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旅力方剛,經營四方1
16.1五行遁法
二人說了一會兒閑話,伍封歎道:“法師府上構建與眾不同,大有奧妙之處,家母也熟識建
構之術,隻怕對這墨水假山也不甚了解。”
玄菟靈道:“我玄菟家之中曆代所傳,除了養顏術和劍術以外,機關也是一種,其實是一種
較為高明的製造技巧而已。”
伍封道:“法師家傳的劍術當真了不起,若非我前些天新悟淩空行劍之術,雖然有‘刑天劍
術’也不是法師的對手。”
玄菟靈道:“你這淩空行劍之術,與支離益的‘屠龍劍術’相似。”
伍封道:“我殺了朱平漫,又與顏不疑、任公子交過手,那顏不疑的‘屠龍劍術’委實駭人,
上次在宋國雖然傷了他,全是靠月兒幫手,如今悟了淩空行劍的法子,才不會怕了他,不過威
力似乎還不夠。”
玄菟靈歎了口氣,道:“二十年前我曾到代國,欲找支離益一較高下。”
伍封吃了一驚。
玄菟靈道:“那支離益雖見了我,卻不願與我動手,由董梧出來與我拆了數招,我被他的劍
法克製,使不出五行遁法的絕妙招數,隻第四招便落敗。”
伍封驚道:“那董梧竟然如此厲害?”
玄菟靈道:“隻怕比你眼下的劍術還要厲害不少。當時我並不服氣,隻因我劍術之中另有奧
妙,可借萬物以傷敵,當時還未及使出便落敗了。支離益見我年輕氣盛,冷笑一聲,使了一招‘屠
龍劍術’從我頭頂掠過,我還未及拔劍,頭上的弁冠便被他斬成了兩半,卻連頭發也未落下一根
來,我便知支離益隻此一劍我便不能抵禦。他這劍中聖人的名號,的確無虛。”
伍封駭然良久,道:“怪不得柳下蹠說‘大漠之狼’朱平漫連支離益一招也接不了,原來他真
的這麽厲害!”
玄菟靈歎道:“當時支離益說,找他挑戰的人絕無人能活命離開,要殺了我。那董梧在旁為
我求情,說我是第二個能在他劍下過三招的人,身手難得,支離益才放了我。”
伍封好奇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玄菟靈道:“那人便是智瑤,如今晉國四家中勢力最大的智氏之長。智氏與範氏和中行氏同
是荀氏之後,當年我護著嶽父走保朝歌城,與智瑤交手數次,此人雖殺不了我,但他的劍術的
確在我之上。那時他荀氏之長是他的祖父,後來為與範氏和中行氏分別,才稱智氏。智瑤年紀
小我七八歲,天生力大過人,劍術可稱為晉國之冠,若非我善用五行遁法,恐怕早已死在他的
劍下,日後你若遇到他,定要小心。”
伍封道:“法師家傳的五行遁法是一種什麽劍術呢?”
玄菟靈道:“其實這也算不上劍術,隻不過是曆代祖先研習出來的一種借萬物之力以傷人的
方法,我在苦縣向老子求教後,五行遁法才能大成,是以敢到代國找支離益比試高下,誰知先
後敗在支離益、董梧和智瑤劍下,是以再無與天下劍手較量的野心,心甘情願地娶了中行氏之
女,欲埋劍隱居,不料晉國內亂,妻女失散,後來才知亡妻死於亂軍之中。”說著話,神色淒然。
伍封見勾起他的傷心事,忙問道:“先前我與法師交手,火把、酒水經法師一劍橫過便成傷
人利器,想是五行遁法吧?”
玄菟靈點頭道:“這五行遁法不拘一格,是以難以抵擋,若非是你也以遁法相破,隻怕還要
多打好一陣子。”
伍封奇道:“我哪裏會用什麽遁法?”
玄菟靈笑道:“你以火光逆射,迷我眼目,這便是遁法了!”
伍封愕然,道:“我隻是靈機一動,順手使出的怪招,原來也算遁法?”
玄菟靈笑道:“天下萬物均有其利,也有其弊,若能借用其利以助人,便可謂遁。所謂五行
遁法是源自老子的說法,老子說天下萬物,其實無非是水、火、木、金、土五種,其中自有其
相生相克之道,據說孔子對此說也甚為讚同。火之熾、金之光、水之柔、木之堅、土之色均可
以借,借法不拘一格,譬如你以火光相助耀敵手之目,借的便是光了。不過在五行遁法之中,
借隻是尋常本事,真正高明的本事是合。”
伍封沉吟道:“經法師這麽一說,遁法之‘借’倒是容易領會,隻是這‘合’又是什麽呢?”
玄菟靈道:“人乃萬物之靈,善用萬物便是人與畜生之別。不過,人最不會用的並非劍戟等
外物,而是其自身。人之一身極有玄奧之處,譬如你與月兒天賦異稟,乃能以老子的奇術發乎
自身之玄妙,而支離益能以蛇知人,創出‘蛻龍之術’。你在未練吐納術之前,自然不知道區區
一身竟能有意想不到的能為吧?”
伍封點了點頭,若有所悟。
玄菟靈又道:“是以人之於世,許多事情並非不能,而是不知其能。水有其柔、金有其剛、
火有其熾、木有其生化之道、土有其滋潤隱藏之法,人若能善用之,化身如水、金、火、木、
土,便叫著‘合’了。不過我所說的這個‘合’,細數起來仍是‘借’,真正的‘合’應該是老子才懂。”
伍封皺眉道:“雖然說是這麽說,但又怎能做到這個‘合’字呢?”
玄菟靈笑道:“你隨我來。”帶著伍封走到廂房之後的一個水池旁,道:“你看這一池碧水,
可有所見?”
伍封仔細看了看,道:“不就是一池水麽?”
玄菟靈微微一笑,跺了一下腳,忽然水中漣漪漾開,水花四濺處,一條雪白的人影從水中
躍了出來,手中執著一條四尺長的銅殳,在空中揮了幾下,又沒入水中,漣漪斂處,再無所蹤。
伍封吃了一驚,道:“這,這是……”,玄菟靈笑道:“這是水遁之法,此人是我的弟子巫水,
他熟知水性,能潛入水中十多個時辰,無人能覺。”
伍封駭然道:“莫非他竟能居於水中不吐氣?”
玄菟靈笑道:“怎可能不吐氣呢?他手中的銅殳是我特製,中間是空的,他隻須將殳頭置於
水麵之上,另一端含在口中,便可以透氣了。這殳頭模樣古怪,是我特意做得象浮於水上的枯
木一樣,若是埋伏殺人,這支銅殳也用得上。”
伍封瞠目道:“水遁設想之奇,當真是令人出乎意料。那火遁之法,總不是隱身於火中吧?”
玄菟靈笑道:“火中自是不能隱人。”輕拍了一下手掌,忽然從假山後轉出了一人,這人手
上拿著兩條四尺長的銅條,銅條前端各鑄了一隻手掌,隻見這人將銅手輕拍,掌上冒出火星,
忽見那人口中吹出一物,飛過一隻銅手時竟然著火燒起來,變成一個小火球,那人另一隻銅手
輕揮,將火球拍出去,霍地一聲,那火球被這一拍,變成了一團大火,飛向數丈外的一株枯樹。
忽然那枯樹上的一根彎彎曲曲枯枝猛地伸出來,將火球撥開,飛向地上的一片棘木。
伍封正駭異間,忽見那片棘木竟似生了雙腳似的,倏地移開了數尺,避開了那團火球,眼
見那團火球要落地,便見一條人影從旁邊一座假山後閃出來。
伍封還未來得及看清楚那人的模樣,那人手上一物晃動處,一片白光射了過來,伍封隻覺
一陣極強的目眩,不禁閉上了眼睛,待睜眼時,隻見院中仍然如未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隻聽
水中“嗤嗤”亂響,那團火球正在水中漸熄。
伍封看得目瞪口呆,弄不清何以如此。
玄菟靈笑道:“適才點火的那人叫巫火,他口中有一根銅管,管中有十個薄葛包著一團麻絲
的火彈,葛麻用羊豕的膏脂泡過,他每吹一口氣,便有一顆火彈飛出來。而他手中的銅手掌心
上鑲著火刀火鐮,一拍之下便打著了火,恰好點著火彈。巫火再將火彈拍飛出來,薄葛先被火
一燒,再被他一拍之下,自是爆開,那團著火的麻絲便可飛出去傷人,這就是火遁之術。”
伍封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樹上的人應該叫巫木了?”
玄菟靈點頭道:“他正是巫木,這人最善爬樹,臂腿可任意曲動,盤於樹上可模仿樹枝伸展,
再加上他的衣服與樹色相同,是以旁人難以發現。他手上的兵器是用銅製的,形如樹枝。地底
的那人是巫土,他雙手十指上扣著十個尖利的銅套,善能掘地,片刻間便能在土中掘出一洞來
藏身。這二人所使的便是木遁和土遁。”
伍封道:“我隻道金遁是用金之堅,原來是用金之光,最後出現的巫金手上拿著的亮閃閃之
物又是什麽?”
玄菟靈道:“其實巫金手上之物,最接近步卒。他右手執劍,左手是一麵盾。隻不過此盾與
它盾不同,不僅小一些,且經過特別的打磨,比一般的銅鏡更能映物,他以盾光反射,耀人雙
眼之時,銅劍再行殺人最是厲害不過。適才他隻不過是將火球挑入水中而已。這便是金遁之術
了。”
伍封瞠目良久,歎道:“若是這五人出去殺一個人,隻怕董門高手也要著其手腳吧?”
玄菟靈道:“那就難說了,這五人的武技雖不及公輸問,不過身手也算得上十分高明。隻是
五行遁法之中,也大有弊處,譬如巫水的水遁之法,眼下這冬天便不能持久,在水中一個時辰
便非得回來不可;金遁若在黑夜又無火把之時,也不能湊效。”
伍封點頭道:“土遁若在石地、木遁若在室中、火遁若中雨天,都難以施展了。”
玄菟靈眼露佳許之色,道:“你甚是聰明,一聽便知其中的道理。若天時地利不當,五行遁
法終是不能盡顯其效,是以高手決機,仍在於劍術武技之中。”
他拍了拍手掌,那五人分別出來,一起向二人施禮,玄菟靈讓五人各自回房去休息,自己
也帶著伍封回到廂房坐下。
伍封道:“萊夷人都說法師是九族中的卜者,是否法師的卜術也高明呢?”
玄菟靈搖手道:“那隻是隨意用一用,算不上高明。”
伍封道:“法師府中的實力大不簡單,怪不得各族之人對法師十分尊敬。”
玄菟靈道:“本來我府中隻有遁者,祖先所設之機關早就棄用了。那夫餘貝有個兄弟叫夫餘
寶,是個黃麵駝子,天生神力,數年之前,有一日這夫餘寶悄悄闖進府中,傷了好幾個人,當
時也不知道他是否夫餘貝指使,被我殺了,後來才知道他是貪我府中財貨,仗著力大想來偷一
些去,偷不著便硬搶,也是該死。”
伍封吃了一驚,道:“如此一來,法師豈非與夫餘族結下了仇?”
玄菟靈道:“在這夫餘寶為人孤僻,自小在外闖蕩,很少回族中,連夫餘貝也管他不住,夫
餘族甚富,夫餘貝對我表麵上又十分恭敬,如果夫餘貝知道,定不會讓夫餘寶幹這種偷竊之事,
是以我猜這事除了我和小問,多半連夫餘貝也不知道,否則夫餘族人早就會向我們玄菟人報仇
了。經此一事我便想,我常年在外,府中不免空虛,雖有問兒和自練的這一批遁者,但畢竟人
少,所以在府中重啟機關。其實此後也曾有人多次潛入法師府中,結果不是死於機關,便是被
遁者所殺,無一幸免。”
伍封聽他說一批遁者,吃驚道:“原來府上練五行遁法的人不止巫金這五人?”
玄菟靈笑道:“其實巫金五人每人又訓練出了十五人,府中一共有八十五人,在府中稱為遁者。
遁術並非人人均可以練,是以非天生體格有異者難以練習,我精心挑選才覓到這八十五人,授
以獨門的強身養顏秘技以增體魄,才能有所成就,其餘的遁者雖不及巫金五人,也算得是十分
難得了。這些人都是我周遊天下收養的孤兒,從小在府中養大,眼下年紀均在二十到二十三歲
之間,視我如父,是以極為忠心。”
伍封點頭道:“五行遁術天下間能見者甚少,這些遁者隻怕比董門的刺客還要厲害許多。”
玄菟靈笑道:“這是自然。”
兩人言談甚歡,玄菟靈對眼前這未來女婿喜歡之極,將五行遁法的“借”“合”二訣向伍封仔
細的解說,伍封也向他說明了自己是伍子胥之子,聽得玄菟靈目瞪口呆。二人談興甚濃,直到
晚飯之時,兩人才從廂房中出來。
伍封晚間便告辭回府,遲遲因與玄菟靈是父女初見,自要留在法師府上與乃父夜談。橫豎
第二天要一起趕往主城,伍封帶著妙公主和楚月兒等人回到了府中。
晏安上前道:“原來遲遲姑娘是法師的女兒,真是意想不到,不過說起來,二人還生得真像!”
妙公主嘻嘻笑道:“這番倒是有趣,封哥哥無端端又多了個老丈人出來,多了一人管束,多
半會少闖些禍。”
伍封笑道:“是極,不過我的國君老丈人向來不管束我,任由我闖禍,說不好法師也是這樣
的。”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玄菟靈與遲遲父女二人帶了公輸問和巫金等四十五名遁者先到晏府,
與伍封等人一起出發前往主城,玄菟族一百多士卒在城門口侯著,眾人到了城外大營,與大軍
一起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