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美如氣極,還待開口,被她娘親一聲嗬斥,不服氣的哼了一聲,甩了她娘手,草草行了個禮,跺跺腳,氣呼呼的自進了門往娉婷閣去。
二夫人又笑著對我說,“晴如,你妹妹小,不用跟她一般見識,回頭我說說她。”
我笑得是端莊得體,“母親說笑了,晴如怎麽會跟妹妹計較這些,妹妹畢竟小,縱有些不懂事兒,也是她平日裏活潑,天性使然,晴如喜歡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怪她。”
二夫人點點頭,“那就好。”一麵說著,一麵扶了張媽媽的手,“既是這樣,我先回去了,一路顛簸著回來,骨頭都疼了,也不留你用飯了,有什麽話,晚上再說吧。”
我福了一福,領著晴如小築的人回了院子,梅書也跟著我回來。
上了樓,梅書接過玲兒的手,幫我解了披風,自去收在衣櫃裏,笑說,“小姐,咱們今兒也算是小出了口氣了,梅書見二小姐那氣呼呼的樣子,還有,二夫人臨時走臉上難看的麵色,真解氣。看她們以後還敢隨便的欺負咱們。”
我在繡凳上坐下來,玲兒幫我卸了耳環等物件兒,又虛拍了幾下並沒沾身的灰塵,“那個就是二夫人了嗎?看著倒還和善,想不到竟是那麽個人,若不是早知道了她對小姐做的那些惡事,還不得被她的麵善欺了去?不過,那個二小姐就簡單多了,雖是不可親,倒也直白,這樣的人想來也做不出什麽太惡的事。”
我點點頭,拿了妝奩裏的釵子把玩,“是了,美如隻嬌縱些,人倒不壞,況且,這次的事,我猜,她母親也並沒有告訴她內裏,否則,她也不會一上來就質問我了,隻躲避不及。隻那二夫人,倒是個角色,我問美如的話,其實是問她的,想來她也聽懂了,卻裝作不知,隻以美如不懂事帶過。”
梅書走過來,輕輕的捏著我的肩,說道:“如今小姐也懂得自保了,梅書今兒頭一次小姐將那二小姐噎得說不出話來,少爺應該也可略略的放心了。”
我看了她一眼,吩咐小敏去廚房幫方大娘剝鬆子,小敏知我們是有話要說,乖巧的退出去了。
我放下手裏的釵子,正色問道:“梅書,我回府也有五六日了,連帶路上七八天,近半個月了,哥哥可否看出我的不同來?”
梅書看了看玲兒,見我示意無事,自知玲兒也是知曉其中內裏的,方開口,“昨日倒是閑說了幾句,說覺得小姐堅強些了,不似往日的柔弱。”
我緊張問道:“哦?他還說了什麽?你是怎麽答的?”
梅書笑笑說:“旁的也沒多說,隻說看著小姐如今說話做事都爽利了些,又有主意,人又開朗些,越發的像逝去的夫人了。梅書也不敢說什麽,隻引著說,怕是這次在外漂了小半年,見了許多的人物,也經了一些磨礪,沒有了少爺的全麵保護,倒是把小姐如夫人般堅毅的性子激出來了。”
“再沒有了嗎?”我又問。
梅書重重的一點頭,“再沒有了。梅書也不怕小姐知道,梅書心裏也是耽著這份心,怕萬一少爺覺出小姐的變化起了什麽疑心,隻是,梅書原也知道少爺心裏最是疼愛小姐,卻仍是看低了些,少爺對於小姐的種種變化,沒有起疑的,隻全都是心疼,責怪自己沒有保護好小姐,才讓小姐不得不堅強起來以求自保。”
聞言,我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如此,我的第一關算是過了,府裏沒有人懷疑我已是另外一個人,隻一致認為我是更像了逝去的娘親了,哥哥如此,李大娘方大娘娘等府裏的下人也是如此。
同一時間,汀淑院裏也有一番交談。
張夫人靠在榻上,看著張媽媽輕輕的給她敲著腿,問道:“張媽媽,你沒有覺得晴如那丫頭像變了些?”
張媽媽敲完一邊,又換到另外一邊,點點頭,“奴婢瞧著是像變了些,隻站著那裏,就感覺跟從前不一樣,沒有那怯怯懦懦的樣子了,說話也利了些,帶著些軟刀子,紮得人疼,才二小姐就吃虧了。”
張夫人歎了口氣,“媽媽,你隻道是美如吃虧了,卻不想我也吃虧了。”
張媽媽奇道:“夫人怎麽吃虧了?雖是事情敗了,大少爺一番理論,我看大小姐倒不敢十分的怪罪了,您看,知道您回來,她還不是乖乖的出來迎接,請安行禮也一應不敢錯的。夫人畢竟是這裏府裏的夫人。”
張夫人揉了揉太陽窩子,一臉頭疼的說道:“媽媽,你錯了,依著我往常對晴如的了解,她隻窩在繡樓裏不出來接我倒不出奇,迎出來方是心計,府裏上下都會高看她些,且,你沒有注意到方才她講的話嗎?先是挑了美如的不是,連帶的我也跟著有過了,那話裏明明是說我沒教美如規矩了。還有,她竟說是請示過我的,還叫美如來問我,明擺著就是說給我聽的,這是給我提醒呢。”
張媽媽嘖嘖道,“奴婢倒沒看出來,出去遛了一遭,這大小姐倒成了個有心機的了,幾句話裏還藏著這麽些道道。不過,夫人也不用擔心,當日她娘外間傳的的如何的才貌兼俱,尚且鬥不過夫人您,就那一個毛丫頭片子,還能翻出個什麽浪來?”
張夫人斜了一眼,“媽媽又錯了,我與那長孫夫人之間,沒有輸贏,或者說,人家根本就沒拿我當對手,隻在一旁冷眼看我自個兒跟自個兒鬥,直到她去世,都不曾將我放在眼裏,更別提入她的心了。這個夫人的位子,不是我爭贏了,是人家不要了的。唉……”
長歎一口氣,又道,“說句掏心窩的話,那長孫夫人也是個讓人尊敬的,盡管從前我百般的拿話刺她,使了許多的小心思挑著老爺不喜她,她對我倒一直沒得說。若不是為了景銘還有美如,我也不想跟她的幾個孩子為難,隻是,唉……”
那張媽媽不敢再接話,低著頭輕輕的敲著。
“梅書,明兒就是小年了,往年裏哥哥小年那天是怎麽安排的?”也沒有其它事,書也懶得看,我歪在床上歇中覺,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梅書玲兒聊天。
梅書想了想,方答道:“按照往年的話,醜時就要起身的,一應的冠服齊備後,親台了犧牲祀禮,攜合家男丁,拜灶王爺爺。朝食後往王府奉禮,王府一般留飯,用過午飯後就回來了。像少爺這等有職的,小年後,至上陽節,共是兩旬假期,不用往王府裏去了。”
我點點頭,“如此,我們得今天就將蛋糕之類的做好,省得到時間趕不及,隻是,拜過灶王爺爺之後,可以動鍋灶嗎?那灌湯包是要現做的。”
梅書笑道:“這個倒是無妨,今晚將一應的材料都備齊了,明兒拜過了灶王爺爺就可以開爐灶了。隻是,這包子尋常物什,咱們倒是特特的作了奉禮送去,王爺不會怪罪吧?”
我神秘的笑笑,“我要做的這包子可不是平日裏咱們吃的那個,從京城到洛陽,再從洛陽到京城,怕是你都沒有見過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梅書笑鬧,“偏是小姐促狹,包子就是包子,還能大過天去,明天梅書倒是要睜大了眼睛瞧著,看小姐怎麽把包子挽出個花兒來。”
玲兒也接話,“梅書姐姐,你這是沒吃著虧,我就怕了的,小姐說不一樣就會不一樣,我是領教過的。”
我倒頭睡下,不再理會她們說笑。
直睡到天已擦黑,玲兒喚我起來,擔心日裏睡得太久,晚上倒是精神,睡不著。我揉了揉眼睛,問道:“什麽時辰了,梅書呢?”
玲兒拿來衣裳幫我穿上,“小姐,已是酉時了,梅書姐姐回了明輝院,大少爺已經回來了,錦子還說,大少爺將三少爺也接回來了,叫您晚上一起用飯。”
我點點頭,任何玲兒幫我梳洗一番,去膳風館和景琛景銘一起用飯,張夫人說身上有點不舒服沒來,美如亦在自個院子裏用過了不提,我與景銘多時不見,小家夥長高了好些,人卻還是有些靦腆,一逗就臉紅,一頓飯,吃得是笑語連連,其樂融融。
用過晚飯,景琛與忠叔去商議明日之事,景銘因年小,仍與母親住一院,身邊的下人送了他去汀淑院不提。
我回了晴如小築,各人都已經用過飯,李大娘今晚並不值守,跟方大嫂子已自回家去,隻有小敏和方大娘在廚房等我,見我近來,小敏笑跳著迎上來,
“小姐,各物什都備好了,麵糊也照頭前的樣兒調好了,小姐你吩咐的煎鍋也找來了,隻一尺來寬,寸許高,不知道合不合用?”
我點點頭,“這般大小也夠了。若是都準備好了,就按之前的樣兒,倒在點心模子裏吧,各花式都備上,還是那個深淺,合好了就上蒸鍋。這煎鍋裏也倒上麵糊,倒不用太少,約七分滿的樣子,不必合上,隻任它發去。”
又問,“李大娘拿來的牛乳可凍實了?”
方大娘笑嗬嗬的提了盛牛乳的鐵製桶子過來,“早就凍好了,實實的,這年節,外頭是嗬氣成冰了,哪有不凍實的道理。”
我接過牛乳桶,拿筷子捅了捅,果實是凍得實實的了,“好極了,現在,玲兒和小敏,輪流不間斷的打這牛乳,跟打雞蛋一個道理,記住了,隻往一個方向打,一個打累了就換另一個,直到這牛乳的稀稠如同之前麵糊就差不多了。方大娘,您這裏可有剪刀,借晴如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