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數日,這日黃昏之時,一名勇士入府稟告,說妙公主一行人已經到了城外
四十裏處。
伍封大喜,帶上楚月兒、四燕女和三十鐵勇到城門外迎接,既然鮑興回來,銅車
依然由鮑興馭駛。
伍封讓眾人等著,叫鮑興驅車迎了上去。隻見隊前是小鹿的兵車,其後是府內勇
士,妙公主垂著錦幔的香車正在隊中,天鄙虎在後押隊。
小鹿道:“師父。”
伍封笑道:“我先見公主,回府後再與你說話。”徑到了妙公主的香車之旁,掀開
錦幔道:“公主。”
不料妙公主一見到他,竟“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伍封連忙上車安慰,妙公主哭道:“你這人好沒良心,一走就是一兩年,也不回
趟家。”
伍封心知此時任何解釋也無用,隻是道:“是是,公主說得對。”
妙公主愕然道:“對什麽?你真沒良心?”
伍封哭笑不得,道:“良心自然是有,否則也不會天天記掛著公主。”
妙公主哼了一聲,道:“還說天天記掛我?哼,是天天想著如何將王姬勾搭上手
吧?”
伍封忙道:“也不用說得這麽難聽。每天記掛你倒是真的,你瞧。”他早有準備,
由懷中拿出一麵銅鏡來,道:“這玩意兒是透光鏡,天下僅有兩麵,特意買給你的,
連月兒都沒有!”
妙公主拿著透光鏡左右細瞧,道:“雖清晰些,但也不見有何特異之處。”
伍封摟著她笑道:“這鏡叫透光鏡,對著光才有異處。”細細向她解釋此鏡。
妙公主好奇心最盛,立時將心思轉到這銅鏡上來,掀開錦幔讓陽光射入,將銅鏡
對著陽光,果見透出十分清晰的日影來,不禁笑道:“這鏡兒也頗為稀罕,算是件好
物。”
伍封見她眉彎嘴小,眼睛水汪汪的如同滴得出水來,比以前更添嫵媚之意,笑道:
“這鏡雖好,可惜仍不能將公主的美貌映出來。”
妙公主白了他一眼,道:“我算什麽?那夢王姬更是十分美貌吧?”
伍封點頭道:“王姬也很美,更有文秀,與公主的嫵媚是不同的。”心想:“天下
所見的女子中,最為嫵媚誘人的,隻怕是西施姊姊。”
妙公主怎知道他此刻竟然又想到其他女人身上去?見他笑吟吟盯著自己,小聲
道:“夫君,這些日子我可是天天想著你。”
伍封輕撫著她的小臉,道:“也真是難為你,晚間我再好好補償吧。”
妙公主吃吃笑著,臉上兀自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伍封替她擦了淚珠,道:“我
先下去,這是王畿地方,讓人看見可大像樣兒。”他們二人在車上嘀嘀咕咕,香車周
圍的侍女無不暗笑。
伍封回到銅車之上,又到後麵車上見了渠公,渠公笑道:“封兒好久不見,還是
老樣子,不過更顯得威武,有話回府再說。”
伍封到隊尾向天鄙虎打了招呼,這才到隊前,與小鹿說話。小鹿依然是惜言如金,
不改舊日模樣。
到了東門之下,隻見除楚月兒一行人之外,姬介、姬厚、劉卷、單驕等王室大臣
也簇擁著在城外等候。伍封與他們一一打招呼,知道他們出城相迎不僅僅是看自己的
麵子,還是因為妙公主是齊國公主的身份,以此來顯示尊重大國。
諸禮繁恕,禮畢大隊入城,回到伍封府上,姬介等人在府上稍坐片刻便走了,府
中眾人都出來拜見妙公主和渠公,侍女服侍眾人洗浴不提。
等楚月兒和妙公主由後院笑嘻嘻說話出來,大堂上酒宴已經備好,眾人飲酒用飯,
歌舞絲竹不絕,十分熱鬧。用完飯後,伍封怕渠公等人一路勞累,讓他們早早歇息,
自己攜著妙公主轉入後院去了。
次日近午,伍封與妙公主才起身,與眾人一起用過午飯,飯後眾人在後院樹下納
涼說話,妙公主眉開眼笑,與楚月兒和四燕女說話。
伍封問起齊國之事,妙公主搖頭道:“眼下父君可有些煩。”
伍封追問才知道,原來新年過後不久,公子高忽然病故,田恒薦了個叫田豹的族
弟為郎中令,掌管宮中禁衛。其時齊國長城已快建好,鮑息忙碌之極,雖有意見,但
這郎中令向來由國君的親屬擔任,田氏因田貂兒是君夫人,田氏族人自然算得上齊平
公的親屬,群臣大多依附田氏,於是田豹便順理成章當了郎中令。
伍封聽說公子高已故,歎道:“前年還在成周見過大舅兄,不料竟是永訣。”
楚月兒道:“那田豹就是中山的司馬豹吧?他不是投奔了智瑤麽,怎會回了齊
國?”
渠公道:“田豹就是司馬豹,老夫以前在中山曾見過他。這人與封兒有仇,夫人
有些耽心,派人多方打聽,原來這家夥由中山逃出,投奔了智瑤,向智瑤獻上八卦陣
圖,智瑤又傳給秦國的智氏,不料此陣被封兒所破。智瑤說陣圖不全,再加上田恒率
軍入衛,智瑤對田豹十分惱怒,田豹在晉國呆不下去,便回了齊國。”
伍封點頭道:“看來這田豹與桓魋一樣,都是一早派出去的奸細。田豹劍術兵法
極好,算是個少見的人材,田氏必會勢力大張。”
妙公主道:“此後更出了一件大事,息大哥氣得大病了一場,我們離齊之前才愈。”
原來,田恒見伍封不在齊國,自恃勢大,無人能製,以伐衛建功為由,再割齊地,
將東自琅琊、西至安平之地作為田氏封邑,眼下田氏的邑地比齊平公自領的邑地還要
多。齊西北除了伍封的五百裏邑地外,盡屬田氏所有。如今田盤、恒素據畫城、田逆
據昌國、田豹據博昌,三城環繞臨淄,田氏軍權在手、要地盡占,勢大而不可製。
伍封變了臉色,駭然道:“田恒如此搞法,莫非想謀逆篡位不成?”
渠公搖頭道:“這事情夫人和公冶老爺、冉爺、吳舟、小傲等人商議過,都以為
田恒是個聰明人,雖然眼下他盡掌齊權,邑地又大,又得民心,若真想篡位卻是不敢。
一是因封兒在外,有所顧忌。二是因百姓雖然被田氏所惑,但還不至於擁田氏代齊。
三是因吳越之事不明,西有強晉為仇、西南有楚國虎覷江淮。田氏此刻若敢篡位,日
後的事可就難為了,隻怕是甫立就被它國所滅,齊地盡被瓜分。”
伍封點頭道:“這也說得是。”
渠公道:“眼下封兒對田氏的牽製甚大。雖然我們兵少,又無多少齊地實權,但
封兒的勇猛天下間無人不知,又與列國交好,封兒若是討伐田氏,晉國趙氏、中山、
楚國甚至秦國說不定也會援手,其餘還有鄭、魯、吳、燕也說不定會有所異動,田恒
怎敢輕視封兒?田恒自割齊地之後,怕封兒和鮑大司馬生氣,又再與國君和鮑大司馬
立約,誓不相害。這一年多來,田氏每月都有厚贈到萊夷,旬日有使者向夫人問安,
十分親熱。”
伍封皺眉道:“這事情有些不妙。田氏是否有篡立之心雖不好亂猜,可這形勢不
好。事已至此,就算我回到齊國,也無法扭轉局麵。我在外麵還好,若回齊國,田恒
必然忌憚,早晚生出加害之心。”
楚月兒在田恒府上呆過數年,對他頗有舊誼,道:“不會吧?夫君多番幫助過田
氏。田相怎麽會恩將仇報?”
伍封搖頭道:“月兒,你不了解田恒這人。他若是心中坦蕩,無加害我之心,又
何必每月饋贈,顯得如此親熱?想是他心中已有對付我的念頭,又怕我知曉,才會如
此,這叫作欲蓋彌彰。”
渠公道:“封兒說得不錯,夫人與公冶老爺、冉爺商議,都覺得田恒可能有加害
之心,是以夫人以喜歡島上風景為由,帶了兩位小少爺移居海上,小傲將寶庫武庫運
到了北長山島,兩艘餘皇和其它水軍戰船多守在諸島,五龍水城隻留了少許戰船漁船。
萬一萊夷出事,也不會有太多損失。相反,我們的水軍戰船可謂天下無敵,常居島上,
田恒也奈何不得。我們的寶貨抵得上大國之富,武具多而精良,戰船又好,有這一支
勢力在外,田恒大受牽製,定不敢對國君有加害之舉。”
妙公主道:“是啊,那日我與娘親到宮中去見父君,父君與娘親便是密議這件事。
相比之下,夫君要娶王姬反而是小事。”
伍封點頭道:“娘親這樣安排最好。”
楚月兒歎道:“想不到相國竟會如此。”
四燕女也是出自田府,對田恒素有好感,此刻也是歎息搖頭。
妙公主道:“這麽一來,父君對田氏便大為生氣,對貂兒也沒那麽好了,若非積
兒之故,輕易不到貂兒宮裏去。”
楚月兒長歎搖頭。
伍封生性豁達樂觀,沉吟一陣,忽笑道:“事已至此,多說也無益。本來我還有
些擔心,聽了娘親的安排,我反而放心下來。有我們的水軍在海上虎視耽耽,國君必
然無恙。等我回到齊國,再慢慢想辦法。”
妙公主道:“眼下萊夷民眾漸多,吳民紛紛來投。小傲、吳舟他們可忙著。”
伍封問道:“展如是個水戰高手,是否每日勤練水軍?”
妙公主道:“聽趙悅和蒙獵說起,展如訓練水軍的確有本事,府中無人能夠勝過
他。眼下水軍戰技很是不錯,公冶老爺對他十分器重,讓他當小鹿的助手,娘親也喜
歡波兒,讓波兒也移居島上。”
伍封笑道:“如此一來,展如豈非每日要來往水城和島上?”
妙公主笑道:“他名叫水蛇,見水就高興,又怎會在意這些?噢,眼下萊夷丁口
劇增,女兒營那些劍姬侍女生子者不少,十分熱鬧。墨愛大哥生了個兒子名叫墨翟,
問表哥的兒子叫公輸班,都是公冶老爺起的名字。這次娘親叫我將遁者和你派去的一
千勇士盡數帶了來,以備大用。是了,白勝大哥亡故了。”
伍封吃了一驚,道:“白大哥春秋正盛,怎會突然亡故了?”
妙公主道:“這個就不知道了,白大哥一直有些心情抑鬱,他與展如是最好不過
了,後來有一天忽然亡故,連問表哥也瞧不出死因來,或是有何未知的絕症吧。娘親
好生難過,將他葬在島上了。”
伍封甚覺傷感,妙公主又道:“上次我去島上拜祭柔兒和遲遲後,這次將那公斂
宏也跟了來。”
伍封略想了想,問道:“是公斂駟的兒子?”
渠公道:“是啊,這小子甚是機靈,在陶坊中學藝甚精,也稍學了一點劍術,這
次非要跟來效力,我便帶了他來。”
伍封道:“先王借我兩年之期,再過數月我便回複自由,也該回齊國去了。你們
帶了他們來,未必用得上。”
妙公主道:“夫君不是被先王賜以伯爵、封了領國麽?父君和田恒都說了,齊國
可再不敢視你為臣。”
伍封驚道:“怎麽?國君見怪了麽?”
妙公主笑道:“哪裏的話?父君當然是為我們著想。以前我嫁給你,你是大夫、
下卿,眼下你是龍伯國之君,父君當然高興,說我也變成了君夫人。”
伍封笑道:“我這是個空頭的伯爵,上哪兒找領國去?這事情可不能對外亂說,
沒的讓人譏笑。”
渠公也笑道:“那也未必。封兒在外立功,威名遠搏,齊人深感榮耀。去年國君
想加賜邑地,卻被田恒阻止,說封兒身為天子親封的國主,在齊國有邑地已經不合道
理,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也就算了。如今再加邑地,豈非對封兒這伯爵不敬?”
楚月兒對邑地並不在意,笑道:“這真是凡有利益必生弊處,夫君爵高位尊,邑
地反不能增加了。”
渠公道:“月兒言之有理。”
伍封笑道:“其實先王賜爵封國之舉,純粹隻是榮寵之意,否則封了伯爵,怎還
當我是齊臣借留在成周?”
妙公主道:“娘親知道夫君喜飲酒,我從萊夷出發時,娘親便讓我帶了四十大甕
美酒來,到臨淄時,父君又給了三十甕,田相送得最多,足有百甕。這大甕是我們家
的‘須惠陶器’,堅硬而耐用,每個都能裝一個人進去,你說這酒有多少。”
楚月兒笑道:“我們這府上還有許多酒,都是天子、王姬和眾臣所送的,怎飲得
完?日後回齊國時,隻怕還可以當作途中的食水。”
妙公主笑道:“看來天下間人人都知道夫君是個酒色之徒,是以每到一處,便大
獲醇酒美人。”
伍封笑道:“是極,天子果然賞了不少宮女給我,寺人也有好些,不過定是為了
日後服侍王姬之用。”
妙公主歎了口氣,道:“還是夫君處熱鬧,我在萊夷悶得緊,隻好纏著娘親學些
搏擊,又學釀酒。”
伍封對她學武技並不在意,因他從未想過讓妙公主助他臨陣,卻對她學釀酒之事
甚感興趣,妙公主早就說過要學釀酒,想不到還真的去學了。
伍封問道:“你真的學了釀酒?這可是件好事。學得怎樣了呢?”
妙公主得意地道:“那自然是早就學會了,娘親還說我大有天份,這次帶來的酒
中,大多是用我製的酒曲作引釀成的。”
伍封笑道:“你自然是有天份的,府中除了我之外,便以你的酒量最好。”
妙公主笑道:“誰說的?要真是飲酒,隻怕你也及不上我的量大。”
伍封心忖這也大有可能,因為妙公主從來未盡飲過,那一次在夷維鬥酒,她喝的
並不少,自己與她都醉了,也分不清誰喝了多少才醉,又想起那日醉後投壺押注,被
楚月兒抱來抱去的事,不禁向楚月兒瞧去。旋又想起遲遲被玄菟靈所擄,父女相認一
事。他心想著遲遲,心中微覺傷感。
渠公見他神色有異,打岔道:“眼下有三件事須得辦了,一是立月兒為夫人,二
是立春夏秋冬四人為妾,三是準備迎娶王姬。封兒有何打算?”
伍封道:“頭兩件事可以當一件事先辦,迎娶王姬卻要好生準備。她是天子之親
妹,身份尊貴,我們千萬不要失禮。”
渠公點頭道:“頭兩件事便在下月初一好了,然後再大張旗鼓準備迎親,有一月
時間也足夠了。”
即日開始,伍封派人往各府相邀,通知下月初一立妻妾之事,請他們下月初一過
赴宴飲。
本來,立妾是家事,不必宴請,但立夫人卻是件大事,禮同新婚,他一道辦了,
自然要通知親朋。
他們自有忙碌之處,眾鐵勇和遁者無事,每日如常練習武技,庖丁刀又將“龍爪”
發給遁者,裝在他們隨身的銅鏈上,教他們練習,這些遁者最擅長潛行匿身,學用“龍
爪”比鐵勇快得多,大增其遁術之效。
初一那天,成周的大小官員都來相賀,連周元王也由姬介陪著親自來見證,依禮
立了楚月兒為夫人,又正式收春夏秋冬四女為妾,闔府歡騰,次日伍封大賞府中人,
一個不漏。鮑興、三十鐵勇和諸勇士自然要賞,小鹿、天鄙虎、巫金、巫土、巫木、
巫火、巫土等人久在萊夷,這次隨了妙公主而來,伍封賞賜尤豐,連牛兒、公斂宏這
二人也大獲賞賜。
忙完了這事,渠公便一手準備迎娶夢王姬之事,府內大肆鋪張,諸般禮儀極為繁
瑣,等到了次月,各國相賀的使者也陸續趕來,齊、楚、魯、晉、衛、鄭、秦、中山、
代國都派了使者前來,其中秦國的甘成和鄭國的遊參都是熟人。
迎親當日伍封帶人迎娶夢王姬,夢王姬因是再嫁,天子同姓之國便不必陪姬姓女
為媵。喜車將夢王姬由王宮接出來,由姬介一路相陪到了伍封府上,天子的嫁妝甚厚,
陪嫁的宮女、寺人、侍衛、仆傭便有三四百人,連晉國也多送了一份嫁妝,視同嫁宗
室之女。夢王姬這一嫁,府內的莊城等下人也跟著陪嫁,寺人侍女不計其數都跟到了
伍封府上。
周元王親自主持了婚禮,伍封陪眾人飲了些酒,才入新婦房中,他與夢王姬訂婚
之後,依禮不能見麵,足有半年有餘,此時火光之下,見夢王姬滿麵嬌羞,嬌豔欲滴,
伍封心懷大暢,隻覺一生之中從未如同今日之樂。
這三妻之禮在列國施行未久,一百多年後魏惠王始稱王,其後列國陸續稱王。稱
王之後,便得立王後,自然沒可能有三位王後之禮,這三妻之禮並不入士大夫之族,
是以隨諸侯稱王便逐漸不行,此後再無三妻並立之事。不過伍封這三妻四妾之說已在
民間廣傳,以至千百年後,雖然人皆一妻,妾不限數,人們卻還以“三妻四妾”之說
來形容姬妾眾多之輩,起因便來自於伍封。
周俗與齊俗又有不同,依周之俗,伍封與夢王姬在新婦房中呆了整整三日,第四
日到宮中拜見周元王。周元王在後宮設家宴相待,見二人滿臉喜氣,笑道:“先王平
生最愛王妹,平時念念不忘的便是為王妹再覓一佳婿。可惜王妹眼界甚高,當日在晉
國時,寡人初見師……妹夫,便有非此人吾妹不能嫁之的念頭,回來向先王說起,先
王見了妹夫,也甚為滿意。其實當日妹夫初入宮時,先王準備了《九鳳》和《九雅》
二樂,若看得中便奏《九風》,看不中便奏《九雅》。先王果然打手勢奏起《九鳳》,
那是存心要將王妹嫁給妹夫。”
伍封與夢王姬盡皆愕然,想不到這中間還有許多緣由。
周元王又道:“不過要娶王妹,妹夫以前的身份可不大合適,再者又礙於禮法,
十分難辦。好在妹夫連立大功,正好順理成章封以高爵。”
伍封笑道:“原來我這官爵有一半是靠王姬掙來的。”
夢王姬白了他一眼,道:“幹我甚事?我也蒙在鼓裏。不過那日父王問我當賜你
何爵,我便想了個虛頭的伯爵,想不到還真迎了父王之心。”
周元王道:“不過如果你們二人無心,終是不成。幸虧你們能相互愛戀,這便好
辦了,所欠唯有禮法而已。”
夢王姬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日介兒當著我和厚哥哥的麵提起齊桓公並立三
妻之事,莫非介兒也早有預謀?這小子連我也騙了。”
伍封愕然道:“不是你想出來的法子麽?我還以為是你的妙策哩。”
夢王姬臉紅道:“你以為是我出主意讓你娶我麽?我可沒那麽厚臉皮,就算知道
也不好說。”
周元王哈哈大笑,道:“這是先王的主意,他早就向介兒說過這事,隻不過卻瞞
著寡人,說是寡人易漏口風。介兒記在心中,果然事成,哈哈。”
伍封問道:“那麽秦君要娶王姬之說,也是王子厚故意謠傳了?”
周元王道:“這也不是謠傳,的確有這事。”
伍封笑道:“小介可有些不夠意思了,我早為這事煩惱,他還慢慢悠悠,若非秦
君有此念頭,豈非還要拖下去?”
夢王姬忽然會意,點頭道:“想來這也是先王的主意,定是想讓介兒在你借用期
滿時提醒。”
周元王笑道:“正是。妹夫兩年之期一過,便要回去,到時候介兒再暗示一下,
妹夫為了迎娶王妹,便會甘心情願留下來,我們再拖一拖。勢易時移,說不好妹夫還
真會長留成周。可惜秦君這一打岔,隻好速戰速決了。”
伍封忽然歎了口氣,道:“我這數年之間奔波征戰,未有多少安靜時,倒是今年
這大半年過得逍遙自在,若非娘親在海上,齊國政事複雜,我還真願意長留成周,可
惜不敢留下來。”
夢王姬點頭道:“這個我也理會得到。以往夫君不是征戰四方、便是政事爭競,
所見不是權位之爭,便是嗣立之變,每日裏費心勞力。唯今年卻不同,成周之事經過
夫君這一年多來的鎮撫,國事大定,群臣怕了夫君,不敢生惡意,又鑒於夫君隻是借
用兩年,終要回去,犯不上得罪你這惡人,隻好事事巴結,盼你早歸。你這日子當然
自在得緊。”
伍封點了點頭,皺眉道:“莫非我這一走,成周便會大亂不成?”
周元王道:“前些天寡人與王妹和介兒談起過,王妹說你不在成周反而最好,就
像你身在外麵,田恒反而不敢加害齊侯一樣。日後妹夫便在海上覓多些境地,既擴周
地,又能牽製亂臣。”
夢王姬道:“換了一年多前,夫君走了,這成周或會生亂,如今卻不會了。夫君
助先王將王師軍權收回,眼下由介兒執掌,又滅了梁嬰父這禍害,劉單二卿那些許私
卒不成氣候,何況他們私底下互相爭鬥,隻要王兄權衡其中,劉強則暗助單,單強則
暗助劉,讓他們始終勢力相若,這二人哪有餘暇生亂?”
周元王道:“王弟結交智瑤,因此與秦人交好,如今秦人換了國君,秦君念王師
相助之恩德,決不敢助王弟為亂。寡人即位已久,大勢已趨,王弟沒了以前的勢力,
眼下也該打消了念頭。”
夢王姬笑道:“夫君可不知道,這中間隱情甚多,譬如那叫劉始的人,表麵上是
厚哥哥的家臣,卻是梁嬰父的弟子,你以為他真是梁嬰父的人?其實他是劉公的族人,
真正幫助的是劉公。他引刺客刺殺秦世子,成則巴結了智瑤,敗則嫁禍給厚哥哥和梁
嬰父,是成是敗都都劉公有利。結果刺殺事敗,真如他所願,我們借夫君之手滅了梁
嬰父,智瑤吃了這啞巴虧卻出聲不得,我卻順便削弱了厚哥哥之勢,這也是順水推舟,
免得日後有手足相殘之事發生。”
周元王笑道:“王妹這法子甚是高明,後來將劉始的供狀交給寡人時說起,寡人
才知道中間有這隱情。”
夢王姬道:“劉公的勢力比單驕要大,那日我向劉公稍稍暗示,把他嚇了個魂不
附體。他既怕我們將劉始的供狀交給厚哥哥和單驕,更怕我們交給秦君。有此憑據,
不怕他產生異心,留下他又可以克製單驕,一舉兩得。”
周元王道:“其實劉公未必敢對王室不敬,無非是與單驕爭權奪利而已。”
伍封怔了半晌,愕然對夢王姬道:“原來如此。你為何不早對我說呢?”
夢王姬輕笑道:“這事涉及王室家事,夫君那時還是外人,若將你牽扯進來,我
可不大好意思,隻好含含糊糊算了。”
伍封點頭道:“這也說得是。”
周元王笑道:“有妹夫在成周,便如有一尊惡神在此,王弟最害怕的便是你了。”
夢王姬笑道:“我還瞞著夫君幹了一件事,夫君知道了可不要見怪。”
伍封問道:“你又幹了啥事?”
夢王姬道:“你由鄭國回來不久,那日老商在我府上與莊周玩兒,我便讓他帶周
兒到王城去逛逛。”
伍封愕然道:“這事沒有什麽不妥啊。”
夢王姬抿嘴笑道:“不過當時我讓介兒帶了數百人陪老商到王城去,直入厚哥哥
府上,讓他搬回了成周的府上,厚哥哥王城的府第名義上是夫君的別院,實則成了介
兒之府。厚哥哥雖不願意,但介兒執掌兵權,老商又在一旁,厚哥哥以為夫君也插手,
不敢不搬,事後王兄對厚哥哥大加賞賜,他沒奈何隻好啞忍了。如此一來,介兒施些
手段,將王城收歸王兄名下,總算解除了一個大大的隱憂。”
伍封不悅道:“這事你也可以告訴我啊!怎麽老是瞞我?”
夢王姬柔聲道:“我這次不是故意瞞你,其實是想讓你省心,給你多過幾天舒適
日子。”
伍封釋然點頭,旋又歎道:“你這權謀手段可厲害得緊,比我可高明得多了。咦,
老商怎沒對我說過這事?”
夢王姬格格笑道:“老商這人渾渾沌沌,隻是與小周一起玩,哪裏知道發生了何
事?”
伍封想起商壺之渾,嗬嗬笑道:“你倒是會用人,小戰那時在你府上,若讓小戰
同去,小戰定會告訴我。”
夢王姬道:“我倒不是怕被你知道,而是老商生得凶惡,他隨你日久,王畿之地
的人大多認識他,他往王城一跑,厚哥哥自然會想到你的身上。厚哥哥那時還不認識
小戰,便不會那麽沒膽氣,萬一衝突起來,叔侄打架就不成樣子了。”
伍封歎道:“似乎我在成周如同瘟神,這個名堂可不好。”
夢王姬笑道:“夫君可不是瘟神,隻是忠義兩全,光明磊落,又不怕事,行事如
疾風驟雨,不僅是厚哥哥,連劉公、單公也是對你忌憚之極。”
伍封對這位新夫人的手段更是佩服,笑道:“嗬嗬,你真是了得,我這夫人當真
沒有娶錯。老實說,月兒雖有神勇,卻絲毫不識權謀,公主好玩愛動,遇時不夠冷靜,
又不喜歡多想,有你在身邊,我可要省心多了。日後總將你帶在身邊,包管諸事順遂。”
周元王哈哈大笑,夢王姬笑道:“可惜我不擅劍術,事急起來隻怕會有拖累。”
伍封道:“有我和月兒在,哪裏用得上你去揮劍?何況你這麽嬌滴滴的,我怎舍
得讓你去臨陣?”
夢王姬抿嘴笑道:“月兒和公主也是嬌滴滴的,你怎舍得讓她們使劍?”
伍封笑道:“她們是不同的。月兒最有膽氣,從無所畏,體格又佳,那是天生的
勇士。公主也是膽大,不過心野一些,活潑好動,雖然她從小學劍,刀劍合擊不錯,
但我不大願意讓她上陣。”
周元王笑道:“有妹夫和月公主的神勇無敵,王妹學劍何用?不過有一樣王妹得
學學,便是騎馬之技。聽介兒說妹夫府上人人都擅騎射,因此極能應變。”
夢王姬道:“這事我也知道,隻是在府中學騎不便,在外學騎豈非鬧笑話?隻好
學泳。”
伍封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早存了心思要嫁給為夫,才會勤練泳技,這回讓我
可知道了。”
夢王姬臉上微紅,白了他一眼,道:“誰說的?我是因天熱消暑才會如此。”
伍封笑道:“這學騎之事好辦,明日我們出去打獵,正好在山中練騎。”
周元王道:“那北邙山大部分已經改為牧場養馬,不過山中仍留了十餘裏獵場,
寡人晚間派人知會虞人,明日始你們便盡管去打獵。眼下也正是秋狩之際。”說著忍
不住笑道:“你們這新婚燕爾倒是與眾不同,不守在府中卻去狩獵,有些古怪,哈哈。”
晚間伍封與夢王姬回府,將楚月兒、妙公主等人叫來,伍封道:“明日我們一齊
到北邙山天子獵場狩獵,你們一道去。”
妙公主大喜,道:“這兩年我早想著這事兒,真是妙極。”
楚月兒笑道:“以往我們兩番狩獵,第一次救了田氏的盤少爺,第二次救了秦世
子贏利,每有狩獵,必有事發生。但事不過三,明日多半要安靜了吧。”
夢王姬隻知道救贏利之事,救田盤的事可未聽說過,拉著楚月兒和妙公主細問,
三女在一旁嘀嘀咕咕,巧笑嫣然,想是說起了妙公主大雪天想到狩獵之事。
1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出自《詩經·國風·邶風·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