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歎息搖頭不迭,拭淚道:“越軍人多,這些傷亡不損其戰鬥力,我們可暫時不能再戰,

須得想個法子拖延數日才好。”尋思了片刻,道:“小刀、小陽,今晚你們暫當一下使者,分別

往城北、城南敵營中下書,就說我後日午間,請文種用飯,敘些舊誼。”

楚月兒愕然道:“夫君想誘文種出來擒他?隻怕他不會上當。”

伍封搖頭道:“我不會用此法擒他,隻是說說話,以為緩兵之計。我猜文種雖會猶豫,但多

半會赴約。隻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座營中,是以兩邊都得下書,由他定地方。如果文種能接受

此約,明日多半會休兵一日。”

晚間用過飯後,圉公陽和庖丁刀分別去下書。

楚月兒道:“夫君,隻怕文種不會赴約。”

伍封問道:“你以為如何?”

楚月兒道:“人人都知道夫君智勇無雙,一人便當得上千軍萬馬,就算隻有一人,文種帶了

千人扈從,也會擔心夫君會突然發難,來個擒賊擒王,挾文種以退越軍。文種軍力遠勝於我方,

怎願意冒險?”

伍封道:“月兒所想也甚合兵法,對他人來說,多半會如此,但對文種卻未必。文種圍關數

十日,可曾有今日般拚死攻關之舉?”

楚月兒搖頭道:“昨日我問過小寧兒,這卻沒有,以往文種攻關絕不兩方同時進攻,也不會

以蟻附之法強攻城牆,一般是以箭矢為掩護,派人衝撞城門。若是如今日之法,就算不用投石

車,這鎮萊關也要破了。”

伍封聞楚月兒之言頗合兵法,言談宛如軍*領,心道:“月兒隨我征戰多年,不知不覺已

經頗通於用兵了。”點頭道:“今日我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文種圍關數十日,並非急於要攻

下此關,而是借此軍勢,隔斷齊東,使齊國東西不能相顧,整個齊東無法聯成一氣。此來最大

的好處是穩定了即墨和琅琊二城。勾踐遷都琅琊,此舉甚令人不解,須知越國滅吳,過江淮而

北上,收服淮夷,國勢形如長蛇之狀。吳都為蛇形之中,如要遷都,自以吳都為最佳,國中被

兵可以首尾兼顧。眼下勾踐竟遷都琅琊,這琅琊就像蛇頭,若是腹身被擊,要回頭時,沿途有

魯國和莒上各國牽製,十分不便,不利於戰。”

楚月兒道:“莫非文種想借此舉鞏固琅琊都城?”

伍封道:“琅琊是越人新奪之城,深入齊魯腹地,安身不易。勾踐使兩路大軍分割齊地,威

攝魯國,齊魯不敢妄動,勾踐正好廣聚兵甲於琅琊,以為滅齊之長久計。數十天下來,隻怕這

琅琊已是雄城,足為越軍之根本。”

楚月兒道:“這豈非如在齊國身上深紮了一刀?”

伍封歎道:“正是。不過勾踐敢遷都於琅琊,必定與楚國有何約定,否則楚人在後,越國腹

尾受製,勾踐怎敢將軍勢遠移到琅琊來?”

楚月兒道:“當初夫君不是與楚王有約,共防越人麽?楚王怎會反與越人立約?”

伍封道:“楚王畢竟年幼,那葉公子高是個厲害人物,有他在側,楚王必惑於其謀。何況楚

王與我立約,本意並非在越,而是意在江淮,勾踐隻須許諾滅齊之後,分江淮於楚,楚人何樂

而不為?他們自然是甘願得罪遠齊而結好近越了。楚王之母是越國公主,雖已亡故,但勾踐仍

可算是楚王的親屬,兩國於情於理,結好都是理所當然。”

楚月兒長歎一聲,道:“還指望楚國能派援軍到齊國來,如今看來,隻怕是難了。”

伍封道:“齊國若向楚國求援,楚軍必定前來,隻是未必會助齊抗越,說不定反會助越滅齊。

這就是政事手段了。”

楚月兒聽得目瞪口呆,歎道:“庶人臣妾尚知道信義為何物,想不到當政者反而不守信約。”

伍封道:“政事之詐,本就勝過天下任何事情。兵法用詐,那是說得做得,政事之詐,卻是

做得說不得。譬如我請文種用飯,便是兵法之詐,日後你們便知道了。以文種之智,決計不會

派士卒蟻附攻城,多有傷亡。看文種今日攻關之勢,便知道文種心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而為。

今日傾力一戰未能破關,雙方暫為死局,我不能出、他不能入,我請他用飯,他想必會來,以

求破局之策。嘿嘿,經過這幾日戰事,我終於看出了越軍的不足之處。越軍擅長野戰、水戰,

卻不大擅長攻城,怪不得他們能一舉破吳,將吳軍迅速擊潰,但圍吳都卻用了三年,還是靠伯

嚭內應方能破城。”

楚月兒向來服他,見他胸有成竹,自然深信不疑。半個多時辰後圉公陽和庖丁刀都回來,

均說已經見了文種,是否應約,文種稱明日回使以告。

伍封問道:“你們都見了文種?”二人點頭。

伍封道:“文種斷不會同時出現在南北營中,其中一人必是假冒。你們二人雖然都見過文種,

但並不熟識,自是認不出真假來。”說話間,忽然心思一動,想起一事來。

楚月兒等人見他發愣,知道他又有所謀,不斷驚擾他。伍封良久才回過神來,微笑著讓眾

人都回去睡覺,眾人見他老神在在,心中不知道打甚麽主意,不免有些好奇,卻沒敢問他。伍

封卻讓楚月兒將石朗悄悄叫來,說話說了半夜。

第二天文種並未攻城,午間派了個使者來,說是次日應約,地點便在城南的越營與鎮萊關

之間的那片空地上。城中自然是加緊修葺城牆、補充甲兵不提。

伍封帶著鐵衛巡查關中,自覺傷勢大好,向緊跟著的圉公陽道:“小刀為我打造這鐵麵罩甚

好,前日若非有它,隻怕麵上要中好幾箭。”

圉公陽道:“這都是小人們早該想到的。龍伯不許小人和小刀上陣,小刀每日準備飯食,還

有事做,小人卻無所事事,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伍封與楚月兒也去睡不提。次日起來,卻見天上下起細雨,二人內著蟒皮,外穿好盔甲,

襪內用鐵墊,腿上用護腿,臂上用護臂,裝備整齊。伍封傷勢本來甚輕,有楚月兒的妙藥,又

身懷有吐納神術,兩晚功夫便已經大好,隻要不是極劇烈地使力,就不會使傷口重裂。

圉公陽和庖丁刀帶了十餘人出關,在關南的空地上立了個大大的華蓋,又鋪上竹筵帛席,

放置幾案。然後在旁邊設下釜甑鼎爐,烹煮食物。他們在空地上一番忙碌,雙方的人都遠遠看

著,不一會兒,香氣四溢,細雨紛紛,香氣隨風飄蕩,時而在南時而在北,雙方士卒都隱隱能

嗅到酒肉的香氣。

快午間時,伍封帶了兩個侍女緩緩由關中走出來,等庖丁刀、圉公陽等人將食物呈上後,

讓他們盡數收拾入關。圉公陽等人立時收拾釜甑,片刻間撤得幹幹淨淨入關,隻留下伍封和兩

個服侍用飯的侍女,以及席上諸般酒食。

午間時份,文種也是盔甲整齊,兩車冒雨由營內出來,到了華蓋之旁躍下車,帶著兩個壯

健的親隨過來,禦者將二車又駛了回去。

伍封見他隻帶了兩個親隨,的確是膽量過人,迎上前拱手道:“文大夫坦然前來,委實令在

下麵上有光。”

文種拱手笑道:“龍伯設宴,文某豈有不來之理?”

雙方入席,各人的侍女親隨服侍斟酒切肉,文種見兩個親隨小心翼翼欲要試菜,笑道:“酒

肉必定無恙,龍伯身手高明,要想害我,又何必假之於酒食?”

伍封笑道:“這也說得是,不過在下請文大夫飲宴,絕無惡意。”

文種眼光灼灼,掃了他一眼,笑道:“要說龍伯有好意也未必,大抵是另有所謀。”

伍封點頭道:“兩軍交戰,僵持不下,在下另有所謀也是理所當然。”

文種見他直言不諱,笑道:“龍伯果然是個爽直之人,如果不是各為其主,文某倒願意與龍

伯好生交往,談論些天下大事。”

伍封道:“難道各為其主便不能交往了麽?在下與範相國、陳音將軍雖為敵國之人,卻還是

極好的朋友。”

文種搖頭道:“話雖如此,但大丈夫當公私分明。如果你我二人結有私誼,不免影響國事。

當日龍伯大婚前夕,文某前往相賀,一見之下,便知道龍伯是個極好的朋友,但文某又知道齊

越早晚將成敵人,是以不敢久留,怕有太多私誼,影響國事,才會匆匆而去。”

伍封點頭道:“原來如此。莫非我們有了私誼,文大夫便下不了手麽?”

文種道:“這也未必,隻是文某不敢相試。譬如文某派樂靈數番行刺,雖然略有內疚之意,

卻下得了手,如果我們有深交,文某便不好派人幹這事了。譬如陳音與龍伯是舊交,龍伯便放

了他走,陳音擅造兵器,對齊軍大為不利,這種事文某可做不出,換了是我,再好的朋友也要

殺了。不過陳音也是念舊之人,文某索性將他遣往大王營中去,免得龍伯在他身上打主意。”

伍封見他十分坦率,笑道:“文大夫一心為國,這一輩子隻怕沒什麽朋友吧?”

文種歎了口氣,說道:“除了範相國外,便再無他人了。這也與文某眼界太高有關,文某素

來狂傲,自負才智,一生所遇之敵手唯閣下父子二人。幸好夫差昏憒、伯嚭貪惡、田氏猖獗,

閣下父子縱為天下奇才,終是不能盡展所長。”

伍封見他話鋒漸轉,說到齊國、田恒身上,笑問道:“莫非文大夫想勸在下歸降麽?這事絕

無可能。”

文種的確有相勸之意,誰知道才起個話頭子,便被伍封阻住,不禁笑道:“歸降不敢當,龍

伯身為伯爵,形同諸侯,文某本想請龍伯罷手旁觀的,其實心下也覺得不可能。不過話總該說

一說,試試也好。本想多勸幾句,龍伯便一口回絕,文某小覷了龍伯,委實慚愧。”

伍封與他對飲了數爵,文種道:“文某有一事不解,那日龍伯中了埋伏,被文某放火燒林,

龍伯與手下為何會毫無傷損、安然離去?是否那林中有何秘道?”

伍封點頭道:“林中有條山洞十分隱密,知者不多,其實顏不疑也知道的,隻是他不在你營

中,文大夫便未能得手。”

文種點頭道:“果然如此!想不到如此之謀也不能傷了龍伯,委實遺憾!”

伍封笑道:“雖然火攻未得手,但文大夫那投石車好生了得,昨日弄得在下十分狼狽。”

文種歎了口氣,道:“此物是範相國發明的,極難製造,不料被龍伯來來往往,一人便盡毀

了我十三座,再想製時,隻怕又要費數十日了,說不定再覓不到製車良材。”

伍封道:“此物太過厲害,在下前日毀車,身上可中了數箭。”

文種眼眉微動,道:“龍伯受傷了?”眼神不住往伍封身上打量。伍封心知這人必是算計自

己的傷勢,若傷勢重時,必定會趁機攻城。

伍封當下笑道:“賤軀生得有些異常,一點點皮肉傷並不礙事,再加上月兒身懷醫術,調理

兩晚便無妨了。文大夫若想趁在下受傷時攻城,可想得錯了。”

文種哈哈大笑,道:“文某確有此想法,卻瞞不過你。”

二人說話十分隨意直接,均覺得對方坦蕩無畏,漸生惺惺相惜之感。

伍封歎了口氣,道:“若能與文大夫交個朋友,便十分好了。”

文種笑道:“這事也未必不能。等齊越戰事完畢,我們再結交也未嚐不可。”

伍封搖頭道:“隻怕有些難處。齊越之戰,關係到齊國之生死存亡,下次戰場之上,在下若

見了文大夫,必定會痛下殺手,到時候文大夫未必逃得過在下之劍。”

文種笑道:“說得也是。越國要想滅齊,龍伯是最大的妨礙,今日之後,文某也會全力以赴

對付龍伯,為達目的,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到時候孰生孰死,難以預料。”

伍封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妨對文大夫說說,今日在下約文大夫出來宴飲,其

實是反間之計。”

文種哈哈大笑,道:“文某也猜想得到。不過龍伯此計用於他人身上尚可,用於文某身上,

卻是絕無效果。當年大王和範相國赴吳,文某獨守越國三年,如有異心,早就奪國自立了,大

王怎會疑心於我?”

伍封微笑道:“這卻未必,那時越國是亡屬之國,奪到越國又有何用?眼下勾踐是縱橫東南

一境的越國大王,心境與昔年為敗國之君時,自不可同日而語。文大夫想必也知道,勾踐為人

多疑,眼下他新得吳地,民心不附,最怕有人叛亂謀逆。文大夫在越國百姓和士卒中的威望奇

高,若是振臂一呼,結果難料。這就叫功高震主,嘿嘿,隻怕在士卒之中,勾踐的王命也不及

文大夫一句話好使吧?”

文種聽得臉色微變,道:“大王……大王決計不會猜忌於我。”

伍封歎道:“君威難測,這事情是最難說的。譬如在下與田恒私交甚好,他父子、父女都受

過在下的救命之恩,田氏的邑地多在下十餘倍,而且在下常年在外,也毫無與田氏爭競之意,

但他對在下卻時有加害之舉。這是為何?這就叫猜忌。勾踐數十年含辛茹苦,臥薪嚐膽,才有

今日之威,來之不易,自然怕人奪了去。再加上在下用了些計謀,勾踐未必不會上當。”

文種鐵青了臉,沉吟良久,搖頭道:“文某對大王忠心耿耿,要說大王會對文某猜忌,文某

是怎麽也不會相信的。”

伍封歎了口氣,道:“此刻要文大夫相信,自是有些困難,不過日後等勾踐下手時,可就遲

了。如果真有這一日,文大夫請到在下處來,在下定必以上賓看待,視若兄弟。”

文種不悅道:“就算真有這一日,無非是以身殉國,文某豈是棄國而逃、投奔他國之輩?”

伍封搖頭道:“在下怎敢以文大夫為臣屬?隻因在下因國事之故,用了些詭計,若為文大夫

招禍,心中不忍,隻想接文大夫到府,安置於海上風景秀美之處貽養天年,以解內疚之意。”

文種忽然笑道:“文某不知道龍伯作何舉動,隻是龍伯以為你那反間之計必定能成麽?何況

今日龍伯告知此事,文某大可以向大王預先說起,揭破龍伯之謀。”伍

封笑道:“難道文大夫向勾踐說起,某日我請你赴宴,告訴你文大夫用了反間之計,叫你小

心。文大夫以為勾踐能信麽?不說反而好,文大夫預先說出來,隻怕勾踐更會以為文大夫將有

何舉動,預先埋下伏筆。”

文種愣了愣,歎道:“怪不得今日龍伯能直言相告,便是知道文某雖知閣下的陰謀,卻無法

向大王預先揭破。”

伍封點頭道:“正是。在下直言相告,一來是敬慕文大夫的為人,不忍相欺;二是讓文大夫

有所防備,不得已時可以保全自身。文大夫還記得夫差送給你和範相國的信麽?夫差蠢笨了數

十年,臨死說的話卻不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文種愕然道:“原來龍伯也知道這事,莫非夫差臨死前將此事告訴你?”

伍封笑道:“那日你們在陽山之下的營帳中時,在下和月兒便在帳外,將此信聽得清清楚楚。”

文種驚道:“你們……,唉,龍伯當真是神出鬼沒。”

話說至此,文種忽地添上許多心事來。若說對勾踐的了解,伍封自然是遠不及他和範蠡。

連伍封都看得出勾踐多疑,文種又怎會不知?他對伍封向來忌憚,知道這人的智謀不在乃父之

下,如真是施行反間之計,必定是狡詐之極,令人防不勝防。若非高明難解,這人怎會預先告

知而不怕人揭破?譬如今日之宴,若讓勾踐得知,心中就不知道有何想法。

伍封見他臉色變互幻不定,知道言辭有效,歎道:“文大夫,此事說來無趣,還是飲酒用菜

的好。”

二人飲了些酒,文種平白添了許多心事,自然是難以下咽,起身告辭。伍封拱手相送,文

種登車而回。

伍封隻覺細雨飄落麵上,看著文種微彎的背影,隻覺得此人手下雖有千軍萬馬,卻給人一

種形單影隻的感覺,心中忽生歉疚之意,長歎了一聲,讓人收拾物什,自回關內。

伍封回關之後,坐在關署堂上,楚月兒見他若有所思,問道:“夫君與文種說了許久話,說

些什麽?”

伍封道:“我告訴他,我正用反間之計,挑撥他與勾踐的關係。”

庖丁刀在一旁聽見,大奇道:“原來龍伯正用反間計!但今日告訴了他,他必有提防。”

伍封歎了口氣,道:“我就是要他有所提防,這反間之計便能大見效果。”

眾人大惑不解,伍封道:“昔日勾踐和範蠡赴越為奴,留文種守國十九年,國政盡出於文種

之手,其時國中無王,以文種為長,是以文種習慣了自把自為,諸事未必奏王而後動。他知道

我正施反間計,自然怕勾踐有所猜忌,是以行事要格外小心,謹守王令,諸事先奏。”

楚月兒點頭道:“這用兵之時,哪能等他事事先奏勾踐的道理?勾踐遠在徐州,如此一來,

這鎮萊關之攻勢必然大為緩解。”

伍封點頭道:“這倒是其次。文種突然間行事方式大變,勾踐不免以之為怪。大凡人有異心,

事先必處處眼飾,是以謀逆者發難之前,表麵上必然做得格外恭順。勾踐為人多疑之極,便會

有許多想法。文種在越國的威望極高,以前與越軍交戰,月兒也曾見過的,在越軍中間,文種

之軍令比勾踐的王旨還管用,勾踐身在前方,最怕的便是有人在後方謀亂,初滅吳國,吳民並

未全部依服,吳地不太安寧,若是吳民也跟著反了,勾踐腹背受敵,大為不妙,想來他對此有

些隱憂。我由主城出發之前,命蒙獵、趙悅派了若幹小舟往吳東之海上,又每日派小隊人打扮

成文種手下的樣子,快車由齊往吳地而去,不免驚動境內哨探,早晚會報勾踐得知。”

楚月兒道:“勾踐必然會想:文種大軍在前,每日如此派人往吳地去,是何用意?猜忌之心

立起。”

伍封點頭道:“文種是足智多謀之人,自然不會行無謂之事,他每日派人往吳,必然是有所

圖謀,但文種又不向勾踐提起,勾踐這疑心自然大了。他又怎知道這些人是我派的,到了吳境

後立時乘舟而回?今日我與文種一見,直告他行反間之計,但文種卻不敢說給勾踐知道,因為

勾踐絕不會相信我一邊施計,一邊將計謀告訴對方。然而文種不說此事,卻又無話可說,是以

無法向勾踐稟告。”

楚月兒點頭道:“夫君在吳民之中威望甚高,勾踐說不定會疑心文種想借夫君號令吳民,借

此謀逆。”

伍封道:“正是。勾踐必然會想,定是我們被越軍攻得無以措手,是以我甘願與文種合謀,

號令吳民隨文種行事,以解齊國之危。此事既利於齊國,又利於文種,大有可能。勾踐若起此

心,文種便離死不遠了,唉!”

楚月兒尋思良久,臉上變色,歎道:“夫君處處先機,此計好生厲害!派人入吳、請文種宴

飲,看視平常小事,加起來便足以令勾踐對文種大生猜忌。”

伍封道:“其實這計謀甚為簡單,隻不過正對了勾踐的性子,便會有用。要知道勾踐是否對

文種有猜忌之心,便要看文種的了。如果勾踐真的猜忌文種,以為他與我有約、有謀逆之心,

必然會令他全力攻打這鎮萊關,限時破關。隻要文種軍中調動異常,便知道計謀見效,我們隻

須打敗文種,勾踐必會招文種回去,這鎮萊關之圍便化解了。”

換了他人心中必想:“要守這關已經很難,又怎能打敗文種呢?”但楚月兒向來信服伍封,

夫君說能敗文種,便一定能敗,立時信心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