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有些淒惶,我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裏的生活嗎?這樣頂著別人的身份存活,我真的能安之若素嗎?不管是景琛的關懷,還是這李府優渥的生活,都像是我從別人那裏偷來的一樣,不管麵上多風光,心裏始終是惴惴不安,這件事,壓在我心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梅書,你一向了解我,雖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的這裏,我也努力的以這個身份在生活,但,那種有如浮萍漂泊無依的感覺,卻常常撞擊我的心靈,萬一,你的晴如小姐回來了,我卻回不去,我要怎麽辦?如果我能找到清蓮坊的主人,如果他真的與我來自同一個地方,說不定,他就有讓我回去的辦法,這樣,我就能和你的小姐一樣各歸各位了,這也應是你希望的呀。再不濟,就算他沒有回去的辦法,至少,我應該能從他那裏找到安心待在這裏的理由。”
梅書聽我如此低落的話語,看著我滾滾落下的淚水,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一把抱住我,“小姐,你才是梅書的小姐,梅書不要什麽各歸各位,隻要兩位小姐都能幸福的生活。”
擦了擦眼淚,又道:“好吧,既然小姐這樣說,那小姐去吧,小姐去隴西,找到能讓小姐安心待在這裏的理由,梅書相信,如果那位清蓮坊的老板真的是與小姐來自同一個地方,那麽,既然他能安心的待在這裏,小姐也一定可以。小姐放心,京城裏的事務,梅書一定會料理妥當的。”
我安靜的靠在梅書身上,慢慢的平複著自己悲傷的心情。
靜靜的抱了我一會兒,似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梅書輕鬆的笑道:“小姐,今天的帳本你都看完了吧?看來,咱們這間成衣鋪子真的是很不錯呢。”
感念梅書的心意,我收拾收拾心情,道:“嗯,照目前看來,生意還不錯,隻是,鋪子新開張,人們都有個追求新鮮的心理,才都願意往咱們鋪子裏來,咱們就要抓住了,千萬別自得,一定要時不時的推出新樣子來,這樣子才能留得住客人。對了,你才說鋪子裏已經沒貨了,那你今天看到洪家姐妹手裏的衣裳怎樣了?可有能上櫃台的?”
梅書點點頭,“有幾件已經得了,不過是剪線頭之類的收拾活兒了,回府之前我都弄完了,明天應該有五六件能上櫃台的,隻是,怕仍是不夠用。”
我想了想,道:“也無妨,有個五六件,應該也差不多。這樣,明兒我沒有時間去鋪子裏,你跟虎子講一下,就說咱們鋪子裏接受預訂,也就是說,客人上門了,要什麽樣的衣裳,有什麽樣的要求,一時鋪子裏沒有貨的,都可以跟掌櫃的講明白,交上押金,到時間來取貨就可以了。我想著,反正現在天還涼著,遠未到等衣裳上身的時候,客人應該是可以接受的。”
梅書還未接話,玲兒一腳跨進來,拍手笑道:“這個辦法好,隻要客人給時間,咱們就能趕出來。”
梅書想了一想,問道:“隻是,這個預訂的時間是多久呢?還有,押金要交多少才合適?”
我略微的思考了一下,“按照你們目前的進度,再加上新進的幾個小丫頭,每天能有個三四件的衣裳可得,等小丫頭們的手熟了,應該還能更快些。那這樣吧,若是咱們店裏已有的樣子,預訂的時間為十天,如果客人們還有新的要求,或是要其他不同的樣子,那預訂的時間就要長些了,預計二十天左右。
“至於押金嘛,取賣價的三成,意思意思即可,反正,就目前來看,咱們店裏的衣裳是不愁銷的。”
想了一想,又補充,“若真是有那急趕著要貨的客人,咱們也不是不能幫忙趕製,隻是,這工錢就要另算了。至於怎麽加,你讓虎子跟方掌櫃商量著辦就是了。”
梅書細細的在心裏記下來,又默了一遍,確認記住了,才又問,“小姐還有沒有什麽要囑咐的?”
我搖搖頭,“旁的就沒有了,隻一條,不管時間有多趕,衣裳的質量一定要保障,一切你要拿定主意,按照我之前驗收的標準,萬不可馬虎,寧可少做一些,千萬不能將就,要確保咱們店裏出的衣裳客人穿著舒適、舒心,這一點,你要好好的跟那些個新進的丫頭們講明白。”
笑著應下了,梅書站起身,“小姐,那梅書服侍您休息吧,看您今天也是累了一天的樣子。”
我推了她一下:“這裏有玲兒呢,你早些回明輝院裏歇著去吧,明兒鋪子裏還有得你忙呢。”
又想起還沒有叫人去通知錦子,“對了,你回到明輝院裏,跟錦子交待一聲,讓他收拾收拾行李,明早用過早膳就來晴如小築裏候著,人多眼雜的,你就不要先告訴他什麽事了,路上的時候我自會跟他說。”
梅書應下,自提了燈籠往明輝院去不提。
這邊,我吩咐了小敏和小紅早些去休息,就與玲兒一起在燈下慢慢的收拾要帶的東西,也還簡單,不過是兩人隨身換洗的衣裳,再就是銀票散錢之類的了,幹糧吃食都可以在路上買,不用特別的準備。
第二日巳時,太陽已在樹梢上,錦子駕著馬車,車裏坐著我和玲兒,出了府門,一路往隴西而去。
相比上次的逃命的驚惶,這一次出門,多了些輕鬆的寫意,一路走走停停,偶爾有那風景好的去處,三人鋪了布巾,席地而坐,或拿出幹糧分而食之,或聽錦子講那些外麵的事情,有的時候幹脆就什麽都不做,隻靜靜的坐著,看雲卷雲舒,竟是我來古代之後,最為輕鬆的一段時光了。
心情雖是放開了些,到底我也不能完全的丟開心裏的事,且,一念裏虎子不曉得能不能掌控大局,二夫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派人往莊子裏去查看。一想到這些,我就煩惱,真想丟開京城的一切,就帶著玲兒浪跡開涯去,有本錢,有點子,難道我還活不個人樣兒來了?
隻是,一想到景琛,一想到一念裏大大小小希冀的目光,終於還是狠不下心來一走了之,隻能收拾收拾心情,催了錦子快快前行。
轉眼已是走了四天了,按照錦子的估計,應該明天上午就能抵達隴西,眼看著夕陽西沉,下一個城鎮還不知道有多遠,我吩咐錦子不必再趕,就近在附近找戶農家借宿。
說起來,還是古代的人們更為真誠、質樸,一路上,不管我們是錯過了餐點找人家借爐灶,還是停車喂馬添補清水,所到之處,善良的農家主人無一不是熱情相待,臨走還不肯收下我們的感謝,玲兒無奈,隻得偷偷的在主人家的碗底或是枕頭下邊塞下銀兩,然後三人匆匆離別,生怕人家看到了銀子又追趕上來還給我們,叫人又是無奈,又是溫暖。
錦子依言,拐上路邊的小岔道尋找農家,剛走了沒多久,隱約聽見前邊有人哭喊,我敲敲車頂,示意錦子把車停下來。
玲兒推開車門問錦子,“似乎聽見有人哭喊?錦子,你聽到了嗎?”
錦子還未答話,又聽到了剛才那個聲音,沒有了車輪輾地的聲響,那聲音似是更清晰了一些,隱約是個女聲。
“回小姐,是有人在哭喊,像是從前麵不遠傳來的。”錦子一麵回著,一麵用手指了指前方靠左邊的一個小林子。
“既是這樣,錦子,你加快速度,往前麵去看看究竟。”
不待我的話說完,錦子跳上車,鞭子高揚,狠狠的抽在馬背上,馬兒吃痛,大聲的嘶叫著衝向前方。
“小姐,奴才去看看,小姐請先在車上等著。”到了小樹林子,馬車再也沒法往裏行駛,錦子跳下車,往林子深處而去。
我明白,若真有什麽狀況,錦子獨自去查看,總比拖著我們兩個負擔要好,就和玲兒坐在車裏等,隻用手撩開車簾看看外麵是什麽情況,卻發現小樹林外邊還停了另外的一輛馬車,車子看上去精致輝煌,應該不是普通的人家能用得起的。
一麵想著,那哭聲卻越發清晰了,“來人啊,有沒有人在,請救救我家小姐吧?”
心裏咯噔一下,不好,看來是兩個小女子了,但不知那小姐是怎麽回事。
想到這裏,我再也不能安穩的坐在車上,急急的下了車往樹林深處走去,玲兒跟在我後麵,大聲叫著要我小心一些。
“先生,快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還在水裏呢。”剛才那個哭叫的聲音大聲喊著,想是已經看到錦子過去了。
隻聽到“撲通”一聲,我快跑著穿過樹林,隻來得及看見水麵濺起一陣水花,應該是錦子跳到水裏去救人了。
快步走到那個小姑娘身邊,我急急的問道,“是怎麽回事?”
那小姑娘見我問,抽抽噎噎的說道,“我們小姐落水了,小姐,小姐……”
我見這小姑娘驚慌失措,隻自顧著哭,大喝一聲,“別哭了,先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你們小姐怎麽落水的?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