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蟲鳴在不知名的角落裏輕響,似乎格外的歡快。
白朗忽然覺得腦袋有點暈暈的,他瞪大了雙眼,激動的漲紅了臉,仍舊覺得這是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
對麵兩位仙風道骨的老神仙目光熱切,小心翼翼,恨不能用眼神把白朗搶拉過來。可憐兩位修真道中的巨頭,天下修士敬仰有加的無上真者,這一刻居然要為了搶一個徒弟爭得麵紅耳赤。
閑塵心中更是無比糾結,想自己當年僥幸得遇恩師,在破廟之外,漫天飛雪中跪求了三天三夜,這才打動師尊,被收歸門下。沒想到時運變幻,等到自己一朝為人師表的時候,居然還要求著別人當自己徒弟。
如今天下仙道凋零,也由此可見一斑。
白朗一雙明亮的眼睛在佛印和閑塵身上不斷來回掃視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長生不死,飛天遁地,諸般神通,這些對於一個孩童而言,實在是具有莫大的吸引力。白朗不是蠢笨之人,他自然曉得,如今所遇到的,是一個萬年難求的機遇。隻要點點頭,他原本注定平凡一生的命運將會得到轉折。
隻要,輕輕地,點點頭!一個盡在咫尺的機緣!
夜色沉沉,清風細柳,微微而動,拂動了少年的心弦,蕩起了陣陣漣漪。一個平凡的少年,在這樣一個平凡的夜裏,心中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抬頭,漫天繁星入眼,燦爛若斯,人生,就應該如這繁星一般迸發耀眼光芒才對吧?
忽然,一道流星劃過,拖出長長的尾焰,在遠遠的天際消逝不見!
那流星映在白朗如水的眸中,一閃而逝,他驟然間目光一緊,仿佛憶起了什麽,心頭一顫。在心中靜靜思量片刻之後,白朗漸漸平靜下來,原本因激動而熱烈的目光也漸漸平息,他抬起頭,望向了目光切切的兩人。
“如何?”佛印性子稍急切,搶先問道。
白朗猶豫了一下,小聲微怯道:“我不想出家當和尚!”
佛印大急,連忙急道:“癡兒,癡兒,我佛慈悲,勘破紅塵,度化世人,這可是大因緣,大功德,你隨我修行,日後定可脫離苦海,長生而不死,飛升西方極樂世界。。。。。。!”
“俺還沒娶媳婦兒呢!!”白朗微紅了小臉,怯怯道。
寂靜,絕對的寂靜!夜半的涼風不起,楊柳不動,仿佛四周的蟲鳴也為之啞然。
眾人皆愕然不語!
“哈哈哈哈!”片刻之後,閑塵終於忍不住,忽的拍手大笑起來。
“我洞陽穀是可以娶媳婦的,你就隨我走吧!”閑塵頓時心情大好,斜睨了一眼滿臉錯愕的佛印,開口大聲道。
白朗慢慢昂起了頭,眼神閃動,在黑夜裏似乎泛起了一絲光芒,他下意識的握了握拳,搖頭道:“道長,我不去!”
“呃?”
閑塵的笑容忽的凝固在臉上,一半訝然,一半不解,原本從容的臉此刻卻有幾分古怪。一旁的佛印也愣了一下,看向這個單薄的少年。
“為何?”閑塵皺了皺眉,微微惱怒的問道。
他一身道行深不可測,睥睨天下,想要拜在他門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平日裏更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此刻卻被一個半大的孩子拒絕,不禁心中不快。
“我聽別人講,修道無日月,山中度一日,世上已千年,可是如此,道長?”白朗問道。
“正是!”閑塵點頭道,修真艱險,乃是逆天而行,路漫漫其修遠兮,自然是時光易逝。
“古人雲:‘父母在,不遠行’,白朗雖然年幼,卻也知道百行孝為先,怎麽能為了一己之私,離棄父母呢!”白朗咬咬牙,堅決的說道。
閑塵聞言麵色微微一變,似乎十分的意外,他微眯了雙眼,饒有興趣的看向白朗。白朗稍稍不安的動了動身子,閑塵無意中散發的氣勢讓他有些心悸。
佛印眼含笑意,單手成禮,低誦了一聲佛號。白野原本威嚴的臉上此刻卻又是欣喜又是焦急,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盯了一眼白朗,卻又急切的看向佛印與閑塵,動了動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微微歎了一口氣!
“入道修行,長與獨孤相伴,要度萬千艱險,破無盡劫亂,不斬斷俗世紅塵,心有牽掛,難免心魔叢生,到頭來也是道行難精!”半晌後,閑塵收回了目光,負手而立,搖頭道,“也罷也罷,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強求了,或許,我們是真無緣!”
“佛印大和尚,看來這個徒弟我倆是誰也要不到了!”閑塵忽的拂須大笑。
佛印聞言,也微微歎了一口氣,對白朗道:“你能有這份心思,也是難得,你我相逢,自是因緣,這卷小乘清心經就送與你吧!”說完便將手上一卷不知何時取出的經書遞了過去。
白朗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了,隻見這卷經書卷幅古樸,泛著淡淡的黃色光華,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從其中傳出。白朗心知這卷經書不凡,當下謝過之後便細心收了起來。
閑塵在一旁看見,眼中忽的一亮,若有所思的掃了一下佛印,然後拍手笑道:“大和尚既然如此大方,看來我也不能太過小氣了!”說罷翻手取出一顆通體碧綠的珠子,不過拇指大小,神光內蘊,似乎有無盡的光華在其中流轉,看起來神異無比。
佛印臉色卻立刻難看了幾分,這小乘清心經乃是化生寺弟子入門修行的築基功法,他送白朗小乘清心經,一來確實是喜愛白朗之意,另一方麵,卻是希望白朗修行自己門中道法,等到日後白朗雙親離世,自己再前來接引,那時候白朗修煉佛宗功法,自然極有可能入了佛門。
這時候閑塵也要贈物,那白朗便是欠了他一個人情,日後選擇時自然要對他洞陽穀多加考慮一些,想到這裏佛印便有些懊惱,卻也無話可說。
閑塵朗聲道:“小子,這顆水清丹是用靈荒古澤內的麗水之精煉化而成,有些溫養神魂,明心靜性的效果,今日就給你啦!”說完彈指一送,輕巧的落入了白朗手中。
白朗手裏握著如一泓秋水的水清丹,一股清涼的感覺頓時從手心湧向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適。
他心頭一蕩,忽的想到自己拒絕了兩位老神仙的要求,還拿了別人的這些東西,不禁小臉微紅,有幾分赧然,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轟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地麵忽的微顫起來,一陣低沉的聲音從地底的某處隱隱傳來,眾人心中頓時驚異不定。
幽深難測的泉眼中光華再現,燦爛無匹的光芒爆出,一團五色光團衝天而起,在黑沉得夜裏分外明亮,與天際明月遙遙相映。
“嘭!”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團光華突然爆開,化作無數耀眼的五色光點,灑落而下,鋪滿了潭底,漸漸滲入地下不見。
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響傳來,這一次卻似乎帶著滔滔的水流奔騰聲。佛印與閑塵在一旁坦然站立,並沒有太過緊張。隻見片刻之後,隨著嘩啦一聲巨響,一道腰粗的巨大水柱突然湧出,噴出了數丈高才勢竭落下。
水勢漸緩,不多時便回複到往常一般,潭水嘩啦,濺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又過了半晌,眼見再無異事,白朗才悄悄呼了一口氣。
身後的閑塵似乎格外輕鬆,看了一眼水波蕩漾的淺潭,大笑道:“此間事了,吾去也!”
佛印淡笑,一揮僧袍,身上浮起了淡淡的金色光華,道:“老衲也去了!”
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看向白朗,然後對視一眼,忽的相顧大笑起來。
光暈迷蒙,一青一金兩道光芒升起,如閃電一般向著遠方天際衝去。
仿佛一場夢一般,過了許久,白朗才漸漸反應過來。他看著遠處峭拔的群峰,眼中閃過一絲悵然。
夜已深了。
屋內的燈光亮起,不多時,一聲激動的歡呼從屋內傳出,如銅鈴響起一般,在無盡的黑夜裏蕩漾著,傳出很遠。
一切的重歸寂靜,夜色低沉依舊,天上的月又隱入了厚厚的雲裏,掙紮不出。沒有人看到,原本升淡淡薄霧的淺潭裏,一道微弱到幾乎看不到的微光驟然間明滅閃爍起來,金光彌漫,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劇烈掙紮著,欲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