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車馬出了城,柳下惠向伍封笑道:“兄弟,送出城便夠了,你回去吧。”伍封愣道:“十

裏也未送出,算什麽送客之道?”

柳下惠笑道:“兄弟素來灑脫不羈,今日怎麽反而迂腐了起來?送一步是送,送千裏也是送,

大哥明白兄弟的心意便夠了。若是送得遠了,趙老將軍豈非要等得太久?”

伍封聽他說得有理,點了點頭。

柳下惠看了伍封身邊的楚月兒一眼,笑道:“兄弟,月兒清靈天真,你不可欺侮她,哈哈!”

在伍封手上緊緊握了握,跳上馬車,喝道:“走吧!”一眾車馬,向南而去。

他說走就走,行事瀟灑無礙,自有一番與眾不同的風度。

眼見車行得遠了,鮑興走上前道:“公子,這件東西是柳下大夫留下,說是送給公子的禮物。”

遞過一個錦盒來。

伍封打開看時,錦盒內赫然是那支赤燦燦的“龍吟”玉簫。

伍封不悅道:“怎麽剛才不拿出來?連說聲謝也說不上。”

鮑興忙道:“這都是柳下大夫的吩咐,不幹小人的事。”

伍封知道此簫珍貴無比,柳下惠若當麵饋送,怕他不願接受,多費口舌。他心道:“大哥與

我有兄弟情意,送我的東西,我怎會拒絕?就象我若送他東西,他也不會婆婆媽媽地不要吧?”

暗笑柳大哥其實也甚迂腐,將玉簫藏好。

慶夫人過來,道:“我也要回伍堡了,封兒萬事小心。渠公與我同去堡中,商議過收鹽的事

後,直接出外辦事。渠公府上有九師父和楚姬打理,有什麽事難辦時,多與他二人商議。”

慶夫人又道:“你府中少有高明人手,這次我將小傲留下來,讓他總管你府內之事,免得我

放心不下。”

伍封大喜,他知道伍傲的劍術甚好,又是從小便被慶夫人收留養大,忠心耿耿,處事精明,

儼然是一個小渠公的模樣,自己出外辦事,府中非得有這麽個人主持大局不可。

列九自回渠公府,伍封一眾車馬,徑向趙鞅父子的館中而去。

伍封一路想著柳下惠,頗有些離別的惜惜之情。

楚月兒知道他心中有些怏怏不快,伸過俏臉來,問道:“公子在想什麽?”

伍封看著楚月兒,苦笑道:“我正自尋思,每日這麽練劍,是否入錯了門徑呢?”

楚月兒聽他忽作此語,大惑不解。

伍封見這小丫頭一臉疑惑,嚴肅地道:“我近日發現財運不錯,先從樓無煩那裏得了口‘精

衛’寶劍,後來九師父送我‘金縷衣’,範大夫又送我‘映月’寶劍,還從那頭死狼朱泙漫手上得了

這口‘天照’寶劍,今日柳下大哥又送我玉簫。這些都是天下少有的寶貝,被我輕輕鬆鬆地便得

到了,豈非財運不錯?若是我不練劍,專門去販賣漁鹽,恐怕渠公也比不如我的好運氣吧?”

楚月兒格格嬌笑。

伍封伸了個懶腰,順手摟住楚月兒,道:“其實再好的寶貝,也比不上一個月兒!那日若非

去華神醫府上,怎會遇到你姐妹二人?雖似偶爾撞到,其實是天意安排好的罷!”

楚月兒笑道:“我看姊姊這些天高興得很,全虧了你。”

伍封道:“又幹我的事?”

楚月兒道:“若非你請來華神醫,姊姊怎會好得這麽快?”

伍封笑道:“華神醫是東皋公的弟子,醫術固然了不起,但我看令姊的病,主要是靠九師父

這一味良藥治好的吧!”

楚月兒道:“九師父整日板著臉,其實在姊姊麵前,他老實乖乖得很哩!”

伍封愕然道:“是麽?你別看九師父身有殘疾,古板持重,他少年時在成周風流倜儻。我隻

道他對女人甚有手段,怎會被令姊收拾得如此服服貼貼?莫非令姊便是他天生的克星?”

楚月兒笑道:“那日我聽夫人與渠公說,公主嬌蠻可愛,連國君也毫無辦法,唯有公子才能

輕輕易易,三言兩語便哄得她乖乖地聽話,恐怕你便是公主的克星吧!”

伍封笑道:“月兒才是我命中的克星。隻要我的好月兒柔柔一笑,我便會心飛天外、神魂顛

倒!”

楚月兒聽他花言巧語地說得甚是誇張,止不住的嬌笑。

不一時,便到了趙氏父子所居的驛館,見田恒的車馬停在外麵,知道田恒早就來送這未來

親翁了。

伍封將楚月兒留在車上,大步進館,趙無恤見了他,微笑道:“封兄比我預計的還來得早些。”

田恒與趙鞅正在說話,見伍封進來,上前道:“封大夫,昨晚可受驚了!本相昨晚聽到稟報,

已連夜派人偵測,數日之內,必有所獲。這些人竟敢在臨淄城中暗算封大夫,豈非視我田恒如

無物?”

伍封知道他為人最重聲名,這些年來治水懇農,整肅治安,頗見成效,甚得民眾愛戴。如

今竟有人大舉行刺國君的未來女婿,傳了開去,有損其治國的賢名,立時便想:“此事若真是田

逆主謀,定是瞞著田恒所為。”笑道:“相國不必在意,宵小之徒各國均有,也非我們齊國的特

產,若是為此生氣,恐怕氣也氣不過來。相國治國事煩,些些小事,勿須介懷。”

田恒本以為伍封會詳細追問有關刺客的事,誰知他並不在意,便如未發生過一般,心中暗

暗佩服這人氣度弘大。

眾人說了些官樣的話,一同從城西的稷門出城。

路上田恒問道:“封大夫的馬車十分古怪,與眾不同。”

伍封笑道:“在下從小愛闖禍,家母這次親自設計此車,由渠公請人打造,頗為堅固,可以

防身。”

趙氏父子也對銅車之精巧讚不絕口。

到了十裏之外的,眾人下車,在驛亭之中又行了一番禮儀,各飲一杯,再上車前行,十裏

外見驛亭而下行禮,如是者三,一直到了城外三十裏外的驛亭,這才真正地相互握手道別。隻

因趙鞅身份不同,這番禮節自然要行得十足。

趙鞅道:“相煩遠送,請留尊步。”

田恒道:“本來舍弟田逆也要來送,但今日吳使顏不疑恰好也起身回國,封大夫又去送魯使,

隻好派了舍弟去送顏不疑,老將軍請勿見怪。”

如今,田氏兄弟與伍封是齊國最為要緊的人物,分別去送各國使節,正顯得齊國對諸使的

尊重。

田恒拉著趙鞅的手小聲道:“本相聽說那陽虎在貴府作門客,是否真的?”

趙鞅點頭道:“此人是少見的猛將,在魯國劍術僅在子路之下,是以用之。”

田恒歎道:“此人先為季孫氏家臣,卻盡奪其權,季孫氏險些被他所殺。後來還敢圍攻公宮,

劫走魯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老將軍不可不防。”

趙鞅笑道:“多謝相國好意。不過,陽虎雖然跋扈,卻最怕小女飛羽。有飛羽在,陽虎隻能

附首聽命。”

伍封在一旁心道:“莫非趙飛羽真的如此厲害,連陽虎這種惡人也怕她?”

眾人道別之後,趙氏一家浩蕩西歸,伍封與田恒並車而行,駛往城中。

田恒看著楚月兒,笑道:“月兒劍術高明,連本相也看走了眼!”

楚月兒低頭應了聲,問道:“大小姐現在可好?”

田恒歎了口氣,道:“自你走後,貂兒以為你被歹人拐了去,還為你哭了兩天。昨天我才告

訴她你在封大夫身邊,還將子劍先生的大弟子招來打了個落花流水,她卻不大相信,以為本相

是哄她開心。我看她這幾日,或會忍不住到封大夫府上瞧瞧。”

伍封故意皺眉道:“月兒是公主的陪嫁滕妾,大小姐不會強來索要,搶我的老婆吧?”

田恒大笑,道:“她怎會如此?哈哈,封大夫豔福不淺,連本相也深感羨慕。”

正說話間,一人一車迎麵飛速而來。

眾人微覺奇怪,轉瞬間車到近前,車上那人大聲道:“相國,相府被盜!”

眾人駭了一跳。

田恒疑是聽錯,問道:“烏荼,你說什麽?”

那烏荼跳下車,道:“相國出府後不久,相府便來了盜賊,殺了三人,還燒了廂房。後經大

小姐和少夫人點視,才知那部《孫子兵法》被人偷了去。”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兩人均是大驚失色。

田恒鐵青著臉,沉聲問道:“對方有多少人?是些什麽人?”他想,自己府中有一千私卒,

護衛甚多,府中之守衛森嚴,幾乎比得上公宮,對手定是人數不少,方能如此。

烏荼搖頭道:“沒有人見過盜賊,不知有多少人。不過,大小姐和少夫人分別帶人在府中四

下搜尋,隻有後院的一個健婦,疑是見過賊人。”

田恒問道:“賊人是些什麽人?”

烏荼道:“那健婦說,曾見一團黑影飛出牆外,似是人影,但其速度之快,根本不可能是人,

所以她以為是狐仙之類。其後她便聽說府中失竊,還死了人才將此事說出來。少夫人在院牆此

細察,見牆頭的灰塵中印著一個腳印,便知那人必是盜賊,且據府中之事看來,多半是一人所

為。”

田恒大驚道:“對方隻有一個人?”

烏荼道:“大小姐和少夫人是這麽推測,卻不能肯定。”

伍封沉吟道:“憑相府之森嚴守衛,誰有那麽大的本事趨行如常,殺人盜書如入無人之境?”

與田恒對望一眼,兩人立時便想起顏無疑來。

田恒搖了搖頭,道:“不是顏無疑。此人已起程回國,由田逆相送,怎可能瞞著田逆回城中

盜書殺人?”

伍封想想也有道理,點頭道:“若說是他與左司馬分手後再入城,怎也不會這麽快捷。除

非……”,腦中靈光一閃,問道:“左司馬是否回了城?”

田恒立知其意,除非顏不疑與田逆甫一出城,便殺了田逆,或是將他製住,否則從時間上

算絕無可能這麽快,自己與伍封一路不停,此刻還在回城途中,顏不疑怎可能有時間幾番出出

進進?

烏荼道:“少夫人已派人去通知左司馬,命他下令封鎖城門,但據人回報,左司馬一早送吳

使出城,仍未回來。小人一路趕來,說不定這中間左司馬已回城了。”

楚月兒在相府呆過一段時間,此刻秀眉微蹙,道:“相府地大屋多,就算是入府三月,也難

清楚其中建構。盜賊殺人盜書,快捷得無人看見,是否對相府極熟呢?”

田恒臉色一變,道:“月兒說得甚有道理。本府分作前院、中院、後院、行院四片,各院之

人,隻能在所屬之院走動,是以一般的門客下人,不可能熟識整個府中的構建。除非是府中身

份極高的人,方有可能。”忽地一震,澀聲道:“田逆不至於會與顏不疑結黨盜書吧?”

伍封搖頭道:“左司馬雖與在下之間有些芥蒂,但在下以為左司馬決計不會如此。”他想,

田逆雖然粗蠢,不能容物,但也不是白癡,就算給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與外人勾結,到田恒

的府中盜書殺人,於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田恒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命人急急趕路。

烏荼也隨車而行,道:“如今回去,恐要稍饒些路。”

伍封奇道:“為什麽?”

烏荼道:“小人剛剛趕來時,前麵大道上正挖兩丈餘寬的溝渠,將大道挖了一半,是以能過

來,如今恐早已挖斷了。”

田恒大奇,道:“先前我們一路過來,怎未見到?這是臨淄城外的交通要道,怎會挖斷了作

溝渠?本相怎不知道此事?”

伍封笑道:“相國日理萬機,處的是軍國大事,這種小事自然是不知道了。”

田恒搖頭道:“挖溝渠本是小事,但在臨淄城外不遠,動用人力士卒,便算不小的事了,公

子高身為臨淄的都大夫,理應向我說一聲才對。”

伍封笑道:“相國事無巨細,都……”,才說了一半,忽然臉色一變,驚道:“這道溝渠,恐

怕是為我們而挖的吧!”

田恒也心中懍然,問那人道:“那溝渠挖在什麽地方?”

烏荼道:“就在牛山坪的驛亭之旁。”

伍封與田恒對視了一眼,剛剛他們送趙氏父子,到過的第二座驛亭,便是牛山坪。該處是

一條大道,南北兩邊都是半人高的麥田,那兒有一個小小的拐彎處,驛亭便建在拐彎處的路邊。

田恒懍然道:“若是有人伏於麥田之中,弓箭齊發,那就十分凶險了。”他有二十四乘輕車

隨行,再加上伍封的八乘輕車,連他二人自坐之車,共三十四乘兵車,九十六個從人。再加上

他、伍封、楚月兒和烏荼,總共才一百人。

伍封皺眉道:“那麥田並不甚高,似乎不是最好的埋伏之地。我們隻要仔細向麥田中看去,

應可見到。”

田恒道:“若非府中剛好出事,這家夥跑來報訊,誤打誤撞看見人挖渠,我們怎知道會有人

埋伏,自然不會去東張西望,看兩邊的麥田吧?屆時見道路不通,車馬停下來,讓人查看之時,

對方亂箭齊發,後果堪虞。”

伍封本想轉到那麥田之後,進攻麥田中埋伏的人,又想,牛山坪地勢平坦,自己一眾車馬

過去,人家遠遠便能見到,多半不能成功,便歎了口氣。

田恒招手從後麵叫上一人,伍封看時,竟是田力,奇道:“咦,原來田兄也在,在下可沒見

著。”

田力笑著點了點頭。

伍封尋思:“田力是相府門客,不同一般私卒,居然置身於從人車上一言不發,讓我同行這

麽久,竟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可見他是個謹慎重禮之人。”由此也見田恒府上的規矩甚嚴。

田恒問道:“田力,若不走大道,可從哪裏轉到臨淄城中去?”

田力道:“如不走大道,便得後退半裏到先前經過的十字路口,走南邊的那條道路,七裏左

右又有一個路口,再轉而向東十七裏便是臨淄的輔城畫城。由畫城到臨淄,行程不到五十裏。

不過,也可以北行,那便得轉到安平城後往西南大道而下,如此而行,路徑約一百八十或一百

九十裏。”

田恒道:“即是如此,我們還是饒道畫城吧。”吩咐烏荼道:“你馭車回臨淄,在離牛山坪約

三裏處棄車步行,往臨淄城中去。對方定當你是一般途人,不會阻攔。入城後,叫大小姐謹守

相府,讓少夫人持我的兵符找閭邱明,命他整治五十革車,由少夫人親自領著,到畫城來接應

我們。對方不知有多少人馬,不得不小心從事。”軍中輕車並配步卒,步卒人數依情形而定。革

車是重車,每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五十乘革車,即有三千七百多人。

烏荼答應後,駕車飛奔而去。

伍封心道:“這少夫人自然是田盤的妻子、子劍之女了。田恒對她器重得很,多半是個厲害

的人。我打了她的兄弟,又大大折辱了她的父親,不知她是否會記恨我?”

一眾退回了半裏,在十字路口饒道而行,此時天已過午,眾人又饑又渴,田恒大聲道:“此

處離畫城不遠,到了畫城,略作休息,用過飯後再回臨淄城!”

伍封與他並車而行,見他汗流滿麵,笑嘻嘻從馬車中拿出一個小的青銅缶來,探身遞了過

去,道:“相國,請飲些酒漿,正好解渴。”

田恒正值口渴,驚喜接過,一口氣飲了一半,用衣袖擦了擦唇邊的酒漬,好奇地問道:“封

大夫的馬車中,怎會有酒?”

伍封笑道:“在下是個酒鬼,是以在馬車之中總要放點酒,以備急用。”其實,他本是想與

趙無恤告別時,痛飲一番,是以一早在軟榻底下放了兩缶酒。卻因田恒在一旁,不好與趙氏父

子顯得過於親熱,免得被人說他“結交外臣、另有所圖”,便未曾拿出來,此刻正好用上。

田恒笑道:“好主意。本相日後在馬車之中,也須放些酒,最好還放點美食。”將剩下的酒

遞過來,道:“慚愧得緊,被本相飲掉了大半。”

伍封搖手道:“不妨,在下馬車之中,還有一缶。”將酒從榻下拿出來,遞給楚月兒。楚月

兒並不好飲酒,喝了幾口,臉色漸紅,將銅缶還給伍封。

伍封笑著接過銅缶,一飲而盡,將銅缶扔開,登時精神大振。

田恒也喝完了酒,笑道:“回城之後,本相暇時定設酒宴,以謝封大夫今日贈酒之德。”

伍封笑道:“這算得了什麽?”

兩人說話中,又過了一個十字路口,車馬折而向東。

伍封與楚月兒小聲說笑之中,車馬又行了七八裏地,道路漸窄,再不好與田恒並車而行,

便移車到田恒的車前,隨在田力的車後,為田恒開道。

伍封見路徑蜿蜒,南麵是光禿禿的小石山,北麵是卻是林木茂密的小丘,奇怪道:“這地方

倒是有趣,隻是一徑之隔,為何一邊林木茂密,一邊卻寸草不生呢?”

田力在前麵聽見,說道:“此處名叫雪壤,據說是某年天降大雪,但雪隻往南飄落,乃有半

邊雪境。時人都嘖嘖稱怪,遂以雪為界,穿鑿此徑。其後雪境之地的山上,從此寸草不生。也

正因如此,地無所產,土民盡數遷走了,是以有人說是因此路徑斷了地底脈氣。”

楚月兒聽說,也大是好奇,看那石山,道:“公子,你看這山雖然低矮,卻也很猛惡!”

田力笑道:“小夫人說得是。不過,若到了前麵‘魚口’,山勢更猛。”他是相府門客,不知楚

月兒是誰,見他二人神態親呢,尋思伍封的夫人將是妙公主,遂稱楚月兒為小夫人。

楚月兒大羞,伍封哈哈笑道:“這種說法倒也有趣。”他所指的是田力稱楚月兒為“小夫人”,

田力卻以為伍封說的是“魚口”,便道:“不僅名字有趣,地形也有趣,除路徑兩邊與雪壤相似,

而且一裏地之內,兩端徑窄,腹中卻大,形狀就象魚一樣,尤其是那口上,既叫‘魚口’,便可

知其地……”

田力話未說完,伍封忽地臉色大變,道:“快停車!”鮑寧鮑興立時勒馬停車。他這馬車一

停,後麵田恒等人不得不停下了車來。田力嚇了一跳,也停下了車。

田恒問道:“封大夫,為何停車?”

伍封麵色凝重,緩緩道:“此處地勢凶險,聽田力所說,前麵魚口,兩端小而中間腹大,最

宜埋伏,若有人伏於兩側山上,恐怕大是不妙。”他自幼便熟讀《孫子兵法》,是以有此疑慮。

田恒道:“以地勢而論,確是易於埋伏。不過,對方既然設伏於牛山坪,就算知道我們改道,

急切間也趕不過來。”

伍封道:“在下就怕對方在牛山坪隻有少數人馬,故意虛張聲勢挖斷道路,迫我們從這魚口

經過!”

田恒精於用兵,聞言悚然,道:“不錯,封大夫所言不無道理。”叫田力步行到林中,潛往

魚口探查,道:“你定要細聲躡步,小心而行,若是微有塵飛,或是飛鳥盤旋而不敢落下,定是

有人埋伏。速去速來,不要暴露了行止。”

田力飛快沒入左側林中。

伍封令眾人休息,假作疲累之狀,道:“若是對方有埋伏,這附近定有探子了望,我們假作

疲憊,探子便以為我們隻是略作休息,並未視破其計謀。”不過,眾人也確實有些疲累,無須如

何假裝。

伍封又道:“相國請到在下馬車中來。在下這馬車是精銅特製,較能避箭矢。在下與月兒下

車看看。”

田恒見伍封設想周到,對他又甚為重視,心中大慰,心道:“無論如何,此子對我還是不錯

的。”依言上了伍封的馬車。

伍封帶著楚月兒下車,二人假裝閑步,暗中卻四下察看。

過了近半個時辰,田力滿臉驚慌地從林中鑽了出來,道:“果然不出封大夫所料,前麵魚口

的兩旁山上,均有不少人埋伏。”

田恒沉聲問道:“有多少人?”

田力道:“南麵石山上,約有三百多人,堆了不少壘石,大概是預備我們入了魚口,將石推

落。北麵是茂林中隱隱約約有不少人影,因不敢走近,是以無法看得真切,不過,大致看來,

比石山上的人隻多不少。”

1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出自《詩經·國風·秦風·無衣》。

3褌:縫襠的褲。春秋時,中原華夏族列國外穿服裝為上“衣”、下“裳”(裙),還有一種衣裳

相連的“深衣”,衣裳中有絲帶相束。士人卿大夫一般是上身穿“衣”、下身穿“裳”、束“帶”

佩劍,此為常服。春秋人內穿的短衣叫“襦”;下體穿“袴”,又稱“褰”,這是套褲,或者穿“褌”,

這是有襠的褲;足穿“屨”,夏天葛屨,冬天皮屨;裹足用“襪”,一般是布帛或熟皮製成。外

穿的長衣稱”衫“,冬天穿”衫“。平民所穿的粗毛或粗麻製的衣叫“褐”。冬天穿的皮衣,叫

“裘”,用狐、羊、鹿、熊等皮製成,以狐裘為珍貴。齊人好穿黑衣,齊靈公時,女子好穿男裝,

貴族衣飾奢侈。

2刑天:據《山海經·海外西經》:“形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

口,操幹戚以舞。”刑天成為勇猛將士的象征,各朝各代之中,與蚩尤一起,更是被比喻作戰鬥

之神。

3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見於晉朝詩人陶淵明《讀山海經》詩: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同物既無類,化去不複悔。徒設在昔心,

良辰詎可待!”詩中的“幹”就是盾,“戚”就是斧的意思。春秋時人,自是不可能會讀後世晉朝的

詩,此處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