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與三女一起到了遲遲房中,才到門外,便聽遲遲在室內小聲哼著曲,十分動聽。

伍封搶進室中,問道:“遲遲此曲甚妙,為夫從未聽過,不知何曲?”

遲遲見伍封四人進來,笑逐顏開,道:“此曲是遲遲新作,夫君要不要聽?”

伍封喜道:“正好。”便聽遲遲唱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伍封“咦”了一聲。

待遲遲唱完,伍封微覺麵紅,道:“原來遲遲唱的是這一首,我聽著覺得不大好意思。”

遲遲道:“其實此曲我唱得不大好,隻因沒有這首《關雎》中心情,夫君唱時隻怕好些。”

妙公主的眼光立時熱辣辣向伍封瞧過來,妙公主道:“正是,夫君應該學唱此曲。”

伍封忙搖頭道:“我這嗓子怎能唱曲?”

楚月兒道:“月兒可沒有聽過夫君唱曲,便唱一唱也沒有不好。”

伍封搔頭道:“這不是存心讓我出醜麽?何況我對不懂得歌詩……”,葉柔笑道:“有遲遲教

你,還怕什麽?”

伍封見四女眼光甚是熱切,知道此事無法推脫,便道:“那好,我便學一學。”與妙公主、

楚月兒、葉柔都在床邊坐了下來。

其實曲調甚是簡單,伍封學了幾遍便會唱了,小聲唱了一遍,眾女聽他嗓音不算極佳,卻

天生有一種豪邁攝人之處,無不神醉。

眾女興起,又讓遲遲教大家唱曲,遲遲遂教了《桃夭》、《兼葭》等曲,隻因眾人時時聽著

遲遲哼曲,曲調頗熟,不多時學了數曲。

伍封見遲遲懶慵斜坐,滿臉的嫵媚,怕她唱歌累了,打岔道:“咦,遲遲自從有喜之後,變

得越來越美麗動人,是何緣故?”

葉柔笑道:“遲遲本就溫柔,此刻在床上懶懶散散的樣子,的確可愛。”

伍封笑道:“還是柔兒眼光厲害,我便喜歡她們在床上的樣子。尤其是早上她們三人半睡半

醒之時,最能動人心魄。好在你們夫君定力過人,否則每日定會腰酸背痛,爬不起床來。”

四女聽他又胡說八道,知道他心情甚好,妙公主白了他一眼,哂笑道:“夫君的厲害之處我

們當然知道,但說起定力來,夫君怎也說不上高明了。”

眾女吃吃而笑。

伍封見妙公主嬌媚橫生,道:“那日見公主那日演了一套刀劍合擊之術,今日才不會被顏不

疑的雙劍怪招所乘,是以今日之勝,公主和柔兒大有功勞。柔兒,讓我來為你揉揉腳。”

葉柔吃了一驚,訝然道:“公子想幹什麽?”

伍封解釋道:“那日公主光腳練這刀劍合擊之術,我替她揉腳以謝。今日不可厚此薄彼,便

幫你也揉揉。”

葉柔笑道:“混說什麽?公主光腳練劍,自然要替她揉揉,幹我甚事?”她與伍封雖有婚約,

畢竟未曾完婚,自不能讓伍封討了便宜。

楚月兒嘻嘻笑道:“夫君不如替遲遲揉揉,日後還得看遲遲的歌舞!”

伍封笑道:“還是月兒知道我的心思,其實我想給你們每人揉揉,但你們多半會推三阻四,

是以先拿公主做藉口。”

妙公主嗔道:“原來你隻拿我當藉日,事後定然會過河拆橋了,哼!”

伍封瞪眼道:“誰說的?你當夫君是這種人麽?”

遲遲甜笑道:“公主這麽好玩,我猜夫君定不會放過公主了。”

伍封笑嘻嘻道:“就是了。”

妙公主笑道:“你們看看這人,每每遲遲一說話,便立時笑吟吟地受用得緊;柔姊姊多話,

他多半是一句‘柔兒言之有理’;月兒說話後,肯定會說‘還是月兒知道我的心思’。偏偏我說

話時,便橫眉立目,吹胡子……,這個,吹眉瞪眼!”

眾人大笑,伍封驚道:“公主很是細心!原來對為夫研究得這麽清楚,倒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了。”捋袖道:“既然柔兒推辭,為夫便先給遲遲揉一揉腳,見我手勢好時,便一個個來。”

遲遲忙縮腳,笑道:“夫君的手是幹大事用的,怎能讓你揉腳呢?”

伍封笑道:“替自己心愛的人揉腳,難道不是大事?”從被中捉出遲遲的纖足,輕輕揉動。

遲遲十分感動,道:“遲遲從小便做人家的奴婢,揉腳之事是常做的,不料活到今日,反而

有夫君來揉腳。遲遲隻盼著早日生下了這小家夥,好隨夫君到島上去看海。”

伍封揉著她腳,細細看著,讚不絕口道:“下次我帶你到水裏去,讓你看看海底的絕美。嘿,

遲遲這雙腳晶瑩剔透,纖細幼滑,如此美足,怪不得有絕人的舞技。”

葉柔笑道:“公子當真是口才了得,一雙腳也能說得天花亂墜。”

楚月兒嫣然笑道:“此刻月兒倒想看看夫君的神勇之腳是何模樣。”

伍封笑道:“我可不是胡說,遲遲的腳生了六趾,偏又十分好看,與眾不同。舞跳得好不好,

這雙腳最為要緊。我見過遲遲的舞技之後,常常心動,日後等小家夥生出來,遲遲便好好我我

舞一次瞧瞧,隨我心願。”

妙公主歎了口氣,道:“我早想看看這小家夥是男是女,長得若象遲遲那是最好不過,若象

夫君就麻煩了。”

伍封又瞪眼道:“像我還不好麽?”

妙公主笑道:“若像你這般凶巴巴的,如何是好?”

伍封笑道:“原來如此,不過我最怕這小家夥也像她娘一樣,躲在娘親的腹中遲遲不願意出

來。”

他隻顧了說話,手上便失了準頭,手指在遲遲腳心搔動,弄得遲遲縮腳不迭,吃吃而笑。

晚間伍封回房之後,忽覺有些心緒不寧,在房中坐立不安,對楚月兒和葉柔說道:“月兒、

柔兒,此時我總有些心神不定,是何道理?”

葉柔道:“公子是否因為今日與顏不疑一場大戰,興奮得緊?”

楚月兒道:“是否因為這幾天未曾飲酒呢?”自從任公子第一次上門之後,他便一直未曾飲

酒,怕酒醉後被市南宜僚混入府來鬧事。

伍封道:“或是吧。”命冬雪拿了酒來,他喝了幾爵酒,漸漸心神平定,道:“燕兒今日為何

沒甚精神?”

葉柔道:“燕兒在路上染了些風寒,公主剛剛去陪她對弈。”

伍封失聲笑道:“對弈最須靜心,公主向來性急,對弈多半會輸。”

他眼睛在楚月兒和葉柔身上瞧來瞧去,得意地道:“月兒,柔兒,我正想……”,才說出幾

個字來,便聽見門外腳步亂響,小鹿在門外道:“師父,有客!”

楚月兒和葉柔同時驚道:“這麽晚還有客來?”

伍封心中正打著鬼主意,卻被打斷,怒道:“什麽人這時跑來?”

小鹿道:“魯人。”

伍封微微吃驚,道:“多半是柳下大哥派來的了,我在魯國三月也未能見到他,甚有些牽掛。”

他出門問道:“小鹿兒,客人在哪裏?”

小鹿道:“廂房,急事。”

伍封忙向廂房走去,一起跟上出來。

三人由小鹿陪著,還未及進廂房,便見公輸問與趙悅匆匆而來。

伍封微覺詫異,趙悅與蒙獵一向守在龍城大營,從來不敢擅離職守,今日這麽晚由營中趕

來,想是有事。

趙悅道:“公子,餘皇底艙的那位阿三兄弟今日死了。”

伍封驚道:“阿三怎會死的?是否生了急病?”

趙悅搖頭道:“他是被人殺死的。據大頭說聽見餘皇之下水響,疑有異處,阿三便帶人下水

去看,結果下水七人,全部被人殺了,這是一個時辰前的事。”

伍封大吃一驚,葉柔道:“市南宜僚的‘斷水劍法’甚是厲害,這劍法是在水中練成,想來

隻有他才有這麽好的水性。”

伍封點頭道:“柔兒說得不錯。趙兄,你將那班水遁者帶到水城中去,九人一齊下水,千萬

不可落單,五龍水城和龍城大營戒備森嚴,說不那市南宜僚仍在水中躲著,小鹿兒的水性比得

上水兄,也一並過去,動起手來也大有勝算。這市南宜僚行蹤詭秘,以顏不疑的本事也找不到

他,千萬要小心從事!”

趙悅道:“小人正是這麽想,蒙兄正在搜查凶手,他雖然擅於緝凶,但此刻天黑難辨,若有

招兄的夜眼相助,便是最好不過。”

伍封道:“那便請招兄也去吧。”

他安排妥當後,才與楚月兒和葉柔到了廂房。

伍封進了廂房,見房中坐著那魯國的客人,一眼便覺麵熟,楚月兒和葉柔跟著走進來,楚

月兒看看那人,道:“原來是公斂駟!”

公斂駟恭恭敬敬施禮道:“小人正是公斂駟,當日在曲阜城外見過大將軍。”

伍封立時想起來,去年送高柴回魯國時拜訪孔子,曾在曲阜城外見過此人。這公斂陽想用

十八個活人為其亡兄公斂陽殉葬,被他和公冶長阻止。此人無關緊要,沒太多印象,不料楚月

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竟連這人不名字也記得清清楚楚。

伍封道:“閣下深夜到在下府上來,所為何事?”

公斂駟歎了口氣,道:“自從小人先兄亡故之後,小人也沒甚出息,久慕萊夷之地富華景麗,

大將軍治境有方,便想帶家人安居萊夷。”

伍封皺起了眉頭,心道:“這種小事有何必這麽晚來找我?”道:“前些時我在魯國待了數

月,你為何不來找我?”

公斂陽續道:“小人自家兄故後,便投到了柳下大夫府上,上次隨柳下大夫去了吳國,未能

見到大將軍。這一次趁柳下大夫赴萊夷之便,全家跟隨而來。”

伍封吃了一驚,喜道:“柳下大哥也來了?”

公斂陽苦笑道:“來是來了,隻是柳下大夫在吳國時不服水土,生了兩個多月的病,此番帶

病而來,途經贏城時病發,甚是沉重,再也不能動身,小人隻好跑來送信了。”看他的臉色,柳

下惠之病想來甚是沉重。

伍封忙道:“此事非同小可。小鹿兒,快叫上小興兒和問表哥,一起到贏城去。”

楚月兒皺眉道:“師叔既然有恙在身,怎好帶病而來?”

公斂駟歎道:“眼下季孫氏為政,非要遣了柳下大夫來,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想是見大將軍

與柳下大夫有兄弟之誼,特地派了來吧。”

伍封心裏急成一團,道:“請閣下在府中小住數日,等在下回來,一陣間在下便趕到贏城去。”

府中忙亂了一陣,伍封、楚月兒、葉柔、公輸問一並出府,帶了二百勇士,各上馬車由南

門出城。

才出了城門,還未到南關,楚月兒忽然道:“夫君,月兒覺得這事有些異處。師叔行事極有

分寸,何況他身懷吐納之術,怎會病倒在途?”

葉柔驚道:“我們出門在外,小鹿兒和招來又不在府中,眼下府中高手大多出了門,若是有

甚變故,恐怕不大妥當。”

伍封與柳下惠感情深厚,擔心著柳下惠之病情,未能慮及其它,此刻心中一凜,看了葉柔

一眼,臉上顯出懼色,道:“隻怕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小興兒,趕快回府。”

鮑興策過了馬頭,將銅車沿原路趕回,其餘人跟了上來。好在才出了外郭,趕回去應該還

來得及。

伍封心中忐忑不安,此刻府中說得上高手的隻有慶夫人、玄菟靈了,若市南宜僚到了府中,

除此二人外,隻有四燕女的四方刀陣能與市南宜僚勉強一搏,剩下的人怎擋得住市南宜僚的高

明劍法?眼下遲遲有孕八月,後果堪虞。

眼見快到了大將軍府,便見秋風一人一騎追了過來,正好迎上伍封,她遠遠便道:“公子,

府中有刺客,公主受了傷。”

伍封大駭道:“是否市南宜僚所為?”

秋風道:“正是他了。他帶人闖到了遲遲夫人的房中,殺了幾個侍女。幸好被公主撞見,打

了起來,等我們趕過去時,公主受了傷,遲遲夫人也受了驚嚇。”

伍封聽見妙公主受傷,遲遲有孕在身受了驚嚇,心中大急,此刻車到了府前,伍封不待車

停,跳下了銅車,直往後奔去,到了後院,見慶夫人和玄菟靈臉上都十分緊張。

伍封一迭聲問道:“公主和遲遲怎樣了?”

慶夫人道:“妙兒肩上被市南宜僚刺了一劍,遲遲受了驚嚇,怕是動了胎氣。那些寺人中有

不少醫士,正為遲遲定驚收神,你們先不要進去,免嚇了她。”

伍封扭頭道:“問表哥……”,才說了三個字,公輸問便搶進了房中。

伍封搓手頓足了好一陣,又去看妙公主。

妙公主肩上的傷早已經裹好,正坐在床上由田燕兒和春雨、冬雪陪著。

伍封搶上前道:“公主,你傷重不重?還疼不疼?”

妙公主見了他來,笑道:“沒甚妨礙,我沒帶劍,隻有魚腸刀在手上,隻好用這簫代劍,用

刀劍合擊之術,把那市南宜僚嚇了一跳,一時也不敢傷我,拖延些時候,雨兒四人的刀陣便將

他截住,擋了數十招,娘親和法師正好趕來。那市南宜僚被娘親截住,一拳便將他打翻了,法

師又親手斬了他一條手臂下來。今日我才見到娘親的空手技擊本事,當真是高明得很。”

她將玉簫拿出來,遞到伍封手上,道:“幸好這玉簫質硬,未被損壞。夫君,你是否能為我

吹一曲,以示嘉獎呢?”

伍封接過了玉簫,放在袖中道:“等遲遲無恙之後,我便好好為你吹一曲。”

田燕兒歎道:“可惜大家記掛著遲遲,急於到房中去看,反被市南宜僚逃了。這人少了一眼

一臂,成了廢人。平爺已追了上去,也不知能否追上。”

伍封見妙公主肩上滲血,還得意洋洋地說話,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搖頭道:“這丫頭身上

有傷,還能這麽眉飛色舞的。”

楚月兒與妙公主素來最好,見妙公主受了傷,眼淚汪汪地上來,小聲道:“公主,有沒有傷

著筋骨?”

妙公主笑道:“月兒放心,我這手還能動!”將手臂抬了抬,忽覺劇痛,“哎”一聲,忙放下

來,皺起了眉頭。

葉柔忙道:“公主,仔細掙裂了傷口,到時候手尾便長了。”

妙公主一向信服葉柔,斜眼看了伍封一眼,學著他慣常的口氣道:“柔姊姊言之有理,嘻嘻!”

伍封歎了口氣,不住地搖頭,這丫頭剛剛受傷,仍不忘了頑皮,不過也看得出她傷勢並不

甚重,不消七八日多半便能好了。

他看著田燕兒,歉然道:“燕兒染了風寒,本當由我們來照顧,反讓你來陪這丫頭,當真有

些過意不去。”

田燕兒笑道:“大將軍說哪裏話來?燕兒躺在床上之時,公主時時來陪我下棋,我看她蹦蹦

跳跳地一向坐不住,竟能與我下棋,對她來說,可是天下第一苦差!這些天我便睡在她房中,

陪公主說話好了。”

伍封點了點頭,對春雨道:“雨兒,你讓人將燕兒的東西拿過來,多派幾個人來侍候,公主

和燕兒都坐床休養數日,不可讓她們四下亂跑。”

妙公主道:“夫君放心好了,我若跑時,燕兒必會攔住,遲遲沒事吧?”

伍封擔心道:“問表哥正瞧著!”

他吩咐了一陣,又與楚月兒和葉柔去看遲遲。

慶夫人、玄菟靈和公冶長仍在遲遲門外的後室坐著,小鹿、鮑興等人也守在房外的後堂上,

人群中見平啟、招來都趕了來。

伍封也無暇問平啟是否追到了市南宜僚,與楚月兒和葉柔進了後室,見慶夫人和玄菟靈都

在垂淚,吃了一驚,道:“遲遲……遲遲如何了?”

玄菟靈垂淚道:“先前市南宜僚進了房,當著遲遲之麵殺了四個侍女,那市南宜僚正要向遲

遲下手,卻被與他同來的樊越搶上來擋開了一劍,反被市南宜僚殺了。適才小問出來,說遲遲

動了胎氣,隻怕腹中小兒要早產了。眼下母子平安已是不能了,隻能看看要保全誰。”

伍封原以為遲遲受了驚,有公輸問這神醫在,略定定神便會無恙,誰知道後果竟然如此嚴

重,當下駭出了渾身冷汗,顫聲道:“自然是先救遲遲再說。”

玄菟靈眼中露出讚許之色,覺得這女婿的確與眾不同。如今天下男人心中,子嗣是最為要

緊的事,尤其象伍封這樣的富華貴人,身邊的美女雲集,女人垂手可得,一女之命怎及得上子

女?眼下伍封並無子女,居然能以遲遲的性命為先,可見是十分的重情重義,與眾不同。

玄菟靈不住拭淚,小聲道:“適才夫人也這麽說了,小問正在裏麵忙著。”

楚月兒與葉柔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驚得雪白,不料事情竟然到了這個地步,都垂下淚來。

伍封坐立不安,堂上室內,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地亂走,滿頭滿臉地汗,走到堂上時,忽

一眼見平啟正俯首垂淚,不料這鐵漢子也有傾淚之時,伍封心中一酸,忙走回了室中。

過了良久,便聽房中忽地傳來了嬰兒的啼哭,慶夫人與玄菟靈霍地站起身來,伍封心中一

陣劇跳,額上的汗流了下來,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片刻後公輸問紅著雙眼走了出來,哽咽道:“公子,恭喜你添了一位小公子,雖是早產,幸

好他天生體魄極好,自是輕了些,無甚妨礙。”

伍封沉聲道:“遲遲呢?”

公輸問歎了口氣,兩行淚流了下來,道:“遲遲想見夫人和師父。”

慶夫人和玄菟靈急忙入房中去,伍封便知事情不妙,一縷寒意從心口沁了上來。

公輸問道:“遲遲說公子有多位夫人,但並無子嗣,是以定要保住孩兒,否則再也無顏見公

子之麵了。”

葉柔顫聲問道:“遲遲是否性命無恙?”

公輸問眼中垂淚,搖了搖頭。

楚月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伍封想起今日還在遲遲房中為她揉腳為樂,誰知才幾個時辰過去,便要人鬼殊途,一時間

心如死灰,怔怔地流淚。

葉柔泣淚,喃喃道:“遲遲為人最為和善,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慶夫人與玄菟靈都小聲哭著走出來,慶夫人抱著新生的小兒,道:“封兒,你去看看遲遲吧。”

伍封撞進了房中,見遲遲頭發散亂,滿臉蒼白躺在床上,坐在床邊,握住了遲遲的雙手。

遲遲神色十分平靜,見到伍封,本來茫然空洞的眼中閃過一縷光采,臉上一片紅潤掠過,

道:“夫君,你不要怪問表哥,是我讓他先救我們的孩兒。他雖是醫士,畢竟不是神仙。”

伍封淚流滿麵,不住地點頭,哽咽道:“我不怪他,隻怪我自己。遲遲,市南宜僚與我有仇,

卻連累了你,早知如此,我何必到萊夷來?我何必來?”

遲遲輕輕歎了口氣,道:“遲遲一生飄泊,一生受人欺淩,唯有在夫君身邊後,才算不枉此

生。夫君是做大事的人,遲遲比不上公主、月兒和柔姊姊,她們都能幫你,我卻幫不上手,隻

要能讓夫君有片刻的高興,我便快慰得很了。”

伍封在淚眼溟蒙之中,隻覺遲遲時遠時近,時清晰時模糊,心知她的生命也正在飄飄渺渺

地往另一個世界中去,他緊緊抓住遲遲的手,搖頭道:“遲遲,你不要走。”

遲遲緩緩道:“遲遲不會走的,永不會走的。可惜……”,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眾人守在房外,隻覺夜息森森,涼風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