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就到了年關,所有的人都穿得紅彤彤,把自己打扮得像是戲台上的演員那樣,施展出渾身解數擺出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就算心裏有不滿不痛快,在人前也得裝出一個大笑臉,要不然就會惹得別人不高興,別人也會以為你過得不好走了黴運,更不願意接近你。每一個公共場合私人場所都張燈貼彩的,恨不得將一切預示好兆頭的東西都展示出來。

大部分行業都已放假,但是像平安堂這類的服務行業卻迎來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日子。盡管G01的隊員們隻是學到些皮毛,但對付一些小角色還是灼灼有餘。此時燕若夢已不可能每個單子都帶著一兩個人去了,也不可能所有都親自去做了,她把一些簡單的工作交由他們自己去做,三個一隊,兩個一組分別去完成。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忙個不停,連休息的時間都快沒了。

這一天剛吃過午飯,眾人都躺在沙發上小寐,準備一會新一輪的工作。燕若夢則坐在電腦前一手扒飯,一手移動著鼠標,時間太趕,隻能如此。她明天得出國一趟,她必須把衛小傑給她找來的資料研究透徹,知己知彼,未雨綢繆,一向是她對敵的戰略。

這兒處於郊區的一隅,幽靜偏僻,附近的建築群都是豪華的別墅,私人住宅。而這兒並沒有什麽交通要道,繁華鬧市,往來的車輛都是住在這附近的人,但是偶爾也有人專程乘車而來,因為附近還有個海灘。可是一般人要欣賞海景都不會選擇這兒,交通不便不用說,更沒有直達的車輛可以駛到海邊。這便是住在這兒的富豪特意而為,他們隻在門前修路直通大道,卻不願在海邊修築一條可以連接到國道的公路,甚至還築起了障礙物不讓人靠近。或許這是他們的私心,小島上寸金寸土,他們無法買下大麵積的土地,無法獨享身邊一切,當然得耍些手段。他們既然選擇了在這安居,自然是看中了這兒的風景,當然不希望看中的美景中有外人的出現。

可是既然是有人住的地方,當然就要與人來往,也就是說會有外人的出入。

烈日當空,一輛看似是第一次到這邊來的豪華小車飛快地在大道上駛過。為何說是第一次來?說來也簡單,這車子好幾次都駛到“死路”中去了。如果是常來的話是不可能開到那兒去的,而且還可以肯定開車的人不是本地人。因為要是本地人的話,就算在沒有標誌的情況下,看一下路的“長相”也知道這路是否有盡頭,是死路還是分岔口。

在道路上不知轉了多少次後,車子終於停了下來,停在平安堂的門前,司機是一個身穿西服的男子,他走了下來。他上下打量著麵前這所小院,再看看門口掛著的牌匾——平安堂新苑。他輕輕地吐了口氣,繃緊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點了點頭:“不錯,應該是這兒了。”看來他並不是要來問路的,而是他的目的地就是這兒。他微微俯身對著車子的觀後鏡梳理了一下頭發,又整了整衣服,確定儀容上沒有問題之後,他才邁開步子,向大門走去。

由於羅敏昕回家過年去了,所以負責接待客人的工作就由G01隊員輪流應付。這一天輪到佘小嬋,她見有人進來,連忙上前打招呼:“新年好呀,先生,有什麽可以幫到你?”

西裝男子操著一口不鹹不淡的廣東話連忙應道:“請問小姐,這兒是不是平安堂?”

“是的,先生怎麽稱呼。”

“小姓周。”西裝男子邊說邊遞上名片,趁機打量著眼前的事物。

“原來是周生,不知可有預約。”

“恩,這個……沒有,沒有,但是我認識你們的燕小姐。”西裝男子微現窘態。

佘小嬋以為這是熟客,或者是燕若夢的朋友,便道:“那這邊請。”她先在門邊按了下響鈴,提醒裏麵的人有人來了,然後做了個手勢把對方帶進屋內,並引到燕若夢辦公桌前,輕輕放下名片,道:“MISS,這位周先生找你,沒有預約的。”

燕若夢把視線從電腦上移過來,望向那張鍍金的名片,上麵寫著“周郅斌,曆史研究委員會副會長。”微微一愕:他這個職業可以說與自己的職業是背道而馳的,怎麽卻跑來這兒找自己。心裏雖懷著疑問,但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既然人家都來了,可不能失禮,便站起來伸出手,望著對方,以一副初次見麵的標準式禮貌言行,道:“你好,周生,我就是燕若夢。”

當西裝男子一踏進大廳便已見到她,他高興到差點要呼喚出來,隻因平時的修養讓他始終壓抑著內心的感情,此時見她要與自己握手就再也忍不住了,連忙伸手過去緊緊握著,一個激動連話也不會說了。

燕若夢微微蹙了一下眉頭,心中不悅,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冷冷地招呼他坐下,便問:“不知周生,此次前來有何貴幹?”

不知是不是平日很少與人交流,周郅斌並沒察覺到對方態度冷淡中帶著不滿,他的臉上依然洋溢著興奮莫名的光彩。

“夢夢,你……你還記得我嗎?”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生怕驚嚇到對方,可是卻又無法掩飾自己心中的激動,以至於聲音微微有點兒顫。

他那雙眼睛深情的注視著對方,滿懷著期待,可是卻又有一些緊張,一些慌張。

燕若夢一愣,抬眼望向對方。

隻見高背椅上的周郅斌並沒有像別的人那樣,直接靠在椅背,或者是戰戰兢兢地抓著扶手,他筆直的坐著,雙手輕握放在膝蓋上。平安堂所選購的高背椅相對來說,適合大部分的成年人,不會覺得很大,也不會覺得很高。可是此時坐在椅上的這個人,怎麽看也不太適合坐這種椅子。

他很高,雖然坐了下來,可燕若夢仍要仰起頭來看他,但他卻明顯偏瘦,本來是坐一個人的高背椅,他坐下去後,那椅子裏看上去還能坐上一個小孩。這樣一個高高瘦瘦的人,總讓人會想起古時候的長槍鐵矛。但是燕若夢的腦中卻閃過一個詞語——骨髂精奇。

真是奇怪,她並不會看人,也不知道骨髂精奇應該是怎麽樣的,可是麵前的這個人卻給了她這個感覺。她不得不再仔細地打量起來。

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顯得有點少年老成,白皙的皮膚透著粉紅,這顯然是北方的膚色,聽他說話的口音,更不是本地人。可是他的口氣,似乎與自己很熟悉似的,她自己雖然去過幾次北方,但都並沒在那邊交上什麽朋友,更何況是一個什麽會長。

燕若夢左想右想,也不記得認識這麽一號人物,隻得道:“恕我眼拙,不知在哪裏見過周生你?”語氣雖然還是很淡,但已沒有了剛才的不快。

可是周郅斌聽到後,仿佛遭到了五雷轟頂,他的背脊已沒有了之前的筆直,整個人在一瞬間像是被抽空了似的。他雖然還是直直的坐著,但是好像被人隨便用手輕輕按他一下,他都會塌下去。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他顯得有氣無力。

燕若夢搖了搖頭,她真的想不起來。

周郅斌微歎一聲,低聲輕吟:“人生若隻如初見。”語罷,他望向對方,眸中滿含著期待。

燕若夢心中一震,倏地想起一個人來,驚呼:“是你!”

周郅斌精神不由得一振:“你記起我了?!”在他的心中不住地狂呼:她還記得我,她並沒有忘記我。

燕若夢定定地盯著他,似是在看著他,又似沒有看到他。如同一塊大石扔*靜的湖中激起千層浪花、蕩起圈圈漣漪。

是驚,是亂。

是他嗎?

怎麽會!

不可能!

燕若夢的臉色陡地一變,“嗖”的站了起來,冷冷的道:“對不起,先生,我不認識你。”

周郅斌臉上的喜悅之色剛剛浮了上來,聽她這麽一說,如被撥了一盆冷水,把一切都衝洗掉了。他那白裏透紅的俊臉一下便沒了血色,如被小鹿亂竄而狂跳的心竟一下子停了下來。

空氣好像很淡薄,溫度好像也很低。周郅斌隻覺得天旋地轉,耳邊仿佛聽到有人說話,但又好像離得很遠。

“夢夢,你剛才不是已經……”

恍恍惚惚間他也站了起來。

燕若夢馬上把話打斷:“不好意思,我們不是很熟的,請不要叫我的名字。”

周郅斌有點手足無措了:“你……你……”

燕若夢冷冷的道:“如果周先生你是來談生意的,我無限歡迎。但你卻是來消遣我的,對不起,我很忙的,我的時間是按鍾算錢的,看在你還是第一次來,又是大過年的,我就不和你算了,請你立即離開。”說完,也不再瞧他,轉身奔上樓,同時喊道:“G01,送客。”

“夢夢,你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