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山門隔絕了兵庫裏發生的一切, 哪怕是天衍的掌門,也無法知曉今日入兵庫的四個親傳弟子,都擇選到了什麽樣的本命靈兵。
太華峰上, 雲微和莫知在對弈。
下的一手臭棋的雲涯子站在旁邊觀戰,完全看不進去棋路,隻是道:“你們說他們四個會選到什麽樣的靈兵啊。”
他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小傅那孩子擅使刀,觀吾刀在兵庫已經帶了幾百年之久,不知這次有沒有被取出來的希望。”
傅離軻的師尊莫知在一旁淡定地落子:“觀吾刀太沉穩, 不適合他。”
雲涯子咂舌道:“那可是十大上古神兵之一, 天下人都求而不得,偏你還挺挑剔。”
莫知淡聲道:“不是挑剔,而是實話實說。歸瀾真君苦修數百年, 遍尋世間極致刀法而不得,最終親友盡失,孤家寡人。到這時, 他才發現, 自己一生碌碌無為, 一事無成,就連最後的親人都離他而去, 他成為了真正一無所有之人。”
“觀吾,觀的是歸瀾真君自己,旁人未經求而不得之苦,未嚐親友離散之痛, 練不了觀吾刀,拿不起觀吾刀。”
莫知平日裏話少, 說到和刀相關的事情, 卻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他落子, 呷了口清茶:“我那弟子,還是更適合恣意野性的刀。”
兵庫中,傅離軻正被一堆長刀大矛瘋狂攻擊著,追堵他的靈兵之中,有一把格外顯眼些。
並不是因為外形,而是因為這把刀的走位實在過於離奇了。
兵庫之中的武器皆有靈性,在被入內者吸引生出異象後,就已經自發的按照武器種類自發湊到一起。
因此,在整整齊齊的刀光和劍陣之中,這把上躥下跳,靈活且敏銳地在傅離軻費力閃避時刀走偏鋒,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閃現,差點讓傅離軻吃了大虧。
傅離軻臉色一沉,牙關緊咬,在重重包圍中找準一個突破口。
劍陣將他嚴密包裹,傅離軻不動聲色,看似在應付劍陣,實則在心中默數。
三、二、一!
就在此時,這把格外顯眼的刀從斜上方突然刺出,以一個奇詭的角度穿插而出,險些穿透傅離軻的右肩。
傅離軻眉宇壓低,眼底光芒乍現,屈膝助力猛地一躍,竟迎著刀刺過來的方向跳去,一把拽住了這把靈活且擅長惡作劇的刀。
這把刀算不得很長,約莫傅離軻的小臂長短,不同於尋常大刀的剛硬,這把刀很薄,材質透露出來淩厲的韌性。刀鋒正中一道猩紅的血槽,給這把刀平添一些野性。
他握住刀柄的瞬間,刀震了震,驅散了兵庫中包圍著傅離軻的其他靈兵。
握住刀柄,傅離軻感受到了凸起的感覺,他手指摸索了下,果然發現刀柄的底端刻著兩個字——銷愁。
傅離軻雙眼睜大了些,略有點驚訝。
太華峰,雲涯子淒聲道:“妖刀?!”
莫知冷冷點頭:“我觀兵庫上下,他最有可能拿到的,就是妖刀銷愁。”
雲涯子頭疼道:“那把刀裏的妖魂有噬主之相,你就不擔心你徒弟?”
莫知垂眸,看向杯中浮起的茶葉,淡聲說:“刀客不懼難,他敢拿起那把刀,就不懼怕妖魂噬主。”
雲微執白子,封住了莫知的棋子的出路,抬眸輕笑道:“還是會有些擔心吧。”
莫知愣了下,沒想到自己有這樣的疏漏。
這場對弈直至黃昏仍未結束,待到日暮時分,雲微和莫知默契地同時收子封盤。
雲微看向無名峰巔,負手道:“他們出來了。”
……
衛雪滿出來時,背著一把幾乎和他本人差不多高的長弓。
弓通體雪白,唯有側線處有一線由淺到深的藍色,匯聚到弓背凝聚成一粒深邃的海藍色寶石。
令人驚訝的是這把長弓的材質,森冷似白骨,觸手生寒。弓臂生著數十根利刺,每一根的尖部都泛著血光,宛如猙獰的獸躬俯的背脊。
“師弟,你的本命靈兵是——”
謝蓮生話說到一半,看到這把華美又幽冷的長弓時,也一時啞口。
他愣了一會兒,遲疑道:“這把弓的材質和線條,似乎有些像……”
謝蓮生猶豫了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反而衛雪滿接過話頭,淡聲道:“像白骨。”
謝蓮生點點頭:“但看骨骼線條,卻又不像是人類的骨骼。”
衛雪滿落在長弓上的目光略帶晦暗,啟唇道:“是鮫人的骨骼。”
謝蓮生驚道:“鮫人?傳聞中居於深海,海中妖族的霸主,鮫人一族?”
“鮫人淚?你有鮫人血脈?”
莫知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他們同時回首望去,便見雲微、雲涯子和莫知身形一轉,直接出現在了無名峰兵庫前。
雲涯子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番衛雪滿的弓,低歎道:“此弓名為鮫人淚,由多年前一名鮫人的骨骼製成,在天衍兵庫中存放兩百年,隻有擁有鮫人血脈的人,才能夠喚醒它的靈性。”
雲微道:“鮫人一族皆形貌昳麗,姿容不凡,今日得見,果真如此。”
雲涯子瞥了眼始終垂眸不語的衛雪滿,內心輕歎一聲,沒有追問他血脈之事。
謝蓮生見狀,上前打圓場:“不知傅師弟和任師姐是遇到了什麽樣的神兵,為何還沒出來。”
謝蓮生的嘴就像開了光,剛說到這個,傅離軻就從兵庫裏衝了出來。
他跑得飛快,像是被什麽東西追趕一樣,他手裏拿著一柄小臂長的薄刀,那刀似乎很是興奮,發出陣陣嗡鳴,像是對著傅離軻身後的刀光劍影在叫囂。
傅離軻臉色一黑,拽著刀硬是把它拖出了兵庫,兵庫的大門轟然關閉,正好將數不清的鋒芒封閉在其中,那把刀甚至還有些失落。
在兵庫裏被無數柄刀劍圍追堵截,傅離軻片刻都沒有停過,此時衝出來,終於鬆了口氣,回頭就看見自己師尊,還有掌門和雲微前輩三雙眼睛看著自己。
莫知對雲涯子攤手:“你看吧,就是妖刀銷愁。”
雲涯子又開始頭疼:“一個鮫人淚,一個妖刀銷愁,今年入門的親傳弟子一入兵庫就搞了這麽兩個大殺器,說出去很難讓人相信我們是正經名門大派啊。”
他說著,歎了口氣,轉而看向謝蓮生:“你的本命靈兵是什麽?”
謝蓮生神色遊移,從身後拿出一根玉笛:“是這個。”
這根玉笛通體呈現清透的碧玉色,唯有笛尾染著一抹深邃的紫意。
雲涯子眼睛一亮:“暗飛聲。”
看到這根笛子,雲涯子心終於放下了一半,他對謝蓮生介紹道:“這是上古時代唯一的音修門派重關樓的三大鎮樓至寶之一,據傳曾經沾染上古時代的鴻蒙紫氣,駐留在笛尾,久久為曾散去。若真能完全參透,對你悟道定有幫助。”
他見謝蓮生麵露難色,疑惑道:“得如此至寶,你怎麽這副表情?”
謝蓮生頓了下,眼睛一閉,認命道:“但是師尊,我…不會吹笛子。”
不光是不會吹笛子,他所有的樂器都不會。
世人眼中,謝家寶樹蓮生公子向來以“完美無缺”著稱,所學甚廣。
但他唯獨不通音律。
雲涯子:“……”
這一代的親傳弟子怎麽好像都有點毛病。
天衍的未來真的要壓在這樣一群人身上嗎?
他有點絕望。
緊接著把期待放到了最後一個還沒出來的人身上。
眼下天色漸暗,她已經在兵庫待了整整一天。
外麵等候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不知道她在兵庫中遇到了什麽事情。
直到天徹底黑下來,衛雪滿遲疑道:“要不要進去找找她?”
話音剛落,兵庫的門被推開。
任平生走出來,對上幾雙期待的眼神。
雲微:“太慢了吧。”
雲涯子一把擠上前來:“讓我看看,你拿到的是什麽?”
任平生輕笑道:“掌門師叔確定要看?它脾氣可不太好。”
雲涯子一聽,反而道:“有脾氣?好事啊!”
越是有個性的靈兵,越有靈氣,假以時日能夠修出器靈也說不定。
任平生從袖中拿出非墨,剛被拿出來,非墨就得意地在她掌心打了個滾,然後筆尖的軟毛岔開,抖了抖,像是在和雲涯子打招呼。
任平生麵無表情把它岔開的筆尖軟毛按回去:“禮貌一點。”
雲涯子看呆了,不知道天衍兵庫中什麽時候還有這等有靈性的武器了。
雲微看到非墨後,卻愣住了。
“這是……”
任平生低聲道:“它叫非墨。”
雲微看著這支筆,許久後才露出一個釋然的苦笑。
“它竟然承認你了。”
雲微垂眸,想起第一次見到這支筆的時候,對方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樣,苦笑道:“我和淩瓏曾經爭奪過這支筆。”
沒想到還有這麽一遭,大家都愣了,問道:“後來呢?您是怎麽奪得這支筆的?”
雲微搖頭:“我沒有得到它,淩瓏也沒有,它誰都不承認,不願認主。但它願意跟隨我回天衍,所以,我把它放到了兵庫中,等待著某一日,屬於它的真正的有緣人出現。”
雲微看向任平生:“它等了這麽久,終於等到了。”
任平生低笑道:“這是自然。”
她心中清楚,為什麽非墨誰都不肯承認,卻願意跟雲微來到天衍。
因為無名峰原是她製造的飛來峰。
而這裏,有著她留下的道印。
……
屋內彌漫著淺淡的藥香。
任平生用明火訣慢慢燒著,觀察著丹爐的溫度。
先前她答應淩葉軒要煉製六壬逍遙丹,如今淩葉軒已經把所有藥材全都備齊,送到了她指定的地點。
取回藥材後,任平生就立刻開始著手煉丹。
六壬逍遙丹是四階丹藥,但真正說起來,並沒有什麽無可替代的實際效用。
它聞名於丹修之中最大的原因,是它煉製的難度極高,工序極其複雜。
任平生雖然知道這枚丹藥的丹方和煉製方法,但多年來煉製的次數寥寥無幾,就是因為嫌麻煩。
她一向認為丹藥就該以實用為主,如六壬逍遙丹這種純粹的炫技丹藥,耗費太大的心神去煉製,完全沒有比。
任平生守在丹爐前,感受著自己靈脈中的靈氣飛快地流失,麵無表情地吞服了一顆又一顆丹藥。
約莫一個時辰後,丹藥才正式出爐。
任平生將丹藥收入匣中,平躺在地上,開始思索著什麽時候能將造化金針重新弄出來。
靈脈的傷勢可以用丹藥短暫的壓製,但紫府的大問題沒能解決。
眼下的身體狀況是她最大的問題。
有再多的經驗,也架不住這種靈力的消耗程度。
任平生按在紫府處,摩挲著凹凸不平的疤痕,目光冷然。
況且……築基升金丹,需要凝聚氣海,聚海成丹。
這一切都在紫府中進行。
紫府殘破一日,她就要被困在築基境多一日。
少年心的修為,談什麽直麵真仙。
任平生抬手遮住眼睛,心道當初你們都將自己的獨門絕學毫無保留地交給我,會不會想到有一日,我隻能通過這種方式懷念你們。
……
定州,藥師會。
不同於丹陽穀這樣的宗門,藥師會更像是高階丹修們互相交流學習的組織。
因著入會的門檻極高,又被看做是聚集了天下最頂尖丹修的組織。
藥師會的成員不多,但無一不是天底下數得出名頭的丹修。
能把這幫人聚集起來的機會不多,今日難得到得齊,是因為今天是挑選新入會成員和合作機構的日子。
說到底,雖然都是高階丹修,但大家也都是要修煉要資源要過日子的,經營自然也是必不可少。
丹藥生意幾乎是修真界中來錢最快也最多的行當,無數商行都想攀上藥師會的枝頭。
但要能夠打動眼高於頂的藥師會,尋常的拜帖自然不夠。
一枚罕見的高階丹藥,才是叩開藥師會大門的敲門磚。
今日,一群高階丹修圍坐在此,看著一個又一個送上來的丹藥,隻有搖頭。
顏準斜坐在側,昏昏欲睡,瞥了眼流水似的送來的丹藥,皺眉道:“平庸。”
“基本功太差。”
他嘖了一聲,罵道:“藥性都衝突了,煉得這是什麽丹啊!”
這種瑣事,原本他這個藥師會的會長是不需要前來的。
但卓老頭非得叫他來,說有很重要的事情,結果他到了,卻被卓老頭放了鴿子。
霍西樓尷尬又緊張地侯在顏準身旁:“顏老,鬼哭花突然開放,師尊去等著采藥了,托我給您道個歉。”
顏準擺擺手,沒精打采道:“他找我說什麽事?”
霍西樓:“前些日子,仙網中出現了一個煉丹高手。”
顏準聽到仙網兩個字就直皺眉頭,斜眼看著霍西樓:“然後呢?”
霍西樓話還沒開口,就見顏準突然坐直身體,拎起一方玉匣,認真地打量片刻。
顏準的反應自是吸引了在場其他的丹修。
他們紛紛湊過來:“會長,這是看到什麽了?”
顏準眯眼細看一番,眉頭一跳,將玉匣推到眾人眼前,下頜一點,興味道:“這個有點意思。”
其餘丹修圍看過去,驚呼道:“黑白交織,互不幹擾,形同水墨,由淺至深共七道丹紋橫亙其上,這是……六壬逍遙丹?!”
這種丹藥早就已經失傳,如今丹方的複原工作正是藥師會在做,但進展不佳,還卡在推測藥材的第一階段。
沒想到,這次竟有人能送上連藥師會都煉不出的丹。
難怪顏準說有意思。
顏準玩味地看著這枚丹藥,低笑道:“前麵的是平庸,這枚……是炫技。”
不光是炫技,更是挑釁。
這種手法,讓顏準感到一絲熟悉。
他指尖夾著一片薄刃,避開丹紋將六壬逍遙丹對半切開。
一眾高階丹修屏息看去,發現丹藥正中心,獨屬於煉丹師烙下印記的地方,燃著一朵騰嘯的墨色火焰。
顏準看著這朵墨色火焰,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長嘉城拍下的那枚降塵丹。
他沉聲道:“這枚六壬逍遙丹是哪裏送來的?”
侍者恭敬答道:“是淩葉軒。”
顏準聞言,輕挑唇角。
又是淩葉軒。
他倒要看看,隱藏在淩葉軒之後那個不斷挑釁他的人,究竟是誰。
……
任平生絲毫不知道自己又被自己的客座講師盯上了。
她現在正在去往夢微山的途中。
夢微山是整個大荒的聖地,位於雲州昇州和定州三州的交界地,天衍位於雲州最東部,從天衍出發去夢微山,還很有些距離。
任平生原以為他們是要成飛舟前往,卻被告知了一個噩夢般的消息。
——他們要徒步走到夢微山去。
得知這件事,任平生恨不得當即坐地進階金丹境。若是晉升金丹境,她就可以禦空而行,不用徒步走去了。
這對於一個不愛動彈的懶骨頭而言,實在是一個莫大的煎熬。
“任道友看上去沒什麽精神啊。”
清朗的女聲從旁傳來,任平生循聲望去,最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副醒目的金絲單片眼鏡。
任平生好奇道:“你不是明心書院的學子嗎?為何會和我們天衍一同出發去夢微山?”
橫舟笑道:“先生令我來天衍送拜帖,正巧書院下一輪值守的人由我領隊,我也要前往夢微山,便和諸位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橫舟說著,停頓片刻,笑容略有深意:“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怕任道友跑了。”
任平生眉峰揚起,用眼神表達了疑惑。
橫舟笑著說:“任道友那日可是答應了我的邀請,如若得空,定會前往明心書院一聚,我這不是怕你跑了嗎。”
此時正值夏日,路上蟬鳴蛙噪,略有些悶熱。
任平生喜歡靠在衛雪滿旁邊走,他修冰魄訣,行走間自帶涼氣,讓她覺得很是舒服。
聞言,任平生認真道:“我答應了的事情,就不會食言。”
橫舟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狀似不經意道:“任道友天縱英才,還不知道任道友出身仙門哪個大家?”
任平生慵聲道:“山野之人,不足掛齒。”
她聽出來了,這一路上,橫舟都在試探她。
試探她的身世來曆,拜入天衍前可曾有過師承,遇到過什麽人等等。
似乎想從她此前人生的蛛絲馬跡中推斷出一些什麽事情。
任平生覺得,或許和還是和紫薇垣預言有關。
預言出世後,紫微垣徹底閉門隱匿,便讓預言在天下傳得愈發離奇。
如今,她以榜首的身份進入天衍,各路勢力開始懷疑她就是預言中的紫微帝星,她也是有所預料的。
任平生眸光微暗,和橫舟聊天的過程中,一直不著痕跡地影響著橫舟的思路,叫橫舟愈發相信,任平生確實和紫微帝星有著莫大的關係。
她暗瞥了眼不緊不慢跟在身後的華遠,心道抱歉了,橫舟道友,借你騙騙人。
好歹,得讓這個天外天的監工知道,自己真的有在認真幹活。
此行夢微山,正如太史寧所說,共有七人。
除了四個親傳弟子外,另外三個隨行者,也算是彼此熟悉。
另外三人,正是華遠、太史寧,還有楚青魚。
雲近月是作為此行的領隊,保護他們前往夢微山,同時,也將此行算作是對於初入門弟子的一次曆練考驗。
已經望海潮元嬰境的雲近月,就是他們此行的隊長兼考官。
如此算來,太華峰一門四個弟子,現如今在天衍的三人,全都一道出發前往夢微山了。
行到半途,任平生發現自己雖然是身體最差的,但卻不是耐力最不好的。
楚青魚抹著額頭的汗,豔羨地看著行走在最前方,頂著炎炎烈日也不流一滴汗的雲近月:“真羨慕師姐的體能,還好二師兄不在這,否則今天會更熱。”
任平生有些好奇。
早就聽說在她入門前,雲微就已經有三個徒弟,但她隻見過其中之二,最後一個一直未曾得見:“二師兄是個什麽樣的人?”
誰料,楚青魚慢吞吞道:“人?二師兄不是人。”
她睜著一雙渾圓的杏眼,認真道:“二師兄是妖,很難養的那種。”
作為太華峰的大廚,楚青魚在這件事情上很有話語權。
楚青魚:“師妹,你養過鳳凰嗎?隻睡在梧桐樹上,喝水要喝醴泉,吃東西隻愛吃練實,真的很難養。”
任平生搖搖頭,心道我沒養過鳳凰,我隻養過龍。
能吃能睡,皮實好養,就是太粘人。
聊到一半,任平生腳步突然頓住了,凝眸看向正前方。
幾乎同時,雲近月眼神一厲,指腹推動劍格,長劍出鞘:“什麽人!”
正前方不遠處,傳來清脆的高呼:“雲師姐莫要激動,我們是星瀾門弟子,和你們一樣,也是要前往夢微山洗塵,想和天衍的各位道友同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對方說著,緩緩走近。
雲近月看到一群穿著星瀾門月輝法袍的弟子出現在眼前,這才收了劍。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星瀾門其中一人的身上。
此人身著一身枯藤綠葉纏枝的長衫,如霜雪消融時將醒未醒的冷意,容顏昳麗,氣質淡然不似凡塵中人。
最引人矚目的,是他的頭發。
他生了一頭近乎發白的淺金色的發絲。
此時,這人在星瀾門一眾弟子之中,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