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謝謝林老爺,相信晴如,您不會因為救人而失望的。”我高興得跳起來,又吐吐舌,朝林老爺揖下去。說完,趕緊轉身朝那父女跑過去,林老爺在身後一陣大笑,我不禁臊得慌,不小心把從前的鬼臉帶出來,在這古代,會不會被認為輕浮?管不了了!

幫著車夫將老人家扶上車,又攙著那玲兒上了車,林老爺坐在最前麵,車隊繼續出發。我幫著玲兒讓她爹躺好,又拿過一邊小幾上的茶杯,看了林老爺一眼,林老爺點點頭,我開心的笑了,倒了一杯水,玲兒幫著我喂她爹喝下去,老人家喝下水,沉沉睡去。

我看看玲兒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潮紅,又想起剛才碰到她的手時的熱度,問道:

“玲兒姑娘,你有什麽不舒服嗎?”

玲兒搖搖頭道:“玲兒沒什麽不舒服,謝謝小姐關心。”

我不信,伸出手,探上玲兒的額頭,“哎呀,這麽燙,玲兒你也發燒了,怎麽不早講呢,快快,快躺下。”說著,按著玲兒忙碌的手,接過她手裏的墊子,墊在她爹的身下,又扶她躺下,玲兒死活不肯:“不用了,小姐,真的不用了,玲兒沒事,玲兒還要照顧爹爹呢。”

“你爹爹這裏有我看著呢,你放心,馬上就要進城了,待會兒我一定給他找個好大夫瞧病,你也要好好注意身體啊,若是你躺下了,你爹不是更沒人照顧了,聽話啊。”我無奈,輕聲的哄著玲兒躺下,這丫頭也是倔強,任我怎麽哄,就隻坐在旁邊,不停的用帕子蘸了水,給她爹爹擦著臉上額頭上。沒辦法,我隻得由著她,幫著她不停的換帕子換水,餘光中,總感覺林老爺在看著我。

一路不安,車隊終於在我們的無限焦急中抵達奉安城,車夫打聽了最近的醫館,一路帶著我們直接去了醫館,車隊的其他人先去客棧投宿不提。

到了醫館,車夫幫著我們把老人家背到內堂,靠在椅子上,一位留著長長的花白胡須的老先生急忙搭上老人家的左手腕,搖搖頭,又翻了翻老人家的眼皮,說:

“來晚了,病已入五髒,左不過今晚的事了。”

玲兒了聽,放聲大哭:“求求您了,大夫,您再看看吧,我爹他隻是受了風寒又發熱,怎麽就,怎麽說......大夫,求您了,您救救我爹吧。”隻拉著大夫的手,又放在她爹的左腕上,“大夫,您再看看啊,求求您了。”

老大夫歎了口氣,“治病治病,治得了病,可治不了命啊。這位姑娘,你坐下吧,我給你看看,你看著也不太好。”

“不,不,大夫,您行行好,再給我爹看看吧,玲兒隻有這麽一個親人了呀,求您了。”玲兒不肯坐下,隻求著大夫。

我一看,這樣也不行,就對大夫說,“老先生,您先開藥吧,不管過不過得今晚,咱們總不能現在就放棄了,先開藥吃著吧,興許老人家體質強,扛得過也說不準。”說著,還跟大夫使了個眼色。

那大夫看了看玲兒,明白了我的意思,也隻好死馬當作活馬醫,隻求安活人的心了,提筆開了藥,又命立在旁邊的童子抓了藥去煎。

我掏了內袋裏的銀子,放在櫃台上,又回來對玲兒說:“玲兒姑娘,眼下這裏有我,也有大夫看著你爹,我看你最好是也叫大夫看看,若你再病倒了,可真就叫沒人管你爹了。”

那玲兒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順從的點了點頭,坐下來讓大夫把脈。還好,隻是輕微的風寒,有些發熱,大夫也開了藥,也讓人抓了藥去煎。一時,我們都坐在內堂裏等著藥好,大家都沒有說話,林老爺輕咳了一聲,看了看我,走了出去。

我跟林老爺走出去,林老爺回過頭,對我說:“晴如丫頭,眼看著,那老人家是不行了,你準備怎麽辦?”

我歎了口氣:“能怎麽辦,盡人事,聽天命吧,如果她爹真的捱不過了,玲兒姑娘也不知道怎麽辦,她才說她隻有這麽一個親人了。”

林老爺又說:“丫頭,我是問你,你準備怎麽辦,還要管下去嗎?”

我想了想,問道:“林老爺,跟您打聽一下,一般這種客死的人,身後事要怎麽處理?”

林老爺怪異的看了我一眼,說:“像這種情況,一般是火化了,再找個義堂,花筆銀子捐個靈位,暫時安置了,將來再遷回老家的,也有就放義堂的,銀子就要多些。也有那沒錢的人家,買口薄棺木,找個無人的地界下葬的。怎麽,你還要管嗎?”

“總不能不管的,那父女兩個,我看著手裏也無銀錢,不然也不會讓老人家拖到這個地步了,咱們不管,叫玲兒一個姑娘家怎麽辦?況且,她以後的去向也是個問題,在這個時代,一個姑娘家要怎麽生活,我實在不敢想象。”我皺著眉頭,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林老爺笑道,“晴如丫頭,想不到你一個女兒家,竟有如此心地,倒讓我一個大老爺們汗顏了。既是這樣,丫頭,有什麽我能幫到的,盡管開口。”

我眼前一亮,“那晴如先謝過林老爺了,眼下就有件事晴如要求您,我出穀時,手裏銀錢統共的也就十多兩,剛已付了部份診費及藥錢,怕是不夠處理那老人家的身後事了。能不能請林老爺先借給我,等到了洛陽,我立刻還給您。”

“哈哈,若隻是銀錢,倒不是什麽大事,”說著,林老爺從身上摸了一張銀票遞給我,“這裏是五十兩,你先拿著,不夠時再打發車夫去客棧找我,我先回客棧去了,車夫就留在這裏,有些事兒不方便女孩子家出麵的,就請車夫去辦。”說完,轉身就走了。

我手裏緊緊的攥著那張銀票,定定的看著林老爺的背影,看來,世間還是好人多。

走進醫館內堂,藥已經煎好送過來,玲兒正在喂她爹吃藥,倒有一多半流出來,已是吃不下了。我走過去,接過玲兒手裏的碗,“我來吧,你先趁熱把藥吃了,再過來接我。”玲兒順從的走過去,一仰脖子喝下藥,顧不上擦擦嘴巴,又走過來,接過我手裏碗,繼續給她爹喂藥,接過我遞給她的帕子,輕柔的幫她爹拭著流出來的藥汁。

天慢慢的黑下來,車夫買了些吃食,招呼我跟玲兒用了些,我沒什麽胃口,玲兒也怎麽吃東西,就撤了下去。我走出去,來到那老先生身旁。

“大夫,跟您打聽一下,貴地可有義堂?”我問道。

“有,出了城,往西七、八裏的樣子,有個‘忠義堂’,外地的人,一般都是先在那裏安置了。”老先生答道。

“敢問,這銀錢如何算法?”我又問。

“租個靈位十兩銀子,管靈三年。三年內若不遷出,那義堂也是不管了的,須得再交銀錢。”老先生想了想,說道。

“謝過大夫,倒是借著您,汙著您的地兒,晴如先在這給您陪個不是了。”我歉意的說,朝那大夫深深的揖了下去。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我這裏開的是醫館,這樣的事兒也多,姑娘不必掛懷。”那老先生站起來,又說:“我看姑娘的樣子,跟那父女兩個倒不像舊識,這等事情,姑娘家的也不好出頭,你還是請其他的人來處理吧。”

正待答話,裏麵傳來玲兒的聲音:“爹爹,您醒了,太好了,爹爹,您嚇著玲兒了。”又哭又笑,我回過頭,那大夫說:“怕是彌留了,姑娘進去看看吧。”我點點頭,抬腳走進去。

玲兒抬頭看看我,對她爹說:“爹爹,就是這位小姐救了您和玲兒,要不是小姐,這會兒咱們還是那荒郊野外的。”

老人家對我點點頭,掙紮著坐起來,我連忙走過去,扶著他躺下,老人家喘著氣兒,對我說:“小姐菩薩心腸,小老兒在此謝過了。”

我笑著說:“老人家不必掛懷,不過是順便,誰還沒個三災五難的呢。”

“小姐,原本你我素不相識,小老兒卻有個不情之請,小老兒自知命不久矣,也沒什麽好怕的,隻是,我這孩兒......”老人家一麵說著,淌下一行濁淚。

“爹爹,您說哪的話呢,爹爹會好的,爹爹一定會好起來的。”玲兒哭道。

老人家拍了拍玲兒手,又說:“爹的身子自個兒知道,沒一會兒好活了,隻是,玲兒,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小姐是個好人,你跟著她,也是條活路了。爹死了,這眼也能閉了。”

又轉過頭,對我說:“小姐,玲兒是我唯一的女兒,平日裏跟著我,也是什麽都做過的,人乖,手兒也巧,跟著小姐,給小姐搭個手,侍候您起居也是沒問題的,就請小姐收下玲兒做個隨身的丫頭吧,小老兒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隻淚流個不停。

我攬過玲兒,對老人家說:“老人家,您別這樣說,玲兒跟我投緣,我看著也是喜歡,蒙您信的過,就讓玲兒跟著我吧,我定會護著她,不讓人欺負了去,有我的吃穿,也不會叫她餓著凍著。”

“好好,如此,小老兒也放心了。玲兒,爹的乖女兒,爹去了,你要好好的......”話音落下去,我低頭一看,老人已經去了。玲兒伏在她爹身上大哭,我也默在一邊陪她。

哭了好半天,見玲兒慢慢的平靜下來,我攬過玲兒,拿帕子幫她擦了眼淚,安慰了幾句,又說了義堂的事兒,問她的意見,玲兒說:“但憑小姐拿主意。”

我點點頭,說:“如果你沒有意見,那我們就先找義堂,把你爹安置了,先定個三年期,三年裏,待尋個時間,請了人將你爹骨灰再移回老家安葬,對了,你老家在哪?家裏還有房子嗎?有沒有其他親人?”

“老家在蜀西鄉下,家裏還有兩間老屋,隻是總沒人住,怕是已經倒了。親人隻有個遠房的堂叔,並沒有其他人了。”玲兒答。

我看著玲兒,一臉的鄭重,“那你看,安置了你爹,你是跟我走,還是回老家去找你堂叔?你放心,若是你決定回老家,我會給你備好了盤纏,雇車送你回去。”

“小姐,玲兒跟著您吧,家裏的堂叔已隔得遠,爹爹在的時候來往亦不多。現在,爹走了,小姐就是玲兒唯一的親人了。”說著,又伏在她爹身上哭了起來。