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又見鳥雲
在葉府住了幾天,方嫂找了個機會跟夏箜篌說,想帶著方洛搬出去,在外麵尋個小鋪麵,繼續開她的餅店。她說這葉府裏什麽都好,就是住不習慣。夏箜篌便依著她,請葉問天去幫方嫂找鋪麵和住的房子。我很舍不得方嫂和方洛離開,再說我喜歡吃方嫂做的餅燒的菜,就跟問夏箜篌我能不能跟著方嫂他們去住,他比幹脆麵還要幹脆地告訴我,不能。
葉問天辦起事來十分迅速,沒幾天功夫就把事情辦妥,為了方便照應方嫂母子,鋪麵就在離葉府不遠的另一條街上。餅鋪開業那天葉家玉器行的大掌櫃還去捧了場,這位大掌櫃居然還認得我和夏箜篌,一看見我們,臉上的肌肉就有些抽搐。後來想想,估計是初次見麵我拿了他行裏太多寶貝,他一直很肉痛吧。
方嫂他們搬出去後我經常跑去玩,夏箜篌本來還擔心我會走丟,派人跟著我,後來大概是發現我沒傻到那種程度,加上我極其厭惡被下人跟著,跟他嚴重抗議了幾次,便把那幾個人撤了。
那天進了店裏後院,看見方洛正全神貫注地玩什麽東西,過去一看,卻是一隻綠殼的烏龜。方洛見我來了,獻寶似地把烏龜捧到我眼麵來給我,我接過來看看,發現龜殼上還刻著兩個字。什麽又像烏——我忽然覺得這隻綠殼烏龜很眼熟。就連龜殼上刻地兩個字都眼熟!
問方洛是從哪裏弄來的,他指著院牆邊一個小洞說:“爬……進來……”
我跑到那小洞旁蹲下往外看了看,外麵是條小巷,平時很少有人走動。方洛笑嘻嘻地指著那烏龜說:“給你……”
我怕他舍不得,假裝推讓了一下就趕緊往懷裏揣。那隻烏龜不怎麽怕人,我往懷裏揣它。它四個爪子和腦袋都不縮回去。伸在外麵張牙舞爪,一會爪子勾住了我的衣服,一會又伸長脖子要往外爬,忙得我滿頭大汗時,獸獸從外麵跳了進來。
獸獸蹲在我肩頭看了一會那隻烏龜,忽然大驚小怪地說:“這不是鳥雲嗎?這不是安公子送給你烏雲師姐的禮物
我抓著那烏龜停下來。問獸獸:“安公子和烏雲師姐是什麽?”
獸獸用爪子揪我的小辮子:“走啦走啦,我們回去。這件事要告訴大人知道……”
我被它揪得頭皮生疼,隻得跟方洛道別,帶著烏龜和獸獸回葉府去。
夏箜篌住在葉府裏好像每天都很閑,我和獸獸回去時他正坐在花園裏跟老管家下棋。
見我來了,老管家扔下才下了一半的棋退下去了,我把那隻烏龜放到棋盤上說:“獸看這個。”
不知道獸獸跟夏箜篌說了什麽。隻看見他地眉毛漸漸皺起來,伸出一隻手按住那隻想逃走地烏龜,指尖滑過龜殼上刻的兩個字。
半晌才輕笑道:“不知來的是安公子。還是你的烏雲師姐呢?”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子了,這麽看來以前我認識的人還不少哩。我心裏有些得意,把烏龜從夏箜篌地魔掌中搶救出來,坐到一邊去
又聽見他低聲道:“他們若來了,他是不是也來了
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瞄他一眼,心想他好像比我還傻耶,說些什麽亂七八糟地,我一句都聽不懂。正用一根草逗那隻烏龜,夏箜篌卻伸手把烏龜從我手裏拿走了,我怒視他,想把烏龜奪回來。
才撲到他麵前就被他摟進懷裏,他的眼神有些憂鬱,我不由得安靜下來,反而開始擔心他,用手指摁了摁他微皺的眉心。他把烏龜丟給獸獸,雙手抱住我,望著我說:“小菜,你現在聽不懂我說什麽,但你要把我的話記住。我最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如果那時候你還沒有好,恐怕……就隻有一個法子能保住你,和所有人。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那麽我就把你交給他,除了我之外,他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你看,你連我都不得了,卻還記著他地名字……”
“誰對我最好?”我有些發愣,感覺他說的話好像很嚴重,“呂二少?”
他頓時一副吃饅頭被噎住的表情,半天才慢吞吞地說:“洛臨流。”
我聽著這三個字,猛然間像被利刃刺在心上,淡青色地人影在我腦中飄來蕩去,想讓他停下來,想把他看清楚,那影子卻慢慢消散。
我定了定神,終於抓到他剛才那些話裏的重點:“最多還有三個月,是什麽意思
他望著我,眼睛裏有太多太複雜地東西,我被他看得有些揪心,他輕聲說:“以後你會懂的。”
當那個“以後”終於到來,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不知比知更幸福,懂得越多越痛苦。
當天晚飯後有下人來報,說是門外來了個人,說他的烏龜爬到葉府來了,想請主人交還。
夏箜篌笑了一下,問下人:“來的是男是女?”
那下人答道:“是位年輕
夏箜篌向葉問天笑道:“來人恐怕是小菜的師弟。”
那下人出去,帶進來一個長身玉立的白衣公子,看得我眼前一亮,心裏琢磨著這個打扮好看,改天也要讓方洛這麽打扮一下,八成不比這個人差。
那人一進來便向夏箜篌和來二位殿下都在……”
夏箜篌微笑道:“安公
那人笑答:“正是在下。”
夏箜篌問道:“當年在宮裏,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那人正偷眼看我,聽見夏箜篌問趕緊笑答:“太子殿下真是好記性,大概八九年前曾見過一次。”
葉問天笑眯眯地說:“原來你們是老相識。”
夏箜篌看我一眼,我便茫茫然地回望他一眼,他像是在給葉問天作介紹,又像是對我說:“這位安公子,是小菜的師弟。”
正說著話,那隻烏龜從我懷裏死命掙紮著爬了出來,四隻小爪子倒騰得飛快,歡天喜地地朝著安公子爬了過去。安公子捧起它,親昵地對它說:“鳥雲,我找得你好辛苦,你真是不乖,到處亂跑……”
我疑惑地看著安公子,心想他是我師弟的話,我師父是誰?
他一直跟烏龜親熱,夏箜篌也不說話,隻是看著他,葉問天一臉置身事外看熱鬧的神情,目光在我們三個人身上直打轉。
安公子被夏箜篌盯著看,終於有些繃不住,把烏龜往懷裏一收,那烏龜到了他手裏老實得很,竟沒有爬出來。他手撫額頭做抹汗狀,向夏箜篌笑道:“算了,我不拐彎抹角
夏箜篌也笑起來:“那自安公子鄭重道:“師父讓我來看看師姐的情況,還想問問……殿下有何打算?”
夏箜篌皮笑肉不笑地說:“你非得叫我殿下麽?”
安公子的目光開始滿屋遊走,夏箜篌問他:“你看小菜的情形如何?”
安公子的目光這才歸位,走到我身邊,手上多了條玉色絲帶,指尖一動,那絲帶的一端就纏上了我的手腕。
葉問天驚訝地問:“這可是傳說中的懸絲診脈?”
安公子搖頭笑道:“非也,這是我師父的寶貝,用它來測病患體內藥性的。”
葉問天摸摸鼻子:“還是懸絲診脈麽……”
安公子不跟他分辯,凝神注視我腕上的絲帶,那絲帶開始慢慢變了顏色,夏箜篌也緊張地靠了過來,蹲在我麵前盯著那條絲帶。
那絲帶忽青忽白忽藍忽紫,一會又紅紅黃黃變幻莫測,看得安公子鼻尖額頭真的冒出汗來,幹笑著說:“師姐的體質的確異於常人,嘿
夏箜篌緊張地問:“你看出什麽了?”
安公子抹了一把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情況師父沒講過,我實在不敢妄斷,隻能回去稟告師父,請他老人家來分析了。”
夏箜篌問他:“那你師父可曾說過,她恢複神智最智需要多長時間?”夏箜篌眼中的迫切和焦慮,不知死活地說:“這個,三月五月,一年兩年,似乎都是可能的。”
不過他邊說人邊往門口退,到了門口衝夏箜篌和葉問天一抱拳:“告辭。”
說著話一轉身,竟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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