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托著衣裳,玲兒走向二夫人,梅書走向美如,我站起身,也走到玲兒身邊,拎著玲兒手裏的衣裳的領子,抖落開來,一時,有如漫天的薔薇散落開來,淡藍的底色,綴以粉中透白的大小薔薇,或半開,或張合,或隱在風中,或傲立枝頭,竟有似有幾百朵,從腰間細細的撒落,又總以銀絲線挽在裙底,意猶未盡。

刹那,滿屋子的人都驚呆了,美如走上前來,喃喃道:“好美,我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衣裳,竟似仙女織就,凡人豈能擁有?”

二夫人也是一臉的驚奇,“見了這衣裳,好似從前穿的都是麻衣褸衫了,這,這竟是給我的嗎?”

我點點頭,道:“是的,母親,這一件‘盛宴薔薇’,寓意繁華似錦,就是給您的。”

將衣裳放到二夫人手中,又回過頭,牽了美如的手,走到梅書身邊,同樣的雙手拎了衣裳的領子,道:“妹妹,這一件‘向陽花開’,就是妹妹你的,上邊金黃色的葵花,全是姐姐我親手繪的喲。”

美如一手托著衣裳,另一隻手輕輕的摸著衣裳柔軟的質地,眼裏迸出驚喜的光芒,“姐姐,這衣裳,真的是給我的嗎?”

我點點頭,“當然,姐姐什麽時候騙過你?你看,純白的衣裙,是象征妹妹純潔無瑕的性子,金黃的葵花,就是代表的嬌俏與無比活力,給人以溫暖的感覺,正合了妹妹的嬌憨可愛呀。”

美如捧著衣裳,雙眼亮晶晶的望著我,“謝謝姐姐。”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自家姐妹,這麽客氣做什麽。”

“晴如,這兩件衣裳,可真是堪稱絕品了,你是從哪裏淘換了來的?竟有人能割愛?”二夫人輕輕的摩娑著手裏的軟羅,臉上腓紅,“我已是好久沒有穿這麽鮮活的衣裳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襯得起這樣的顏色。”

我笑笑,“母親正是好時候,正是要穿這樣的好衣裳才是呢。這件衣裳色調淡雅,花色雖是繽紛,薔薇卻一向是各類的女人們都鍾意的,母親穿來是正好。”

“至於衣裳是從哪裏淘換的?母親卻猜錯了,這衣裳咱們自家店裏的。”我看了景琛一眼,道:“哥哥今兒來母親這裏,也是要順便告訴母親,哥哥新開了間成衣鋪子,就在咱家綺銘居隔壁,做衣裳的料子也是咱家綺銘居裏的,隻是,晴如想了些法子,或是刺繡,或是手繪,或是結絡,或是鑲邊,弄了些別人家沒有嚐試過的花樣,就成了眼前您和美如手裏的這件衣裳了。”

二夫人聽了這話,更是驚訝,隻拿了眼望著景琛,景琛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是的,母親,兒子在玄武大街又開了間成衣鋪子,這幾天正在裝潢中,各項準備事宜都在進行中,兒子平日也是忙著王府的事,無暇的時候,請了幾個朋友幫忙看著,隻是衣裳的製作都是晴如監管著,算是我兄妹倆合作的吧。”

我一麵聽著,心裏邊暗樂,看來景琛也不笨嘛,聞弦歌而知雅意,我隻開了個頭,他就知道後麵要怎樣接話了。說起來,也不是我故意的不讓二夫人知道這家鋪子是我開的,隻是我既有心要與二夫緩和關係,終不好太過強硬了,況且,我才在不久前方建議大哥將各人的鋪子分開了,各自經營,各自盈虧,馬上就又新開了間鋪子,若是生意普通還罷了,要是生意真的如我所願的紅火起來,豈不讓人覺得我是要撇開了眾人自己發財了?嘿嘿,雖然,我原本就有這個意思在裏麵,卻不好做得太明顯了不是?

而景琛就沒有這方麵的困擾了,景琛已接管了鋪子兩年左右,因為收入一般,隻守成而已,二夫人已多次隱晦的表達了要自己接管的意思,雖她也可以認作是景琛從前故意藏拙,但因那裏亦有我與景逸的鋪子在其中,景琛或許會拿了自己的鋪子鬥氣,卻絕不會將我與景逸連累其中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景琛口裏的“朋友”了。景琛的朋友,雖不盡是富貴甲胄,江湖豪傑卻是不少,二夫人就是再借她幾個膽,也不敢隨便懷疑了,這也是二夫人與美如都十分忌著景琛的一個原因。

“新鋪子定於二月初二那天開業,雖不正當的休息,我亦會向王爺告了假,我在京中的許多的朋友到時候也會親去賀喜,若是母親與二妹妹有空,也請過去坐坐。”景琛向二夫人發出邀請,語氣卻是淡淡。

我接口道:“美如妹妹,我聽哥哥說,到時候亦會有許多的名媛淑女會去捧場,你和我也一起去看看唄,反正在家待著也無事,倒不如出去認識一些新朋友呢。”

正說著話,二夫人身邊的張媽媽進廳來,“夫人,晚飯已擺好了,請各位主子移駕飯廳吧。”

二夫人點點頭,吩咐青茗將衣裳收好了,美如亦捧了衣裳給青茗,“你幫我一起收著吧,反正天冷,一時還穿不上,放我屋裏,紈秋幾個素沒你穩定,倘或弄壞了,豈不辜負了姐姐的一片美意。”

青茗自收了衣裳往二夫人房裏去。這邊,二夫人在前,景琛隨後,我與美如挽了手,跟在景琛的後麵,一起進了飯廳,各自在自個兒的位置上坐了,寂然用飯。不提。

送我回晴如小築的路上,我跟景琛提了江夫人贈禮的事情,並褪下了手腕上的鐲子放在景琛的手裏,道:“後來我留心看了看,竟好像是上好的翠玉,心裏越發不安,無緣無故的,收了人家這樣的好東西。”

景琛將手裏的翠玉鐲子照燈下看了,說:“料也無妨,那驛館的江執事,我雖不識得他,但也素聞他是個正直的,驛館裏管的外國來使,與王府亦無涉。況且,你與那江夫人,不過是閨閣裏的遊戲,無關政事,不要緊。”

想了想,又道:“若說不安,妹妹自可也回了禮,她既然送你這個,你叫丫頭挑了個等值的首飾玩物之類,或者再添了些東西送去,豈不兩全?”

梅書走上前來,笑言,“小姐的首飾掛件之類的從前都是我收著,明兒我往樓上去尋尋,管叫小姐平了這個禮。”

說話間,已到了晴如小築門口,我止了步,“哥哥,就送到這裏吧,夜深露重,哥哥明兒還要早起去王府,早點回去休息吧。”

景琛點了點頭,“嗯,我先回去了,這幾天,我把錦子留在府裏,你外出辦事還是如今兒一樣,換身衣裳,將錦子帶在身邊,一切以安全為首,若有那解決不了的事,叫人往王府裏去尋我,萬不可莽撞。”

我嬌嗔了句,“我已行在前,倒要你現在來說嘴了,難道我是個不知事兒的?去吧去吧,快點回去休息,羅羅嗦嗦的,像個老頭子。”

梅書與玲兒“撲哧”一聲笑出來,景琛無奈的搖搖頭,一步三歎的往明輝院裏去,我站在門口,望著景琛和梅書漸遠的背影,直到他們拐上旁邊的花徑,再也看不到,方歎了口氣,和玲兒一起進了院子。

到第三日,我早早的就起來,坐在妝台前,讓玲兒細細的幫我梳妝,今天要往江府裏去,一應事宜,都要不要失禮了才好。

別看景琛說得淡然,驛館的執事這類官職,平常雖與我無甚利害關係,但,能在這京城裏為官的,又有幾個是簡單的?

雖然那天初見時,江夫人對我很時親切,但不要忘了,陳夫人可是透些敵意的,說明陳夫人是很明白我們府裏的事情的,看陳夫人的態度,想是還不知道我最近裏已想法子與二夫人和好了,或者說,她明知道我們已關係緩各,依然給我來了個下馬威,這裏麵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這江夫人,既然與陳夫人一同來府裏做客,又在內室裏嬉戲,與二夫人之間有感情自是沒得說,沒道理陳夫人知道的事,她反倒不知道了。

如此說來,這個江夫人,要麽如她所說,是真的喜歡我,要麽是城府極深,雖知道這其間的曲折,卻依然要與我修好。此前我並無一點聲名在外,想來也不會是要圖我什麽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知道景琛在王府任職,為景琛而來?

眼下事情未明,我也不願以壞的可能揣度了,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全了這個禮,不管江夫人是因為什麽,禮數總不會錯的。

玲兒亦知了我今天的慎重,細細的挑了件與宴的衣裳給我穿上,藕合色的上衣,用白色夾著灰線暗繡著飛舞的彩蝶,袖子自上肩處漸漸收窄,到袖口處已略成箭袖的感覺,方嫂子做這件衣裳的時候,特別在袖口的地方滾了幾道青藤,看著既是爽利,又區別於男人的箭袖那邊硬朗,多了分剛柔並濟的感覺。

裙子選了件梅紅的百褶裙,銀灰的亮線隱隱勾出一隻欲飛的百靈鳥,裙子隨著步子輕輕晃動,那百靈鳥兒就像活了一樣,說不出的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