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恒又是一顫,定定望著那張褪卻紅潮的臉,雖然他知道那不過是她病中的囈語,可是他卻又願意相信那會是她的真心話。不管她醒來之後會不會再記起,會不會再說,但這也夠了。

“……她對你那麽好,那麽的好,可我卻不好,一點也不好。大家都覺得她好,我不好……”

聽她不斷的重複著“她好,我不好”這樣的話,淩天恒心中不由得一哽。他知道她說的她是誰,他也知道在他的認知裏她也應該很好,可是他對那個她僅僅隻是別人口中傳來的好,僅僅隻是知道的好,卻始終也無法切身去感受到她的好。然而眼前的這個她,她對他是夠凶了,對別人也是如此,但他卻知道,那僅僅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對你並無惡意。既然不是惡意,那就不是壞。

“她會吹笛,你會彈琴,你們真的很登對,真的很厲害,什麽都懂,什麽都會,可我卻是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做不好,……”

想起她鼓足氣對著笛子上的孔猛吹的樣子,淩天恒失笑的微微搖了搖頭,傻丫頭,不是每個人非得什麽都要會的,也不是什麽事都非得做得好的,一個人要是太萬能了,那讓別人拿什麽來活呀。他輕輕扣了她一下額頭,倒想聽聽她還有什麽說的,可等了一會,燕若夢仿佛說累了,沒再開口。

淩天恒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隻覺得不再燙手,這才鬆了口氣,摸了摸水溫,早已涼去。

“別離開我。”

淩天恒一笑,不會的。正準備去換盆水來,卻見淩天宇提著個熱水壺進來,利落地倒開原先的涼水,跟著又倒下沸滾的熱水。淩天恒對他點頭一笑,他也回了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這才輕手輕腳走出去。

昨夜,淩天恒潛入海裏,幸虧及時,要不然那不會水性又想不開的傻丫頭,就這麽去喂魚了。可是那有出無進的氣息,著實將他嚇得不輕,直到將她腹中的水壓出來後,才鬆了口氣。以為沒事了,正想歇一歇,誰知道被冷風一吹、凍水一泡,她竟然著了涼,發起燒來。雖然說這是常有的意外,可他從來也不曾想過她也會這樣。認識她這些日子來,隻見過她受傷,從未見她病過。以為她的抵抗力很好,想不到卻是錯了。以前之所以沒事,可能是因為有法力,如今失去了法力,那又和平常人有什麽差別。

高燒一直不退,而且越來越厲害,到最後他隻能運起異能來給她“排熱”。折騰了一整晚,終於退了燒,他這才安下心來。

“水——”

聽到聲音,淩天恒趕緊倒了杯水,將水杯湊過去。

“咳——”

“慢點。”淩天恒輕輕拍著她的背,將杯子稍稍拿正,以免她喝得太急又再嗆著。

“還要嗎?”手扶著她,覺得她的身體不再熱,倒是有些涼,趕緊將毯子拉上給她蓋好。

“嗯,這是哪?”喝了水,感覺舒服了很多,燕若夢也睜了開眼,茫然問。

“新苑,我們的家。”淩天恒輕輕摟著她躺下。

“哦。”隨口應了聲,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好難受,不自覺地按向兩側的太陽穴。

新苑,好熟悉呀,像在什麽地方聽過,意識漸漸拉了回來。

“喏,這是報酬。”

一張別墅的正麵相片在腦中閃過。

“好大的宅子,嘻嘻,以後這就是我的家了。”帶著點嗲音的男聲充滿了興奮。

“什麽你的,這是我的。”不滿的聲音中隱隱含著激動,卻又忍不住四顧張望,見到一個毀了一半的月牙門,上麵寫著“花苑”二字,背後是亂七八糟的雜草、殘破的花盆。看來是個小花園呢。可是屋主卻又附庸風雅的改“園”為“苑”。嗬嗬,不覺好笑,脫口道:“那以後這兒就叫新苑吧。”反正隻是一個稱呼,叫什麽都隨意,順口就行。可是沒想到,那張老年人的臉上卻是起了些嚴肅的神色。“私下叫,還可以,大門外必須得掛上平安堂的匾。”

“行了,就知道你的公司。”年輕人的滿不在乎,並沒有引起老年人的不快。真正讓他擰眉的是那兩個字。

新若無斤則為親,苑若無草,有心卻為怨。哎,天意。但願這兒的情,可以化解她心中的怨。

兩位已到了風燭殘年,卻又是神采奕奕的老人的目光一相接,無聲地交流起來。

“討厭,怎麽有這麽多泥沙?”

“不遠是沙灘。”

“哼,去填了那個海。”

“啊,蛇呀。”

“那是黃鱔。”

“它們是同類。”

“一樣的,以後我再也不來這了。”

沙灘上那曬得淹淹一息的細長物體,非常幸運的沒有成為盤中餐,而是又回到它的大本營中去了。

海?水?

“你救了我?”終於燕若夢還是記起來了。

那晚她與淩天宇分開後,獨自一人四處遊蕩,她不知去哪裏,隻是直直往前走,踩著粗石細沙,最後走進了海裏。她知道自己不會水性,但是她不怕,反正活著已經沒有意思了,不如死了算了。

念頭一起,就再也沒有遲疑。

“為什麽要救我?”掙紮著要爬起來,可是卻又沒什麽力,卻趴在了床邊。

淩天恒心裏暗歎,原以為淩天宇可以用催眠術屏敝她的記憶,沒想到還是給她憶了起來。他將她扶了起來,略帶責備的道:“為什麽那麽的不愛惜自己?”

“不用你管。”奮力地將對方推開,自己同時也掉下。

淩天恒急忙將她抱了上來,趕緊看看剛才可有受傷。

“走呀,走開。”

再一次的不領情,卻惹惱了淩天恒。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了,還是以前那個叱吒風雲的驅魔美少女嗎?”

“不是不是,你滿意了,你高興了,我沒了法力,以後再也對付不了你,你也不用再怕我。”

“我從來就沒有怕過你,也無需怕你。”

“對,你是紅眼僵屍王嘛,是不用怕我的。”

這是什麽跟什麽,就算他不是僵屍王,就算她仍有法力,他也不會怕她的,他又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更沒有對不起她。麵對著這個蠻不講理的人,淩天恒無奈隻好選擇沉默,不與她“硬拚”了。可他的手仍抓著對方,以至於讓別人誤會。

“就算我沒了法力,也不等於任你欺負。”

“那你想怎樣?”

淩天恒生怕刺激到她,便鬆了手。

“讓我走。”

“行,你先喝了藥。”

早在剛才爭執的時候,淩天恒已看到煎好藥捧來的淩天宇,隻是見他們這般,也不知該不該送進來,就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難怪是。

淩天恒示意他拿過來。

“喝藥。”將碗遞過去。

“不喝。”把掌一翻,就要將那碗黑如墨鬥的**打翻,幸虧淩天恒早有預料,將碗微微抬高,這才沒有傾倒。

“你是自己喝,還是我來喂你。”淩天恒的臉色一沉.

被別人抓住手腕,又無力反抗,可是燕若夢仍是倔強地把頭一甩。

淩天恒也不再說話,低頭喝了一口藥,跟著將碗往淩天宇身前一遞,也不管他有沒接住,另一隻手已將那掛在床邊的小蠻女扯起,這隻手順勢就按向她的後腦,並往自己這邊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