理石和漢白玉,外圍部分用了鋼筋混凝土技術,以便縮短工期,總設計居住麵積為22459個平方米。
看到這棟嶄新的胡公館,胡楚元便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熬了這麽久,他總算是熬出頭了。
為了迎接他的回歸,胡公館已經裝璜一新,裏麵布置的古董裝飾都價值不菲,絕無贗品、仿品,要玩就玩真的。
胡公館大廳的氣勢非常驚人,可以容納六七百人列席,采用氣勢恢弘雕塑,融合維多利亞式的巴洛克複古風格,四壁和頂部都有大氣磅礴的壁雕,胡楚元的辦公室位於二樓東側,擁有258個平方米的麵積,既是一個小型的展覽室,也是一個圖書館,還是會議室,又有一小間休息室連著東側的大陽台花園。
在辦公室裏掛著二十多幅受到胡楚元喜愛的古典主義和寫實主義風格的作品,在他的辦公桌後麵的牆壁上,掛著雅克-路易-大衛的名畫《跨越阿爾卑斯山聖伯納隘道的拿破侖》。
胡楚元喜歡拿破侖,所以才一眼看中了這幅畫,也為此付出十六萬法郎的代價。
如果再晚一點動手,這幅畫就會被重新收入盧浮宮。
胡公館的三個副館分別位於左、右和正中央後側,正中央後側的副館就是胡楚元個人的藏寶地,西側副館是他個人的居室,東側副館是幕僚和其他隨從職員的辦公室,當然,他也可以到南苑的錦繡山莊居住,或者是西園居住。
搬入新居自然要有新氣象,所有的家具全部是從菲律賓進口的烏枝紅木,木地板則采用深色和淺色的兩種南洋紅木,牆板和其他部分的裝飾板材主要選擇金絲楠木、紫檀木,特殊的一些部分,比如衛生間選擇樟木、柚木和香檀木的混搭,防潮,除臭。
總計花了多少錢……這個就不要問了。
反正也不會告訴別人,行家自己看!
絕對比你所能想到的數字要大,地毯是從波斯進口的,水晶吊燈一律是從法國進口的,這些都還不算是最大的開支,大廳裏布置的十幾尊瓷器全部都是康乾時期的精品。
胡楚元說過,他這輩子沒有什麽特別的樂趣,建園子、買古董,兩樣而已。
每年光是用來賄賂官員的銀子就多達百餘萬兩,他憑什麽不能拿出一千萬兩銀子給自己享受享受。
人生嘛?
誰能活第二次?
他好像是能……可也不敢保證就有第三次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