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大怒道:“法師怎能做出這種事情?遲遲現在哪裏?”

玄菟靈笑道:“區區一女,大將軍身旁多的是,又何必吝嗇?大將軍將此女賜予在下,我玄

菟一族自會唯大將軍馬首是瞻。萊夷九族之中各不相屬,若是在下不發下話去,恐怕九族之中,

大多會與大將軍為難,此中得失,大將軍應該明白。”

伍封怒道:“在下怎會怕了你和九族之人?你如不交出遲遲來,今日勿怪在下要動強了。”

玄菟靈笑道:“在下府上機關重重,若是動起手來,相信大將軍也未必討得到好去,何況就

算在下肯予罷手,大將軍區區數人,隻怕也過不了毒水陣山。”

平啟起身喝道:“公子,這人無理甚矣,不如由小人來與他一戰。”

伍封知道平啟近來劍法大增,對他頗為放心,點了點頭。

玄菟靈看著平啟,笑道:“以你的劍術,怎配與我交手?問兒,你去陪這位平爺試試劍招。”

公輸問站起來來,走在堂中,向平啟拱手道:“請平爺指點。”

平啟哼了一聲,也走入場中,“嗆”地一聲拔出了“無鬼”銅劍,道:“公輸兄,請拔劍!”

公輸問見他氣勢淩人,笑道:“平爺果然是高手風範。”緩緩拔出了劍。

平啟大喝一聲,倏地一步上前,一劍斜劈,劍劃空中,一片破風之聲,顯是劍上蓄力無限。

公輸問側開了身,手中的劍卻直向平啟胸前點過去,發出“嗤”的一聲響。

大凡高手比劍,對方劍招發出,自會設法格擋,尋機反擊。但公輸問的劍法去比眾不同,

竟然是以攻為守,以攻搶攻。

平啟見狀,心中一驚,喝道:“好!”倏地退開身,避開了公輸問這一劍,他手臂輕彈處,

銅劍脫手射出,仍向公輸問刺去。是以他身雖退讓,劍勢卻依然向前。

公輸問大吃一驚,左手大袖向平啟的劍身上拍去,化去劍上攻勢,手中的劍斜劃而至,心

忖:“你掌中無劍,看你如何敵我這一招。”

平啟劍一脫手,竟斜踏上數步,空中抓住劍柄,身體急旋,帶動劍身向公輸問頸上斬去。

他這脫手之劍,仍被他一手所控,招法極是巧妙,兼且猛惡過人,連伍封也暗吃一驚,不

料平啟的劍術竟然進步了這麽多,將董門刺派劍術的詭秘淩厲發揮得淋漓盡致。

公輸問見平啟招法極妙,笑道:“如此劍法,真是少見!”終是退開一步,銅劍斜著上撩,

向平啟腋下劃去。

伍封又吃了一驚,平啟以身禦劍,其腋下處便是老大破綻,公輸問的眼力竟然如此銳利,

一眼便覷到其中的關鍵。

平啟暗吃一驚,身體微沉,銅劍圈過處,化成一道劍光,將公輸問一劍格開。這是他最得

意的董門禦派劍術,守禦極嚴,公輸問的劍如何能欺進去?

二人這一交手,果然與眾不同。公輸問的劍術別出心裁,全是斜身進招,從無直刺直劈的

劍勢。平啟此時使開了他最得意的禦派劍術,劍法細密綿長,轉攻為守,防守得極為謹嚴。

伍封知道平啟是見自己要與玄菟靈一戰,因此設法逼出公輸問的劍招,讓伍封看個清楚。

公輸問既是玄菟靈的弟子,劍術自然與玄菟靈相似,若能看清公輸問的劍術路數,伍封與玄菟

靈交手時便大有勝算。

玄菟靈也猜到平啟的用意,卻並不在意,笑吟吟地看著二人比劍。

二人交手了數十招,平啟見公輸問一連強攻至今,居然未見如何疲累,也暗暗稱奇,劍招

之中,偶有所變,守禦之際,偶加入刺派詭異的進手招術,以克製公輸問不據一格的攻勢。

又戰了數十招,平啟大喝一聲,使出了他從伍封處學來的“開山劍術”,大開大闔,三十餘

斤的銅劍如暴風驟雨般向公輸問劈落,聲勢極為驚人。

公輸問大外吃驚,劍法急展,終是不敵平啟的猛惡進擊,漸漸後退。

玄菟靈麵露驚訝之色,顯是不料平啟的劍術竟然如此高明,連自己的得意弟子也被他迫得

不住後退。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這平啟恍如第二個朱平漫似的,雖然無朱平漫的神力,也不既

其凶殘老練,但劍術上的造詣卻比朱平漫差不了太多。

招來自敗於楚月兒之手後,勤練劍術,自覺大有進境,他終日與平啟等人在一起,卻不知

平啟的劍術竟然厲害至此,勝過他不少,也暗暗駭異。

看到平啟使出這“開山劍術”,伍封和楚月兒便知公輸問定然非其敵手。

這時,公輸問已退出了十餘步,後背猛地貼到了堂中大柱之上,平啟跨上一步,大喝一聲,

銅劍如疾風般橫掃而過,公輸問此刻已無法退避,銅劍迎了上去,“當”的一聲,雙劍相交,平

啟的銅劍略略一滯,仍然斬下。

玄菟靈見勢不妙,猛揮手處,手上銅爵飛出,“叮”的一聲,砸在平啟的劍上。饒是平啟膂

力過人,也被這隻銅爵將劍砸偏,險些脫手。

公輸問趁機轉到了柱後,將劍插入鞘中,笑道:“平爺劍術高明,在下甘拜下風。”

平啟見他收了劍,自不好再出劍攻擊,他手中銅劍被玄菟靈擲出的銅爵砸開,手臂仍感酸

麻,心知玄菟靈的膂力遠勝與自己。當下收劍點頭道:“承讓了。”回到席上。

玄菟靈笑道:“這位平爺董門劍術高明,問兒非其敵手。”

伍封道:“適才承公輸兄相讓,平兄偶有小勝。如今劍術已比過了,法師是否將遲遲交出來,

我們就此罷手呢?”

玄菟靈大笑道:“問兒雖敗,在下卻還未敗,如何會輕易罷手?”

伍封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喝道:“這麽說來,法師是不肯放人了?”

玄菟靈傲然道:“在下自來我行我素,從不受人所脅,若是大將軍能在劍法上勝過在下,便

可再行商議,否則是斷然不放的。大將軍為一女而棄萊夷五百裏的邑地而不顧,殊為不智。在

下雖然不才,但若有傷亡,恐怕萊夷九族均會視大將軍為敵。”

伍封仰天大笑,道:“在下一生樹敵不少,大丈夫若連一女也不能保護,怎配活於世上?據

說法師是萊夷九族中的第一高手,在下今日便向法師請教了!”長身而起,站於堂中,一縷殺機

沛然而生,便如一陣寒風拂過了堂中。

玄菟靈麵露驚訝之色,點頭道:“怪不得大將軍能所向無敵,單是這份氣勢,恐怕就天下少

有了。象大將軍這樣的高手,在下一生中極少遇到,若不一試身手,隻怕日後會大生悔意。”

聽他口氣,見了伍封這氣勢,依然能信心十足,不虞有敗,顯見其自忖身手高明,不在伍封之

下。

伍封見玄菟靈緩緩走下石階,便如一片白雲緩緩降下來一樣,卻又毫無飄忽之感。站在麵

前,淵停嶽峙,一派高手氣勢更勝過那“大漠之狼”朱平漫,暗暗心驚。

伍封緩緩拔出了“天照”寶劍,道:“法師,請!”

玄菟靈見他盛怒之下,仍不缺禮數,點了點頭,從鞘中拔出了劍,道:“在下的劍法自從學

成以來,少遇敵手。大將軍可要小心了!”“嗤”地一聲,向伍封胸口一劍刺去。

別人使劍若求淩厲之攻勢,便會直擊直斬,一劍而至,但玄菟靈的劍法去與眾不同,他的

劍法頗慢,但劍尖微微顫動,如一條蛇遊了過來,劍尖震動處,發出“嗡嗡”之聲,一口劍在他

的手中,便如一件活物自行遊了來,分不清是人使動劍,還是劍攜著人走。盡管伍封先前曾見

過公輸問的劍術,但這玄菟靈的劍法完全不同,無從啄磨。

平啟等人見他這一劍刺出,無不心驚,心忖這種慢劍之法,世上罕見,便如兵車滾動的車

輪一般,遇有仍何阻滯,便會全力迸出,勢難匹敵,隻怕唯有後退數步,才能避此詭異的劍勢,

再以奇招反擊。

玄菟靈這一劍刺出,伍封便知這人的劍術絕不在任公子之下,隻怕與顏不疑相比也大可匹

敵。他到萊夷數日,遇了不少各族的高手,劍術武技在他眼中,那是各有所缺,是以對這所謂

萊夷第一高手也不甚在意。此刻見玄菟靈的劍術,便知這人怪不得在萊夷地方人人懼怕,其劍

術比起所見的其他夷人高手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伍封驟遇強敵,反而精神大振,知道若是退開相避,必會被玄菟靈劍勢所欺,到時候玄菟

靈的劍法綿綿而至,劍勢重疊,恐怕更難對付了。大喝一聲,重劍從天劈落,如同迅雷急電一

般,當頭劈下。他這一劍的凝力而發,無論對手的劍勢如何,也當被這一劍重擊化為齏粉。

玄菟靈與人交手,素來是這劍招一出,敵手便狼狽而退,然後被他越來越盛的劍勢逼得棄

劍認輸。不料伍封竟然能簡簡單單一劍劈下,以大拙之劍法,破他的絕妙劍招,聽伍封之劍風

便如風雷相隨,這一劍之力自是鬼神皆懼,大讚了一聲:“好!”劍往上撩,隻見兩劍相交處,

火光迸現,卻無任何聲音發出來,顯是玄菟靈劍上的綿力已臻化境。

平啟、招來和公輸問等人看得麵如土色,這二人的劍法精湛,若是任一人向他們施出這麽

一招,恐怕不是嚇退數丈,便唯有棄劍認輸了。

平啟與伍封在魚口埋伏時交過手,知道伍封的劍術厲害,但他近日勤練“開山劍法”,自忖再與伍

封交手,至少可敵他二十招以上。誰知此刻見了伍封的劍術,便知他的劍術與日俱增,隻怕他

這簡簡單單一招也難以抵擋了,當下又驚又敬,心情難以名狀。

玄菟靈雖然膂力驚人,但敵不過伍封的神力和雄渾劍勢。他倒退了三步,又讚道:“好劍法!

大將軍這劍法少見得很,叫什麽名堂?”

伍封冷笑道:“這是在下自悟的劍法,名曰‘刑天劍法’,專用來對付卑鄙無恥的小人!”

玄菟靈笑道:“好一個‘刑天劍法’!再接在下幾劍試試!”倏地閃身上前,一劍輕飄飄向伍封

橫削過來。

伍封毫不在意,一劍刺出,隻聽“嗤”的一聲,劍尖上映出藍印印的光來,顯是力之所聚,

合化為劍光。

這一次連楚月兒也吃了一驚,她終日與伍封在一起,伍封練劍時一般便是她來陪練,雖知

伍封練劍時讓著他,但也料不到伍封的劍術精進到這個地步,比起當日決鬥朱平漫時,隻怕是

厲害了數倍。她驚駭之餘,又十分高興。

玄菟靈見伍封竟能聚力為光,讚道:“好!”雙劍相交,身臂劇震,又退開了三步。

他與伍封交手才兩招,卻讚了三次,的確是誠心稱讚,佩服伍封劍術了得。

伍封跨上一步,重劍劈斫削斬,如電光石火般絲毫不留餘地,此時他轉守為攻,聲勢更是

駭人。

玄菟靈反而一步不退,長劍“嗡嗡”作響,將伍封淩厲的攻勢盡數化去。

二人一連交手二十餘招,伍封心中的驚駭漸漸濃烈,這玄菟靈劍上的綿力奇怪之極,便如

一個滾動的大石一般,任你如何推它,總是一滾而過,將巨力化開,自己的重劍便如砍在水中

一般,並不見有何受力處。

玄菟靈也是有苦自己知,他本來不及伍封的神力,何況伍封以吐納術融入劍勢,氣力循環

而生,不見其弱處,反而越來越強。自己雖是以柔克剛,要化解伍封劍上的神力,終是要費不

少氣力,漸漸覺得有些氣力不加,額上開始見汗。

在旁人眼中,伍封的重劍便如狂風暴雨一般,而玄菟靈便如風雨之中的小樹,搖搖晃晃地

震顫,雖不見狼狽折斷,但誰都看得去他處於下風。

又過了十餘招,玄菟靈大喝一聲,忽地一劍刺出,竟一改其慢劍之勢,變得淩厲之極。伍

封見他這一劍雖然淩厲,劍尖上卻現出肅殺之意,知道玄菟靈這一劍已是強連弩之末,側開了

身,橫劍削出。

誰知玄菟靈卻是以此虛晃一招,暴退兩丈,劍光閃處,居然從牆上火把上截下一片火星,

劍尖抖動處,火星向伍封激射出去。

楚月兒等人大吃一驚,平啟叱道:“這……這是什麽劍術?”

伍封見玄菟靈竟能借火以助劍勢,而且是發乎自然,在整套劍術中並不見絲毫牽強之處,

仿佛在他的劍術中,本就有借火的劍勢,讚道:“好劍法!”左手大袖展動,將火星擊碎,袖影

過處,劍尖透出,追刺玄菟靈。

玄菟靈長笑一聲,身影在堂中閃動,從他的劍尖上不時綻出火星木片,他的劍光過處,任

何物件都可化為劍法,如此借物之劍法,的確是天下無雙!

伍封心道:“玄菟靈的劍法隻怕比顏不疑還要高明!”大袖飄處,破光而入,劍光總是圍繞

在玄菟靈身旁。

兩條人影在堂中起伏竄行,如蝶入花叢,煞是好看,但其中的凶險又遠勝適才二人雙劍相

擊。

伍封逐了一陣,心中漸漸有些不耐,忽喝一聲,飛起身來,躍出了一丈多遠,重劍淩空下

擊,威猛無籌,以淩空行劍之術使出了“刑天劍法”。

玄菟靈駭了一跳,縮身閃開,長劍從案上橫過,一隻銅爵便如粘在劍上,劍光抖處,銅爵

向伍封飛砸而至。

伍封見這銅爵與火星木屑不同,來勢淩厲,不異如箭矢,喝了一聲,伸出了大手,一把抓

住銅爵,誰知那爵中的殘酒竟然向他射出,雖然他練過空手技擊,雙手如鐵,酒水濺在他的手

上,仍然有少許疼痛,其餘的酒水竟激入大袖,隻聽“嗤嗤”數響,大袖上竟然被酒水射出了數

個小洞。幸好他手臂上紮著妙公主用金縷衣甲片做成的護臂,是以無事,否則非給酒水激得辣

痛不可!若換了常人,隻怕這些酒水便要將人身上射出窟窿來!

伍封將已被他捏成一團的銅爵向玄菟靈擲出,身如飛雁,腳尖在柱上點了點,連人帶劍向

玄菟靈電射而去。

玄菟靈用劍擊開了那一團銅爵,忽見伍封勢不可擋地一劍淩空而來,大驚之下,再也無法

側避退讓,隻好不顧身份,和身仰倒於地,滾了開去。

伍封見玄菟靈正在壁下,火把熊熊生光,知道他若起身,隻怕又會借火攻擊。心思急閃,

腳尖輕點石牆,疾飛而過,劍身橫劃,將火光映在劍身上,反射到玄菟靈臉上。

玄菟靈隻覺光芒耀眼,如何能察覺光芒之後的重劍,大駭之下,信手將劍劃出去,伍封一

劍擊在玄菟靈的劍鍔上,玄菟靈信手揮劍,自然是力道不純,渾身劇震,長劍脫手飛出,隱隱

隻覺伍封的身影如擎天巨人般淩空而下,重劍當頭劈了下來。

伍封眼見要一將將玄菟靈劈成兩片,忽聽一個女聲尖聲道:“別殺他!”

伍封心神一震,聽出這是遲遲的聲音,隻時他劍勢沛不可收,隻好腳點大柱,身形硬生生

在空中橫過,隻聽“嘩”的一聲巨響,“天照”寶劍劈入石壁,在壁上劃開了三尺多長的一道口子。

伍封收劍向發聲處看去,隻見遲遲悄生生站在側門前,一張俏臉驚得雪白。

伍封大喜,將劍插入鞘中,奔了過去,將遲遲抱住,笑道:“遲遲,唉,你這一晚不見,可

嚇壞了我!”

遲遲白了他一眼,嗔道:“怎麽一進府便找人打架呢?”從伍封手臂中掙了出來,奔到玄菟

靈身邊,扶著他道:“爹。”

伍封等人嚇了一跳,怎也未想到這玄菟靈居然是遲遲的父親!

忽聽那石牆“嘎嘎吖吖”地輕響,隻見牆上被伍封一劍劈開之處,裂縫緩緩向前延伸了過去,

直達丈餘,顯是伍封劍上蓄力無限,雖然從牆上拔出了劍,那一縷劍勢仍然展發開來,將石牆

劃開。

玄菟靈大笑道:“大將軍果然好劍法!今日若非在下出言相激,隻怕大將軍也不會全力出劍,

發揮出劍術的極致來!”

眾人愕然,想不到玄菟靈故意胡說八道激怒伍封,竟是為了試一試伍封的劍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