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飄泊江湖(六)

見兒子如此頑固,衛鍾義隻好放軟了語氣,道:“這都是你在說,就算你不肯娶秀巧,那雲丫頭又一定會嫁給你嗎?”

衛浩南大聲道:“她會的。 ”嘴裏雖那麽說,可心裏卻有點慌。她若是知道文秀巧與他有婚約,她還會與自己一塊嗎?

衛鍾義冷聲道:“她不會,你死了這條心吧。”

衛浩南猛地一回頭,對著父親大聲道:“除非是你們對她說了些什麽。”

衛鍾義淡淡的道:“無需我們說。”

衛浩南惱道:“就是你們說的,你們就是想拆散我們。”

衛鍾義氣得直翻白眼,還真是自己的好兒子,還真與自己當年一個樣。

衛浩南狠聲道:“我不想像你那樣,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既然不愛,那又何苦要勉強。與其將來心生怨恨,不如早些作個了斷。

衛鍾義又是一震,衝著衛浩南跑開的後背道:“她是驅魔龍族的人。”

衛浩南才跑了幾步,可聽到衛鍾義這麽一說,雙腳一打結,一個踉蹌險些摔著。

她是驅魔龍族的人!這怎麽可能,她還這麽年輕,怎麽會……

“你騙人,我不信。”莫名的涼意自心底升起,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斷在心裏對自己說。

衛鍾義淡淡的道:“不信你自己去問她。”他一點也不擔心他們見了麵會怎麽樣,因為一切早已注定。他背著手,望向夜空。無月無星,明日之後將會是陰雨天,不過很快又是一個大晴天。

衛浩南真的去找雲兒,可是她並不在房間。他不由得大吃一驚,難道她不辭而別?他急急跑出去要找人。

“大哥,你要去哪?”才轉了個彎,就看到他二妹迎麵而來。

衛浩南急道:“雲兒呢,可有見著她?”他希望雲兒隻是去找他二妹了。

“雲妹妹?在外麵吧,她說睡不著要走走。”

衛浩南一聽,急忙要去追了,可那妹妹卻攔著他,“哥,你也給我弄串珍珠吧。”

“什麽珍珠?”衛浩南哪有心情聽她說真珠假珠的,隻想著趁雲兒未走遠時,將她追回來。

“就是你給秀姐姐的那珍珠,又大又漂亮。你哪弄到的?”

“我什麽時候給秀巧送珍珠了。”衛浩南邊走邊答。

“你讓雲妹妹拿來的呀,你不會忘記了吧。我不依,我也要。你也得給我弄串。”

衛浩南一聽,差點再次摔倒。什麽?雲兒送秀巧珍珠?還說是他要她送的?她這是做什麽?

“哥,我是你妹妹,你不能那麽偏心的。”二妹拉著他抱著他的衣袖。

“我可沒什麽珍珠,別煩我。”

第一次他甩掉了向他撒驕的妹妹。

“我不管,你不說,我當你答應了。”

身後是二妹不依不饒的嚷嚷。

沒有月光,夜晚的山裏非常的黑暗,根本就看不到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在這樣的狀況下去找一個人,那是不是像在大海撈針呢。

幽綠的磷火一閃一滅,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狗吠。深夜裏,莫說在這山裏行走,就算隻是望上一眼,膽小的都未免會雙腳發抖。可是對於自小就在這兒長大的衛浩南來說,這兒不過是他幼兒時訓練的一個營地。

就在衛浩南躊躇著,該往哪個方向找時,忽地從密林深處傳來了一陣簫聲。平平的音符伴隨著風吹落葉,輕輕地響著,就好像那不過是一個非常意外的巧合。不過是風剛好吹動那有序編排的葉子拂過之聲,巧的是這聲音連起來卻成了美妙的聲音。

衛浩南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棵古樹下站著一名黃衣少女,她的手中正拿著一支洞簫。

簫聲似乎在他靠近時,微微地停了一停,但跟著曲風一變,猛地起了個高音,如破鑼劃空直要將人的耳膜刺穿。就在人剛想掩耳躲開時,那揚起的尖銳卻一下消失,仿佛剛才是不小心弄錯了,反倒將吹簫之人嚇了一跳,急急停下吹奏。可當你以為此曲已停時,馬上卻又是一連串的斷續,忽高忽低,偶然間又是平平無聲。當你認真聽上這個音為其陶醉,猜想著下一個音該往哪走時,卻又是馬上一變,變得毫無章法似是胡來。即使是樂中高手,你也永遠都無法猜出下一個音符是上音或是低音。

曲音漸低,直到無聲,雲兒放下了簫,向衛浩南那邊看過去。衛浩南瞧著她,一步步向她走去:“為什麽?”

雲兒沒有答他,低頭玩弄著手中的洞簫。

“你還在生我的氣?”

衛浩南走到她麵前站定。

“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很生氣,不過後來一想,也就消了,畢竟是我沒有對你說實話在先。”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要送秀巧珍珠,還要說……要說是我送的,你知不知道這會讓她更加誤會的。”

雲兒抬眼望著他,跟著又望向別處:“本來我也沒打算那樣做的,但是我見她每天都跑到山下去盼……”

“所以你就於心不忍,給她一個善意的謊言。”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羨慕你們。可以自由去愛……”

“你也可以的。隻要你……”

“你聽我說完吧,我們驅魔龍族的女人是沒有愛的權利,因為情會使人迷失,會使人忘記自己的責任。從我擔任這一代的執行人開始,我就已經將我的愛魄封印,為的是不想讓自己動情。聽我一句勸,別再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秀巧才是你的選擇,她才會陪伴你一生。”

衛浩南搖著頭道:“不,我不要聽這些,是不是他們對你做了什麽,你才要這樣對我。”

雲兒不再答他,而是又拿起洞簫吹起來。

簫聲不高不低,聽得人昏昏欲睡……

幾天後的一個黃道吉日,衛浩南便與文秀巧拜堂成親。婚禮中,雲兒吹了一支曲子。第二天她便告辭離去。

“我們還會不會再見。”

“不會。”

人漸遠,眼前的黃影飄忽,心裏麵卻像是不見了什麽東西……

然而二十多年後,雲兒又再次來到衛家。如今的衛家,已經沒有了昔日的歡聲笑語,物是人非,有兒有孫的衛浩南已不再是昔日那個為了愛情而不惜與家人決裂的年輕人。他有妻,有兒,有女,有女婿,有孫子。親情遠遠大過愛情。然而雲兒的到來卻又觸動了他心底冰封的情感。

雲兒沒有與他們一塊前往,將事情說了後,她便走了。

衛浩南送了她出屋,望著她。忽地道:“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雲兒避過他的目光:“一切在於心。”頓了頓又道:“這一戰,吉凶未卜,你……”她回首瞧著他,那目光裏顯得十分複雜。

“我會去,既然讓我知道,更何況……”衛浩南定定地望著她,希望可以看多幾眼。

雲兒卻撇開頭,忽地塞給他一樣東西:“再考慮一下,其實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說完不再看他,舉步就走。

衛浩南低頭望著手中的東西,原來是一條紅色的平安繩,心中一熱,脫口問::“假如還有來世,你會不會再這樣一走了之。”

“驅魔龍族的人生生世世都隻會是驅魔龍族的人。”雲兒沒有回頭,她每說一個字就往前走上幾步,當她說完之後,人已經不見。

那之後,衛浩南就真的再也沒見過她了,就算是他千裏奔波前往北山,也沒有見到她……

(ps:秀巧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名字,特別是在農村裏,什麽秀,什麽巧的,叫得特別的多。不過在我印象中,有一個秀巧則是個非常令人敬佩的女子,她的堅強,她的隱忍,她的寬容,她的種種,中華婦女的良好美德基本上都讓她包覽齊了。時過十年多,現在再說起這個人,依然是那一句,喔,她呀,好呀。至於為什麽姓文,話說中國第一個與皇帝離婚的妃子叫文妃,名秀。那麽放在這兒又會是什麽意思呢?隻可惜,篇幅有限,沒法子詳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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