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芳共和國!!!
在這個黑暗的受滿人奴役的時代,那是多美好的理想的華人世界啊!!!
胡楚元讀過很多關於這個時代的網絡小說,也看過一些和蘭芳共和國有關的介紹,可當他和葉文瀾談了一整夜,對蘭芳共和國越發了解後,內心裏反而是很失望的。
什麽鳥屁牌的共和國,純粹屬於意銀,完全是華人自己照搬套用洋人的翻譯詞。
這就是一家蘭芳公司。
更確切的說,蘭芳公司的姓質和香港的新義安公司是一樣的,和天地會更像,就是一個華人的黑社會社團,早年最主要的對手也正是天地會。
在幾十年前,南洋婆羅洲和附近島嶼上的華人社團還有很多,比如更著名的大港公司、和順公司,全部都是黑社會,隻不過後來的黑社會是主營黃賭毒,現在的這些社團主營金礦和鴉片。
道光二年,也就是1822年,劉台二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支持下,成為新一代的蘭芳公司帶頭大哥,並接受“荷蘭皇帝赦封蘭芳公司甲大”的封號,從此,蘭芳公司就成了荷蘭人的走狗。
在荷蘭人的支持下,劉台二陸續擊敗了其他華人社團,將蘭芳公司的地盤擴展到等同一個台灣那麽大。
1854年,荷蘭人派出正規的殖民軍隊,不再是以前的雜牌軍、雇傭軍,直接將各家華人社團公司連根剿滅,隻有蘭芳公司殘存,繼續替荷蘭人開發東萬律一帶的金礦,但已經完全喪失了對勢力領地的自治權。
屁!!!
胡楚元無比失望,剛剛點燃的希望之火也被澆滅了。
不過,他還是打算去看一看,畢竟眼見為實嘛!
這終究是一件很獨特的事情,胡楚元就將正準備返回福州的張靈普喊進自己的房間,讓他暫時不急著回去,明天一起去趟山口洋。
“山口洋?”
張靈普不免有些好奇,又嗬嗬的笑著,問道:“原來大人也知道那種地方啊?”
胡楚元嗯了一聲,問道:“你對那裏也很熟悉?”
張靈普忍俊不住的再笑出聲。
胡楚元微微有點不悅的問道:“怎麽了,很可笑嗎?”
張靈普匆忙抱歉,正色道:“不是,屬下隻是覺得自己早該想到,既然有葉文瀾在,東家估計是遲早要知道這個事情。”
胡楚元更覺得奇怪,就和他問道:“為什麽?”
張靈普答道:“很簡單,因為蘭芳公司現任大總劉阿生的女婿葉湘雲就是葉文瀾的堂弟,據說還是挺親的。早年,葉文瀾跟著族叔去南洋做生意,他那個族叔就是葉騰輝……這個人,以前不就是蘭芳會的第十任大總嘛!”
胡楚元更覺得奇怪,問道:“原來你對這個事情也很了解的啊,以前怎麽不和我說說呢?”
張靈普感歎道:“福建這個地方,什麽都不多,唯獨是客家人最多,隻要是客家人,還真沒有多少人不知道蘭芳會的。早些年的時候,很多客家人都會去南洋找蘭芳會挖金子。現在很少有人願意去了,都被洋人打的差不多了。”
胡楚元歎了口氣,不急著說話。
他將門關上,讓張靈普坐下來和自己細致的談一談。
他道:“我原先也以為是一個有趣的地方,正好啊,我一直覺得南洋的華人兄弟很受欺負,經常遭到本地土著的殘殺,就想要憑借自己的財力在南洋有所作為。另外,伯寅,我也確實想要一股屬於自己的實力。”
張靈普正色的點著頭。
因為很多華人“公司”被剿滅,華人在婆羅洲的生存環境急劇惡化,許多客家人、閩南人都陸續返回國內,也將這些消息帶回去。
對於蘭芳公司以及南洋這一帶的情況,張靈普的了解遠比胡楚元充分和詳細。
他沉思了片刻,忍不住的和胡楚元說道:“大人,說起南洋華人的問題呢。咱們關起門來說,這些事是挺可恨的,我也恨不得提槍在這裏領起一支軍隊夷平荷蘭人和那些土著。可是,咱們細細一說,歸根結底還是怪某些華人。據我所知,咱們閩南人和客家人從元朝時期就在南洋活動,明朝的時候,更是很受當地酋長們的敬慕。最近這百餘年間,尤其是從天地會開始,仗著自己有那麽點人力,看中一塊地方就想要,別人不給,立刻就動用流氓幫派的做法,不是打劫就是拚殺,綁票的事情沒有少幹過。”
說到這裏,張靈普也隻能是很無奈的搖搖頭,又道:“當然,荷蘭人也不是好東西,為了一點小利,他們就會互相挑唆,要麽是聯合土著打華人社團,要麽是聯合華人社團打土著,殺來殺去,慢慢就成了現在這種情況。以前南洋到處都是華人社團,和順堂、天地會都很強勢,蘭芳會也不差,可現在都被打光了,華人就分散的到處都是,任人欺淩。”
“原來是這樣的情況!”
胡楚元默默歎息一聲,他隻能說……蒼蠅不盯無縫的雞蛋。
不管小說裏將天地會、和順堂、蘭芳共和國吹噓的如何如何,仍然不能改變他們身為黑社會的本質特征——唯利是圖。
感覺張靈普和葉文瀾說的情況很不一樣,胡楚元就繼續詢問下去,漸漸才明白葉文瀾其實少和他說了很多關鍵的細節——蘭芳公司的幾代帶頭大哥都是漢殲,專門和荷蘭人合作。
最可恨的一次,大港公司六千多人擋不住荷蘭殖民軍的攻擊,被迫退到蘭芳公司的地盤,反而又被蘭芳公司的人攻擊,腹背受敵,全部遭到屠殺。
聽張靈普說完這件事,胡楚元悄然捏緊拳,狠狠的冷笑一聲。
他想,什麽狗屁的蘭芳共和國,吹噓的倒是挺漂亮,別說是給蘭芳共和國提供支援了,他現在就想組織一支軍隊將蘭芳公司消滅掉。
想了想,胡楚元帶著恨意的冷聲道:“看來,沒有必要去山口洋了!”
張靈普道:“我倒覺得可以去,葉文瀾倒不是故意要騙您,隻是有些事情,他也難以啟齒。說不定啊,事情還有轉機。去完了山口洋,咱們可以去一趟沙撈越的石隆門,那裏聽說還有大港公司的勢力。”
胡楚元微微點頭。
雖然蘭芳公司不值得抬舉,在胡楚元的心中一落千丈,從理想國降格到漢殲團,可他想在南洋有所圖謀的誌向並沒有消減。
蘭芳公司不行,他就去找和順堂,隻要敢和荷蘭人開打,他就願意全力支持。
決定了這件事,胡楚元就將顏士璋和伍淑珍喊到房間,把蘭芳公司和大港公司的事情說了說,四個人也繼續商量一番。
張靈普的心思還算是保守點,胡楚元三個人其實都有反清立場和想法,隻是一般都不明說。
一聽這個事,顏士璋和伍淑珍也很支持。
四個人正商量著,門外有人敲門。
張靈普去將門打開,葉文瀾就帶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健碩男人進來,穿著一身西服,看起來像是有錢的生意人,氣勢卻很彪悍精壯,手上還帶著三枚略顯土氣的金戒指。
“提調大人,說來也巧,這位葉湘雲葉先生恰好就是蘭芳公司的客長,說起來和我還有點親戚關係!”
葉文瀾熱情洋溢的替胡楚元引薦一番,又繼續解釋道:“葉客長往常來新加坡賣貨都在我這裏住著,今天正好才過來。”
“哦!”
胡楚元不動聲色的微微點頭,和葉湘雲拱了拱手,道:“久仰大名,葉客長,請坐吧!”
葉湘雲江湖味十足抱拳躬身,道:“小的見過胡提調胡大人,多謝大人賜坐!”
胡楚元道:“你來的正好,我總是聽說南洋的華人常受洋人的壓迫,又受土著欺淩,生活很慘淡,就想去一趟山口洋查看實情。你既然是蘭芳公司的人,應該對此很了解吧?”
葉湘雲稍一思量,恭敬的答道:“不瞞大人,我們蘭芳公司素來以維護華人在南洋的權益為己任,甚至不惜和洋人開戰。這些年的情況有些不同,荷蘭人處處設置關卡,還在海上巡查,在港口征稅驗貨,嚴禁軍火,又不準新的華人移入。咱們蘭芳公司就一直麵臨封鎖,近些年來的實力大減,早已無力和洋人周旋,隻能委身於賊,可悲可歎。”
胡楚元依舊不動聲色,悄然看了張靈普一眼,見他也未露出什麽不滿,隻是微微的有些難以捉摸的輕笑著。
胡楚元也笑了笑,和葉湘雲問道:“你說的句句屬實?”
葉湘雲豪氣頓生,道:“大人,若有半句虛話,小的願意提著人頭來見您。”
胡楚元嗯了一聲,道:“那倒不用。世上的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一貫主張華人在南洋要以暴製暴,要掌握實力和軍隊才能有效的保護自己。我管著江南商行,有權貿易軍火,采辦軍資,若是你們需要,我是可以援助你們一些的!”
一聽這話,葉湘雲是大喜過望,喜形於色,當即謝道:“多謝大人,我等蘭芳同仁感激不盡,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黑社會不就是這樣嗎?
有奶便是娘咯!!!
胡楚元笑了笑,和葉湘雲道:“本官多的不敢說,給你們一萬隻上等洋槍,數百萬發的子彈還是可以的。犬馬之勞就不用了,你說點實在的吧。”
葉湘雲更加驚喜,道:“我們蘭芳公司眼下實力雖然不濟,可還有兩三萬的兄弟,眼下主要聚集在東萬律,以開采金礦和務農為主,每年能產六千兩黃金,另產福壽膏……!”
不等他說完,葉文瀾突然輕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