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揚1
26.1落鳳之閣
還未到酉時,石番便到了府上,伍封隻帶鮑興一人,驅車隨石番往西南方向而行,出了內
城外郭,便覺涼風息息,耳聽湖水拍響,已到了太湖邊上,轉過了一邊長長的竹林,果見前麵
一處大宅子,裏麵火光明亮,絲竹笑語從湖麵上傳來,想來裏麵熱鬧非凡。
這落鳳閣選址頗好,借太湖之景,不僅幽靜雅致,夜間湖境也十分美麗。
伍封一隨石番踏入閣中,便見王子地笑嗬嗬迎上來,道:“王叔果然是個信人,小侄可等候
多時了。”
伍封笑道:“實不相瞞,為叔是平生第一次到女閭中來,也不知閣中有何規矩,到時候闖下
禍來,賢侄可不要見怪。”他話中是說,今晚說不定會尋人晦氣。
王子地笑道:“王叔所至之處,百無禁忌,怎會有禍?”聽他的語氣,是巴不得伍封這惹禍
的祖宗大闖而特闖其禍。
伍封心道:“你邀我前來,未必有何好意。”笑吟吟地隨著王子地入了東側一個極精致的房
中,甫一入房,便微微吃了一驚。
原來這房中已有不少人,其中胥門巢、王孫駱、展如正各抱一女在懷笑鬧,見伍封進來,
忙向他打招呼,剩下還有七八個人都是大小官兒,伍封也不認識。
伍封向王子地看了一眼,心道:“你說請我來宴飲,原來還預先請了這許多人來。”
王子地笑道:“其實小侄今日請王叔來赴宴,隻邀了展如作陪,他們聞說之後,都巴巴地趕
了來,小侄也沒甚奈何。”
王孫駱笑道:“龍伯府中美女如雲,想來龍伯對女子另有一番手段,以至天下間美女盡往府
上而去,今日正好在落鳳閣學一學龍伯的本事。”
伍封笑道:“豈有此理?大夫說笑了。”
眾人的眼光都不住向伍封身上打量,尤其是那些女子都盯著伍封,眼露驚異之色。
伍封身高一丈,便在齊國也未見有人高過了他,何況是在這江南錦繡之地?閣中這些女子
平生閱人多矣,幾曾見過伍封這種雄姿英發的健碩少年?何況此人來吳國月餘時間,名聲震響
吳境,也怪不得那些未見過他的男女為之側目。
胥門巢笑道:“我早說龍伯一到,我們在落鳳閣中便不吃香了,果然如我所料不是?”
王子地將伍封引到主座之旁的空席上,伍封坐下來,早有兩名女子跪於案旁,媚眼如絲,
為伍封奉酒。
石番卻向伍封告辭,伍封奇道:“石兄為何甫來便走?”
石番笑道:“小人怎舍得走?小人是想替龍伯去請人來。”伍封正想問他請誰,石番便笑嘻
嘻走了。
伍封與眾人對飲了數爵,便見鮑興匆匆走了進來,由王子地的從人安排到伍封的案後,另
設一案。他已停好馬車,怕伍封人單勢孤,便入了來。
盡管身旁女子大獻殷勤,伍封卻沒怎麽在意。一來這些女子雖然姿色不凡,但怎也比不上
他府中的嬌嬈,不足以令伍封動心;二來伍封不知道王子地究竟有何圖謀,心中暗生警覺,少
了份沾花惹草的心思。
眾人見伍封麵帶微笑,一連飲了數爵酒,神色卻鎮定如恒,連他身後的鮑興也神情自若,
不為女色所動,暗讚他年紀雖輕,治家卻嚴。
王子地手握著銅爵,歎道:“小侄有個疑問,一直想問一問王叔,又恐王叔不願意答。”
伍封笑道:“賢侄想問什麽?”
王子地道:“這個疑問我猜在座諸位都有,便是人說王叔是個恩怨分明的人,那市南宜僚加
害王叔愛妾,王叔能為一妾懸賞千金,又遠赴千裏之外追殺市南宜僚,既然如此,王叔為何會
來吳國,助吳破越?”雖然他顧忌夫差的顏麵,有些話未曾說出來,但人人都聽得出來其語中的
含義。那就是說,吳王賜死了你的父親,你為何又來幫助吳王?
伍封見人人都看著自己,歎道:“先父忠於國而愛於民,明知已遭人猜忌,不能善終,仍然
勤於王事,終於被禍。其實以先父之能,若要棄國而走,何人能阻之?以先父之才,到何國會
不被重用,視若國之柱石?先父之所以能慨然被禍,那是以國事為重,知其不可而為之,是為
之忠。”
眾人聽他說得有理,齊齊點頭。
伍封又道:“先父被禍,對在下來說是私仇。在下生長於吳,先父是吳之相國,家母又是吳
國公主,在下自然算得上是吳人。身為吳人,便要以吳事為重,國之興亡,匹夫有責,赴國之
難,是為忠。父仇是在下的私事,吳難是公事,公私相衡之下,自然是公大於私,先公後私,
才不違做人之理。何況先父以忠見誅,忠義之名天下皆知,在下若奮刀戈而入吳殺人,豈非令
先父一生忠名付諸流水?”
眾人聽他義正辭嚴,暗生敬意,展如歎道:“若是人人都如龍伯所想,吳國豈至於此?當年
吳國之地與魯國相仿,憑令尊之謀劃,用孫武之兵練,破楚滅越,奪楚東之地,平江淮之境,
辟地千裏,使吳國一躍而成大國,威加齊晉,兵甲雄於天下,戰船所向無敵,那是何等威勢?
可惜如今被彈丸之越國所牽製,進退兩難,展某身為吳臣,思之憾焉。”
伍封擊掌讚道:“展司馬言之有理!”心道:“這個展如武技不弱,談吐文雅,原來是文武雙
全之士!他的一箭雙矢之法算是種厲害本事,下次倒要見見。”
胥門巢哼了一聲,道:“其實眼下吳國也未必弱於越國,展司馬也不必抱怨,隻要吳國能有
三四個豐年,必可重振聲威,與諸侯爭霸。”想是他在伍封與展如的賭賽上輸了不少金貝,心中
憤憤不平,所以與展如說話就沒有好聲氣。
王孫雄也道:“胥門司馬言之有理,當年在下隨大王南征越、北破齊,吳軍何等了得!展司
馬雖在水軍,但征越之時還是小兒,破齊時又未用上水軍,未經此二戰,自然不知道我們吳軍
是厲害處。”語中對展如沒有絲毫敬意。
展如臉上微紅,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王子地打圓場道:“話也不能這麽說,眼下我們水軍萬人,全靠了展司馬的調教,才能稱雄
東南。”
伍封心道:“展如的水軍是大王的親兵,由大王直轄,王子地定是想將展如拉攏過去,否則
今日請他來幹什麽?”他見展如是個人材,又較清廉,心知胥門巢和王孫雄對展如態度不恭,多
半是因為自己與展如一場賭賽,令得展如大丟麵子之故,暗生歉意,便說道:“王子之言甚是,
展兄水中的本事極其高明,是在下平生僅見,其實在下除了在水中能耐久之外,其餘的本事未
必比得上展兄,譬如說第三場泳速未比,真要比起來,在下絕非展兄對手。”
展如搖頭道:“龍伯過謙了。”
伍封正色道:“非是在下故意吹捧,在下在水中速度的確平平,絕非虛言。”
展如見他一力為自己挽回麵子,言語甚誠,心中甚是感動,心想這場賭賽是自己提出來,
先行招惹,也怪不得伍封。
伍封又道:“展兄久在水軍,在下對水戰之法不甚了了,正想覓個機會向展兄討教。趁此刻
之便,在下有個疑問在胸中已藏得久了,便想討教。”
展如道:“龍伯但說無妨,在下若是知道自會相告。”
伍封道:“在下曾將酒觥放在水中,卻見銅觥浮而不沉,甚是不解,按理說銅重木輕,木能
浮於水,怎麽銅也能浮?”
眾人都愣了愣,銅盆銅觥隻要空著,口朝上置於水中的確不沉,這種事情是常常見到,不
過並未想過其中的道理。
展如也有些愕然,他想了想,道:“這事與輕重無關,關鍵在於器皿之形狀,銅觥口大而身
闊,乃能浮於水上,銅爵口小身長,就算是與銅觥一樣輕重,但卻是入水而沒,是以能否浮於
水,在其形而不在其質。譬如有二人體重相若,一個肥而闊,一人瘦而長,那肥的在水中便不
易沉下。”
伍封聽他言之有理,又問道:“若是按銅觥之形,以精銅精鐵造成巨舟,能否行於水上呢?”
眾人吃了一驚,一起向展如看過去。
展如眼中一亮,緩緩道:“龍伯這想法甚有新意,隻是在下不知該如何答了,依在下所想,
如此巨舟說不定能浮於水上,但說出去隻怕沒人會信。何況如今誰有如此鑄藝能造出銅鐵巨舟?
若有此巨舟,隻怕縱橫江河四海無人能敵。可惜那徐乘兵敗為盜,已被龍伯所殺。此人先祖是
巫狐庸之弟子,家傳絕藝,世代在吳水軍,最擅造舟,雖然造不出銅鐵巨舟,但多半能解答龍
伯此問。”
伍封心道:“你不知道徐乘以雙層之木,內藏精銅改造餘皇大舟,雖然不是銅舟鐵舟,卻大
有鬼神莫測的奇思妙想,使那大舟堅固異常。”點了點頭,又問道:“雖然列國之中,多有水軍,
但以水軍之精而論,當數吳、越、楚三國,以展兄腹笥之廣,可知如今水軍之中,何舟最強?”
自從他占海上十八島之後,對水軍就極感興趣,可惜樂浪乘、索家魚等人雖擅水戰,卻無
甚見識,怎及得上展如家傳的水戰本事?是以真心相詢,倒不是為了替展如挽回麵子了。
王子地等人見伍封對展如如此看重,盡感愕然,又不敢打斷伍封的問話。
伍封此問正是展如所長,他朗聲答道:“吳、越、楚地多水,水軍自然要強過它國,舟楫戰
船也以這三國為強。不過這三國的造舟之法各異,以致戰船大不相同。譬如說楚國,其主要戰
船名為‘舫’,是以二舟相並,中間寬板為橋,闊如四船相列,中間空處可容二船,其實並不甚
大,但十分平穩。”
伍封想起在楚國之時,在江上偶見過這種舫,不過未曾在意,好奇道:“楚人為何將戰船造
成這個樣子?”
展如道:“這與楚水有關。楚地不僅多湖,又有江川,其水軍防守注重大江,有大江之險,
水軍橫行江上,能保楚之腹地。但江上流激,又多礁石,如此雙舟之舫中間可使激流衝過,緩
流水蕩舟之急,遇到小的礁石,大可以橫跨而過。這種戰船在江上頗有效用,也能在湖海之上
行走,不過在海上和湖上便體會不出其中妙處,比不得越國的‘福船’。”
伍封沒有見過福船,問道:“那福船是什麽樣子?”
展如道:“福船是單舟,比舫要小。這種福船底平體闊,速度不快,但有一個妙處,便是不
僅能行於水,還能在沼澤泥地上以窄漿滑行,最適在湖中所用。越地多山,水並不多,越人從
前不涉大海,後來被吳所逼,才開始往海上發展,這種福船在海上雖然平穩,但其速極慢,用
於戰事便不行了,是以他們便學我們吳國,仿造三翼戰船。”
伍封點頭道:“三翼之船,在下倒有數十艘,的確是快捷堅實,在水戰中厲害得緊。”
展如笑道:“吳人能憑戰船遠涉大海,從海上攻齊,可見我們戰船的厲害之處。三翼雖快,
卻不如餘皇之威力無儔。餘皇大舟是吳人獨有,當年巫狐庸造出了三艘餘皇大舟。巫狐庸死後,
吳人再不能造出餘皇大舟來,皆因巫氏造船之法,另有玄妙之處。是以越人能仿我們的三翼戰
船,卻造不出餘皇大舟來。”
伍封心道:“法師老丈人與巫狐庸都是巫臣之後,法師的遁者妙絕天下,巫狐庸能造出餘皇
大舟,能有如此聰明絕頂子孫後代,看來這巫臣老爺子當真是天下奇人,非同小可。”
他見展如侃侃而談,如數指掌,更是佩服,忽想:“若能將展如收為家臣,為我掌練水軍,
豈非大佳?”轉念又想:“這人在吳國位高權重,世代居吳,又怎會隨我到萊夷去當個家臣?”這
麽想著,歎了口氣。
王子地等人見伍封與展如談得十分投契,將他們冷落在一旁,甚是不耐,好容易等二人說
了個大概,便道:“王叔為何歎氣?”
伍封道:“不瞞賢侄說,為叔府中有不少戰船,家臣中才智武勇之士也不少,可惜沒有展兄
這樣見多識廣、深諳水戰的高手,實乃憾事。”本來他隻是與展如隨口說說,不想展如大有才幹,
令他有惺惺相惜之感。
展如不料伍封對他如此器重,心中十分感動,心道:“我在水軍中十餘年,除了伍相國之外,
便隻有龍伯向我討教水軍之事。”心中生為一種知己之感。
王孫雄在一旁道:“怪不得人愁大將軍為龍伯,對水中的事如此有興趣,早知如此,我們這
酒宴設在大舟之上,豈非更好?”
伍封這時微有酒意,笑道:“對在下來說自然是好,不過,這恐怕就要委屈了各位陪在下飲
風了,與其各位飲風,不如由在下來倚紅偎玉,陪各位飲酒。”
胥門巢笑道:“龍伯這麽說,才象個消遣放鬆的樣子,若再那麽一本正經,與在廟堂之上又
有何異?”
王子地向伍封身旁的女子使了個眼色,一女端著酒爵,嚶聲道:“龍伯,請賞麵飲此爵酒。”
伍封看了看那女子,見她容顏嬌好,一雙大眼睛如同滴得出水來,就在那女子手中飲了這
爵酒,順嘴笑道:“美人兒,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笑道:“小女子名叫秀葽。”
伍封點頭道:“好名字,好名字。”又問另一女道:“你又叫什麽名字?總不成喚作鳴蜩吧?”
那女子吃了一驚,旋有笑起來,臉上顯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兒,嬌聲道:“原來龍伯知道我的
名字,我便是鳴蜩。”
伍封愕然,又哈哈大笑,道:“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其獲,十月殞蘀。原來你們的名
字來自詩中,嘿,這落鳳閣的主人倒是個雅人。”他指的當然不是伯嚭,而是這落鳳閣的主事之
人。
王子地笑道:“落鳳閣有一凰四采,這秀葽、鳴蜩是四采之二,王叔若是喜歡,大可以攜之
回府侍寢。”
伍封笑嘻嘻地道:“賢侄不是想害為叔吧?若我將美人兒帶回去,府中的妻妾豈不是會找我
算帳?”
展如失笑道:“怎會如此?不過龍伯大可以來個偷香竊玉,就留宿落鳳閣。這落鳳閣未曾引
來彩鳳,卻留得一龍憩息,豈非更好?”
伍封見這人向來正經,不料說話也頗風趣,哈哈大笑,道:“這落鳳閣的名字,想來是因閣
中一凰而來,這鳳凰兒為何不見?”
王子地立時來了精神,道:“小凰兒雅致,向來不肯見人,等閑難以見到。本來小侄一早已
告訴計爺……”,伍封問道:“計爺是誰?”
王子地道:“計爺是落鳳閣的主事,小侄告訴他王叔今晚要來,請他帶小凰兒來一見,小凰
兒聞龍伯大名已久,聽說王叔要來,才答應相見,否則小侄也不好請王叔來宴飲了,適才石番
已去相請。”
伍封笑道:“看來這個石番對落鳳樓熟悉得很,想是常來。”
鳴蜩在一旁笑道:“石車右是閣中常客,是萑葦的心上人!”
伍封心想這萑葦必是四采之一,也不在意,笑道:“秀葽、鳴蜩、萑葦,想來都是四采之一,
還有一人叫什麽名字?”
秀葽笑道:“她叫條桑,她向來隻服侍太宰一人,等閑見不到她。”
伍封道:“原來條桑是太宰的心上人。”心道:“這個伯嚭年紀一大把了,還喜歡這調調兒。”
順嘴問道:“未知你們二人的心上人又是誰呢?”
秀葽和鳴蜩臉上微紅,秀葽白了他一眼,嬌聲道:“秀兒怎比得上她們?我可沒有心上人。
不過鳴兒的心上人可了不起,是太宰的公子伯乙。伯乙正盤算要將鳴兒娶回去做妾!”
伍封愕然,向鳴蜩看去,見她雙眼低垂,長長的睫毛翕動,若有所思,也看不出她在想什
麽,歎道:“這就不大好說了,這個伯乙被在下打傷了,鳴蜩姑娘心中定會責怪在下了。”
鳴蜩搖頭道:“是伯乙得罪了龍伯在先,那也沒有什麽。”
伍封歎了口氣,道:“得罪了在下倒好說,看在太宰麵上,在下未必會打他,不過他公然違
抗大王旨意,這便不象話了,幸好在下留了手,沒有傷他性命。不過在下有一句話,鳴蜩姑娘
雖然未必愛聽,在下也非說不可。”
眾人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一起看著他。
秀葽和鳴蜩齊聲問道:“龍伯想說什麽?”
伍封道:“看人做事,從一可以推百。這伯乙雖然家財甚富,但行事有些混帳。你想,一個
人連王旨也不聽了,好人也有限,還有什麽事做不得?鳴蜩姑娘若真的嫁入他府中,隻怕姑娘
便有得苦頭受了。”言之甚誠。
其實這道理最為簡單不過,伯乙身為太宰之子,家中姬妾恐怕不計其數,怎會真的將女閭
中出身的鳴蜩放在眼裏?他答應娶鳴蜩為妾,隻怕是為女色所迷。信口胡說,當不得真。就算
是真的,這人新鮮勁兒一過,自然將鳴蜩冷落一旁,鳴蜩若不得寵愛,又無娘家人撐腰,豈不
會受其他的妻妾欺負?
這種話王子地等人當然知道,隻是不敢說出來,怕傳到伯嚭父子耳中去。伍封卻不怕,他
存心要招惹伯嚭,說起話來自然是毫無禁忌。
秀葽、鳴蜩想不到這人為了一個初相識的女子,竟會當眾數落伯乙的不是,行事與眾不同,
說話之中又十分誠懇,那是誠心替鳴蜩著想。她們雖然是風月場上的名人,但眾多男人都隻當
她們是玩物,幾曾有人設身處地為她們著想?愕然之下,微微有些感動。
王子地歎了口氣,道:“王叔還真是個好人。”
這時,那石番走了進來,麵色甚是難看。
王子地問道:“怎麽未見計爺和小凰兒?”
石番搖頭道:“計爺本來帶小凰兒來見龍伯,不料師父王子姑曹和太宰帶了個客人來了,師
父硬生生將計爺和小凰兒扯了去陪客,還將小人大大地斥責了一回,甚是沒趣。”
王子地不悅道:“莫非姑曹不知道小凰兒要來陪王叔?就算不給我麵子,總該給王叔臉麵
吧?”
石番歎道:“小人便是這麽說,師父才大發脾氣,非要將小凰兒要了去,否則小人怎會挨罵?”
顯然王子姑曹是故意落伍封的臉麵,眾人臉上都有些不忿,尤其是展如憤憤不平,替伍封
抱屈道:“小凰兒向來不喜見客,今日聽了龍伯之名才會出來,王子姑曹這麽搞法,豈非太過霸
道了?”
鮑興進來後一直未曾說話,此刻大為惱怒,小聲道:“龍伯,是否讓小人去將那小凰兒搶了
來?”他嗓門本來就大,與石番相仿,雖然說得小聲,但房中人人都聽到了。
鮑興先前進來時,眾人見他是個小小的禦者,都不曾在意,此刻一起向鮑興看去,便見這
家夥生得橫橫實實的,背上鐵翼般插著一柄諾大的斧子,相貌醜陋,語氣凶惡,口氣中一點也
不怕號稱吳國第一勇將的王子姑曹,暗暗吃驚。
伍封卻毫不在意,笑道:“眼下有秀葽、鳴蜩兩個美人兒陪在下飲酒便十分好了,何必非要
覓那小凰兒來?”
鮑興聽他這麽說,才沒有說話。
秀葽、鳴蜩立時滿臉笑容,齊齊飛著媚眼,秀葽倒了一爵酒喂伍封喝了,鳴蜩又拈了片牛
肉放在伍封口中。
伍封見王子地眼中閃過了一縷失望之色,心中一動:“原來你請我來赴宴未安好心,多半是
知道姑曹和伯嚭今晚會來,知道我與伯嚭勢不兩立,然後巧作安排,設法讓我與他們爭風吃醋,
大打出手。哼,我說你今日怎會‘王叔小侄’地如此嘴乖,原來是想利用我對付姑曹和伯嚭。”
伍封這麽想著,故意問王子地道:“賢侄今日請為叔來飲酒,是否還另有所教?”
王子地怔了怔,苦笑道:“小侄哪有什麽話說?隻不過是想與王叔痛飲,敘叔侄之誼而已。”
石番道:“小人倒有個主意,龍伯若是親去相邀,師父和太宰怎會不給龍伯麵子?自然會將
小凰兒放了來。”
伍封心道:“你這不是趁心想讓我與姑曹和伯嚭打架麽?”雖然他早想與這二人交手一戰,
但在女閭中爭風吃醋與人打架,說出去不大好聽。本來他對這石番還有些好感,此刻弄清了王
子地和石番的詭計,便覺這石番不是什麽好東西,遂笑道:“算了,在下是個好色之徒,秀葽、
鳴蜩已灌了在下不少酒,萬一小凰兒來了,非大醉倒臥不可。賤軀甚重,總不成讓秀葽、鳴蜩
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將在下抬回府去吧?”
眾人見他不住說笑,顯是對王子姑曹搶扯了小凰兒去毫不在意,若真是心中有氣,怎會有
這般好心情說笑?
秀葽、鳴蜩更是開心了,她們雖是落鳳閣四采中人,但旁人到此閣來,多是衝著小凰兒而
來,這小凰兒架子又大,這才使她們四人當紅,得寵於眾多大夫貴人之間。伍封卻對她們二人
甚是滿意,自然讓她們高興。
展如忽地歎了口氣,道:“在下這此可算明白了,怪不得天下間的美女都往龍伯府中去,原
來龍伯不僅能說會道能討女人開心,更要緊的是對任何女人也十分看重,真心相待。”
伍封點頭道:“展兄說得是,不論男女,在下向來真心待人。不過若是有人用些詭譎手段來
對我,在下也不會對他們好了。”
王子地和石番心中有鬼,聽見伍封話裏有話,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